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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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越来越深入江北水灾的地区，四处逃难的灾民越来越多。
车队在路上，也遇到了灾民。
衣衫褴褛，肮脏难看，面黄肌瘦的他们，看着路上华丽的马车，还有被油布遮起来的货物，纷纷咽着口水，跌跌撞撞的跟着马车跑，或是上前乞讨，求面前的大爷买下自己。
夏玉瑾见着不少人，在在灾民中间挑挑拣拣，把看上去美貌伶俐或聪明强壮的孩子只用一袋米，就换走了。
“他们被带到哪里去？”夏玉瑾心中难受，忍不住问。
“哪里都好，肚皮都吃不饱，能活一个算一个。”叶昭拍拍他的肩膀，“就算孩子落入青楼妓院，为奴为婢，也比全家一起饿死强。”
叶昭见着惜音在马车里拭泪，叹口气，拉下了车帘。
“大爷，我很便宜！什么都会做！一斗米就行！”
“爷！我只要半斗米，我力气大，家里孩子快饿死了，大爷行行好，买了我吧！”
“我这闺女又俊又听话，虽然年纪小了些，瘦了些，但是养养就是个美人，换两袋糙米就成。”
“大哥，求求你买了我吧！我娘就要饿死了！”
这是夏玉瑾从没见过，甚至没想象过的惨烈场景。面对伸过来的肮脏手掌，充满绝望的眼神，空气中散发着的阵阵恶臭，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有些害怕，有些慌乱，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他想施粥，又怕不够分，他拿不定主意，犹豫不决。
叶昭叹口气，对他说：“如果不知道怎么办，就坚持最初的目的，我们还有更多的人要救，还有更多这样的人需要我们帮助，玉瑾，不能再耽误了。”
夏玉瑾思前想后，狠下心肠说：“这米，是要送去岫水县的……我……我只是个商人……”
立刻，一颗石头丢了过来。
叶昭伸手接住，看了一眼丢石头过来的孩子，孩子往母亲身后缩了缩，叶昭不忍再看，收回目光。
不知道人群里是谁带头开骂：“奸商！”
“黑心肠烂肚子的家伙！赚钱买棺材！不得好死！”
“哄抬物价的混蛋！生儿子没□□！”
“赚黑心钱！小心遭天谴！”
夏玉瑾被胡青护着上了马车，叶昭也跟着上去了。
胡青小心翼翼的维持着秩序，好让车队能继续前行，章少爷一直在马车里未曾露面，好似没听见这一群人的哀嚎。
夏玉瑾坐在马车上，愣愣的发呆。
“叶昭，我现在才明白，原来赈灾根本不是件轻松好玩的旅行，是条艰难，可怕的荆棘路。”
叶昭抱了抱身边的惜音，沉默不语。
“郡王爷，好好想想，你能做什么！”柳惜音看着夏玉瑾，坚定的说：“你是钦差，是皇亲国戚，你可以做的事情很多很多，我们都会帮你。”
“对，玉瑾，我们都会帮你。”叶昭也握住柳惜音的手，一起给夏玉瑾打气。
夏玉瑾抛却眼底的迷茫，感到肩上的担子慢慢重起来，这一路上，他要将这些都记在眼里，放在心底！
岫水县。
赈灾钦差不日抵达，大批的灾民听闻消息，涌入城中。
章县令忙的焦头烂额，他不但要将偷工减料的堤坝抓紧修缮掩饰，还要隐藏家中“含辛茹苦”攒下的金银珠宝，更要重拳出击，将试图告状的刁民打的打关的关，杀的杀，以儆效尤。
上京与江北消息不通，在有心人的安排下，岫水县中流言四起。
南平郡王怕事偷懒，贪婪好色，是皇室出了名的纨绔。他位高权重，仗势欺人，在上京包养了七八十个娈童姬妾，来江北赈灾只为求财，顺便收罗江北美人，根本不在乎老百姓的生死。
谣言越传越烈，老百姓吓得胆战心惊，哭爹喊娘，只说这世上没活路了。
叶昭一行人快马加鞭赶至岫水县，并没有亮出自己钦差的身份，是以商人的名义进的城。
岫水县百业萧条，路边商铺大半都关了门，许多人围堵在粮铺门口，嚷嚷着要买粮。
店老板却不停大声高喊：“交通断了，外面的粮运不进来，库存不足，今天只卖三斗！多了没有！价高者得！”
夏玉瑾惊呼：“真敢卖！江北百姓那么有钱吗？”
叶昭道：“卖房卖地，卖儿卖女，必须有钱。”
柳惜音也叹道：“买的不是粮食，是命。”
“房子和地都没了，灾后怎么办？”
胡青不知想起了什么，感叹：“能活一天是一天，都不知道有没有下顿，哪里顾得来那么多？”
秋华在旁边插嘴：“还好啦，现在还有树皮草根吃，卖了房子还能凑点粮等着救灾，当今圣上又仁德爱民，比当年漠北灾荒强多了。”
秋水补充：“那时先是水灾，又大旱了两年，草都没得吃，都开始吃人了。”
秋华说：“可不是，我们寨子也断粮了，抢不了大户，兄弟们都快饿死了。”
秋水感叹：“正好遇上蛮金入侵，将军收编，才有机会从军，在战场上闯出条活路。”
胡青道：“那时候蛮金就是趁着漠北灾荒，大举入侵。我和将军手上又没粮又没人，只能追着小股的蛮金打，抢他们的马吃，好不容易熬下来，打出名气，才陆续有从庸关城逃出来的叶家军来投奔。那日子过的，真的……”
这段过往，柳惜音也略有耳闻，可她并没有亲身经历，心疼的不行，她的阿昭到底是吃了多少苦。
叶昭对红着眼眶的柳惜音笑笑，无声的安慰，都过去啦！
先帝贤宗，喜好奢华，不理朝政，留下个乱七八糟的烂摊子。今上胸怀大志，对朝廷的混乱痛心疾首，碍于孝道，无法对自己老爹说什么，只能立誓做个明君。
整顿吏治，安抚流民，好不容易有些起色，奈何先帝留下的烂摊子太大，又逢灾害四起，还遇上蛮金入侵，手忙脚乱。
过于专心治国，打起仗来才发现朝中厉害的将军们，老的老，死的死，只剩下一群沾亲带故不靠谱的家伙，镇守边关的叶老将军一死，就差点被打的亡国。
好不容易出了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军事天才，可还是个女的，社会舆论压力极大。
皇上每天都想挠墙，还没年到不惑，却快秃了头，也是情有可原的。
正在感叹间，先去打点的章少爷急匆匆骑马回来了，不好意思的说：“父亲正在忙于赈灾，无法前来接待，还请原谅。”
夏玉瑾想想：“灾民确实可怜，我们也想为章县令分担一二，不如我拿出一车粮食来施粥？反正现在粮价高涨，随便卖卖也能挣不少钱。”
章少爷心里暗想这玉公子真是幼稚的可爱，笑嘻嘻的答道：“好事好事，只是别一次施舍太多，影响粮铺生意。”
叶昭冷言：“粮铺不是没粮食么，限量卖粮呢。”
章少爷耐心的解释：“商人逐利，粮食还是有的……”他想到玉公子初次经商，又心地善里，改口道：“粮食不够全部人食用，全拿出来，大家会以为这家有很多粮食，万一哄抢起来，不好抵挡。”
夏玉瑾若有所思，摆出笑容：“我做点善事，不会被抢吧？”
“放心吧，这是岫水县，他们不敢动县令公子的好友的。”
夏玉瑾笑的越发的好看：“幸好认识了你。”
章少爷笑的越发的温柔：“幸好认识了你。”
叶昭和柳惜音对视一眼，沉默不语。
章少爷领着众人来到章县令金屋藏娇的别院，分散安置，带着夏玉瑾逛了了两圈。
他知道玉公子家里极度富裕，住惯了繁华的上京，估计瞧不上这个破院子。原本这个院子也是有精致的摆设和家具，可是父亲说这个节骨眼上，不要做引人注目的事情。于是这院子里只剩下些破烂玩意，这如何能入心上人的眼？
章少爷又恼又恨，就怕玉公子瞧不上他，嫌弃他是个穷小子，只好讪讪笑道：“现在非常时刻，父亲要和百姓同甘共苦，不好张扬，这个院子很久没用，家具简陋，切勿在意。”
夏玉瑾摆摆手，带来的仆役立刻将自带的生活用品拿出来，整整五大车，硬是将简朴的屋子铺设成华贵的府邸。
“出门在外，不要太挑剔，我家不缺钱，自己出远门也带了不少东西。”
章少爷一边眼红夏玉瑾拿出来的精美物品，羡慕不已，一边又见玉公子心情不错，松了口气。
两人寒暄几句，夏玉瑾表示要好好休息两天，明天再去找他商议施粥一事。
章少爷满口答应，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等他走远，叶昭牵着柳惜音，坐在一边喝茶，饶有兴趣的问：“笑成这样，打什么主意？”
夏玉瑾神秘兮兮的说：“你们发现没有，这破烂院子不简单的地方？”
叶昭挑眉，柳惜音接话，指着桌子上的旧茶杯：“汝窑的雨过天晴杯，前朝古物。”
“惜音妹子好眼力！这东西可价值百金，而且在外很难入手，不是两袖清风的官员用得起的。”
叶昭只摸摸惜音小脸，夸自家表妹懂得真多。
夏玉瑾不屑的说：“惜音妹子确是厉害，可对这有钱人的玩物，肯定没我研究的多！”他指着窗外的假山，“就说这块石头，看似不起眼，却出自山西，是文人雅士追捧的玩物。而且这石头运输艰难，咱郡王府里有快更大的，是前任主人留下的，听说运的时候，要在冬天用无数民夫，冰上拖行，遇水搭桥，遇山开路。到了上京却因为巷道狭小，买了周围十几间屋子，统统拆了修路，才运进去。”
柳惜音朝夏玉瑾说：“那是惜音眼拙，这方面自然比不上郡王爷眼力好。”
夏玉瑾终于还算是赢了柳惜音一次，有些得意的对她们说：“那是，这石头价比黄金，章县令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叶昭耸耸肩道：“直接亮出身份，摘了乌纱帽送京查办便是。”
“急什么，看样子那章县令也是极会做表面功夫，留下证据不会太多。而且，我发现那个章少爷也有些奇怪，这事不简单。”
叶昭柳惜音又对视一眼，还是叶昭不忍心了：“那个，玉瑾啊，有个事，跟你说一下啊。”
夏玉瑾兴致勃勃：“什么事？”
叶昭吞吞吐吐的说：“那个，我和胡青之前发现姓章的提前派人来岫水县，就也派人跟上来打听这章县令父子的情况，还有岫水县的灾情真相。”
夏玉瑾把玩着那汝窑的杯子，问道：“打听出什么了？”
叶昭坦白：“章县令确实是个贪官，平日里在岫水县把自己当个土皇帝，欺压百姓，贪赃枉法，弄得名不聊生。那章少爷……”
“章少爷怎么了？”
柳惜音暗自笑的意味深长，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说：“我们听说有个苦主，他孩子被章少爷□□不成，悬梁自尽了，后来有官府镇压，就没再伸冤，可惜了好好的一个读书人……”
夏玉瑾沉默了，长久之后开口：“读书人？”
叶昭没察觉出不对劲：“是啊，听说还是个俊秀的少年。”
夏玉瑾：“少年？”
柳惜音面色古怪：“嗯，章少爷好男风，断袖的事情，不是秘密，在岫水县人人皆知。”
夏玉瑾呆呆的问：“那他一路上对我百般讨好，是……”
叶昭不忍心，同情的安慰他：“我猜那个，实在你长得太好看，不过有我们保护你，没事的啊，你别……”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夏玉瑾手背青筋暴起，脸色堪比锅底，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低吼：“姓章的，给老子洗干净脖子等着！你最好从现在开始忏悔不应出生在这个世上！”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 3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