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花前月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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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你说得对！”许久，清越依旧的嗓音从他口中溢出，“而且，让你明白这一点，这也是我带你来这最主要的用意。”
突如其来的剧烈心悸袭击了无瑕，手冢的眼神仿佛一湾深潭，她不知道要花多大的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如履薄冰一般站在潭边而没有失足跌下！如磁石一般的眼眸闪动着点点焰光，在她脸上制造出如烈焰一般的温度，灼烫了她的心。
无瑕靠着墙扶住窗棱，想要平息声响大的羞人的心跳，避过手冢的眼神，视线转向窗外：“你说说看，想让我明白什么？”
察觉无瑕的逃避，手冢并不在意，反而心中渐渐安定下来。她的举动显示出了她的紧张和不安，而她越是这样，就越是表示她心中的在乎，也许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
站在窗边，手冢几不可察的笑了一下，顺着少女的眼神看去，入目的是塘边那株垂丝海棠。此刻天色业已暗了下来，淡淡的一弯新牙挂在树梢，树枝婆娑，枝桠上垂下丝丝细长的花梗，缀满点点花红，沐浴在新月的微光下，仿佛是一位婀娜少女抹上了一层胭脂。
无瑕也发现了这极致的美景，双眼贪婪的汲取着眼前月影朦胧，花树深幽的景致，立在池边，从枝头垂下的花梗，随风曼舞，仿佛一位绝色佳人在池边揽镜自照，真可谓是“一树佳人照碧池”！从池面反射上来的粼粼波光，又星星点点反照在树身，盈盈舞动间，像夏夜的流萤穿梭其中，美得如梦似幻。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苏轼的这首海棠诗，我今天才算真正领略了，原来海棠花可以这么美的！我记得我家的院子里也种了很多，可是我居然从没细细欣赏过，每次都是匆匆而过，现在想来真是可惜。”无瑕餍足地叹息一声，既是神往又是惋惜，静静欣赏过后，感觉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要不是时间地点都不合适，无瑕几乎想要醉倒在地了。
手冢看着她脸上的神采，柔柔的点了点头：“啊！真的很美。”
“诶？”无瑕像是想到什么，直起身子，突然惊呼起来，“崇光？是这个崇光吗？”
“是啊！”手冢连连颔首，再次感叹于无瑕的聪颖，有时候什么都不用说，却好像什么都明白，“这就是我曾祖父的名字由来。崇光，指的就是高贵华美的光泽，象征着一切美好高贵的事物。巧的很，他跟那位女子也是邂逅在垂丝海棠树下，从此便与海棠结下不解之缘。不仅是垂丝海棠，在本家里还有很多西府海棠、贴梗海棠、木瓜海棠等等，各类品种都有，除了樱花，就是海棠花最多了。”
“他真是一个痴情的人！”看着遍目所及之处，均有海棠盛放，美不胜收，无瑕这才明白这位先人的煞费苦心。
“你之前不是说过么，这个地方对我们手冢家的人来说有很重要的意义。”手冢忆起无瑕之前的断语，心内不由得又柔软了几分，“祖父说过，当年曾祖父还在生时曾经告诉他，他这一辈子什么都得到了，也算不枉此生，但对自己没能坚持所爱还是十分介怀，即使后悔也于事无补，只能建了这‘潮光园’来寄托了自己最热烈真挚感情。对我们来说，他希望他的后人都能够得到幸福，对于自己追求和执着的，一定不要轻易放弃，要坚持自己所爱。”
无瑕闻言，不由得面上一红，如果说之前还有些遮遮掩掩的话，那如今手冢带自己来这里的举动加上他的话，意思就非常直白了，心中既是欢喜，又是无措，只能愣在当下。
“自那之后，但凡是我们手冢家的后人，找到自己心爱之人，都会在此订下共携白首之盟，我的祖父、父亲都是这样。”手冢再接再厉，将心中最后一点顾虑抛开，把“潮光园”的典故娓娓道出。
啊！无瑕哑然，手冢的话，手冢的眼神，突然之间都变得这样有魔力，让她忍不住，内心无法抑制的激动了起来，伴随着少女的一点羞怯、一点甜蜜，她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所以呢？”
“想不想走近一点看看？近看，那里更会有意想不到的美丽。”怜惜地看着少女娇躯轻颤，欲语还休的样子，手冢没有直接回答无瑕的追问，反而指着塘边的海棠花树向她提议道。
手冢郑重其事的样子让无瑕没有反驳的余地，无可争议地被他带往那美丽的所在。经过刚才，她的脑袋已经有了一些迷糊，没办法考虑太多其他的事。
很快，丝丝缕缕的香气已经钻进了她的鼻尖，月影朦胧花婆娑，筱风半盏轻拂面，不时有片片飞花从身畔掠过，真让人有种身临仙境的感觉。
“自在飞花轻似梦！”看着眼前的景象，无瑕迷蒙的脑中立即应景的冒出这句诗来，闭上双眼，张开双臂，迎风而立，真有丝飘飘欲仙的感觉，“‘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谓之逍遥。’手冢，这里真美，好像庄子逍遥游的意境，处在这样的环境中，我们身上的污淖俗气都要被荡涤干净了。”
“啊！”欣喜于少女放松愉悦的模样，暗自庆幸刚刚的提议是正确的，手冢心里也是前所未有的轻快，“如果是满月，映着漫天星辉，这里会更漂亮。”
“满月？”无瑕喃喃自语，无限向往，“只可惜海棠的花期只在三四月，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呢。也不知道我有没有眼缘在下个满月到如斯美景。”
无瑕带着一丝伤感，自嘲的一笑，不知何时原来她也开始伤春悲秋了起来。
手冢腑内一热，握住无瑕的手，坚定地说道：“一定会的，到了秋天这里结的海棠果酸甜可口更是一绝，我们一起来品尝。”
“手冢……”无瑕怔怔看着眼前无比认真的男子，仿佛在许下一个亘古不变的诺言一般，喃喃念着他的名，却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今晚的手冢好像跟平时很不一样，区别于平日的老成持重一丝不苟，尽管现在他依旧不苟言笑，但她能感觉到丝丝的柔情不断从他骨子里散发出来，将她的心牢牢网住，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铁汉柔情。
“不能叫手冢，要叫我国光！”手冢的嗓音柔和了起来，诱惑着出于迷蒙中的无瑕。
一片氤氲染上了无瑕的眼眸，不由自主的眨了眨眼，听到耳边的私语，下意识地念道：“国光。”
眼前的少女冰肌玉骨，吐气如兰，星眸惺忪，半掩长睫，美得不可思议；听着自己的名在她口中喁喁私语一般被念出，手冢心中一动，无法克制地将呆怔中的少女揽进怀中。
他的无瑕，平时冰雪聪明，此时被少女独有的羞涩笼罩的模样却有股别样的可爱风情，令人忍不住起了攫取私藏的念头，在无瑕看不见的地方，抚着无瑕的如瀑青丝顺势而下，平息着心头的骚动，手冢的嘴角扬起一抹坏坏的笑意。
此时无瑕的脑子已经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直到瑶鼻撞到了手冢的心口才有所觉。空气霎时变得稀薄起来，无瑕不敢看向手冢，只是掩着手轻轻退去，想要拉开彼此间的距离。
手冢从善如流，顺势放开无瑕，用轻松的口吻问道：“中国古代有很多诗歌都描绘歌咏海棠花，传到日本的和歌也有不少，无瑕你知道么？”
无瑕不解，怎么突然扯到诗歌上，但还是开始回想以前读过的诗作：“‘枝间新绿一重重，小蕾深藏数点红。爱惜……’”念到后两句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便住口不答，只是脸上又添了几分红泽。
“嗯？”手冢轻轻为无瑕顺了一下被树枝顽皮勾起的一缕青丝，“下两句是什么？”
无瑕一惊，从手冢的手中抢过自己的头发，咬了咬唇，继续说道：“‘爱惜芳心莫轻吐，且教桃李闹春风。’”
手冢的眼神瞬间晶亮了起来，似真半假的看了一眼眼前的海棠，口中吟道：“‘褪尽东风满面妆，可怜蝶粉与蜂狂。自今意思和谁说，一片春心付海棠。’”顺手摘下一簇垂枝欲滴的粉色香花，簪上了无瑕半垂在颈间的发结。
馥郁的香气缠绕在她周围，随着少年无尽温柔的动作，无瑕的心漏跳了一拍，颤声问道：“手冢，你这是什么意思？”脑中回想起与手冢初识至今的点点滴滴，蓦然发现往常自以为是的解释也许并不是她想的那样，他的关怀、他的焦急、他的忧心、他的温柔、甚至于傍晚他的质问都已经超出了对一个普通朋友和同学的情谊，为什么以前不曾发现呢？
看着眼前明显已经呆掉的少女，手冢勾起一抹淡笑：“傻女孩，不是说过了要叫我国光吗？你以为是谁都能喊我的名字吗？”
手冢的笑容千载难逢，被笑意衬托的俊容少了一丝刚硬，多了一分柔和，冰冷的气质消于无形，反而烘托出他的儒雅来，变得更加耀眼无比。
无瑕痴痴的看着手冢，突然觉得脚下有些绵软，向后退了半步，扶住树干，倒是显得有些狼狈。
手冢见状，伸手扶住无瑕，稳住了她的身子，顺便往己方带过了几分，两人的身形更加贴近：“扶着我，以后任何时候想要有依靠，我都会在你身边。”
无瑕娇躯一震，抬眼看着心爱的男子，心口涌入了一股浓的化不开的柔情蜜意，开口问道：“真的吗？”即使知道眼前少年守信重约的秉性，但在此，她也免不了要再次确认过才能安心。
手冢手臂略一用劲，无瑕便跌入了自己怀中，螓首微抬的姿势造成了一个意外——红嫩的樱唇重重贴上了手冢的薄唇，有别于上次在电车上的意外，这次则是正中目标。
二人均被这意外的变故惊呆了，无瑕愣了几秒，红了脸想要退开，但手冢的手比他的思想更快一步阻止了她想要退开的动作。
立刻，手冢便反应了过来，左手贴上无瑕的后脑，制止了她轻微的挣扎，就着唇上轻妙的触感，将他的话语送入无瑕心间：“无瑕，永远不要怀疑我对你的承诺！”
面对如此窘境，无瑕早已羞得不知如何应对了，在她过往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般被一个男子震撼着，听着手冢的话语，不由得停下了挣扎。就这样，二人保持着这般微妙的姿势，在旁人看来很是浪漫唯美。
慢慢的，手冢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按下略显急促的气息，手冢稍稍退开，对无瑕说道：“无瑕，我喜欢你，我们交往吧！”说罢，便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清丽无匹的美丽女孩，屏息地等着她的答案。
过了许久，少女的螓首终于轻点了一下：“国光，我喜欢你，我们交往吧！”无瑕改了称呼，肯定了手冢的疑问。
手冢闻言，霎时一阵狂喜涌入心头，一种名为激动地神色终于出现在少年的脸上。重新将无瑕拉进怀中，薄唇点上她的樱唇，慢慢问道：“无瑕，可以吗？”
无瑕第一次将手臂环上了少年的腰间，点了点头，许他对她做了发乎情却无法止乎礼的事情。
手冢试探性的在无瑕唇间轻浅的吻了两下，敏感的察觉她与自己同样生涩的反应，抬眼，便看到少女睁得大大的双眸，写满了无措与羞涩，心中一甜，腾出一只手，掩上无瑕的眼眸，将他的话语送入无瑕的唇间：“乖女孩，接吻要闭上眼睛……”想起往日无意中翻到的母亲书中的场景，再次深情地、缱倦的覆住她的烈焰红唇，在唇齿相依之际，交换着“我喜欢你”的心意。
“干得不错嘛！小光！”不远处的回廊，手冢彩菜支着下巴，兴味盎然的看着那对交颈的鸳鸯，毫不吝啬的释出心中对儿子的喝彩。
尽职站在夫人身后的葛冈一丝不苟，但神采依然的眸中却闪烁着掩不尽的笑意。
作者有话说第64章 花前月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