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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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终于被封印了，人们奔走欢呼，庆祝这个恶魔受到了惩罚。
“等等，魔鬼受到了什么惩罚来着？”
“魔鬼被大巫师降服……对哦！然后呢？”
“管他嘞！反正肯定挫骨扬灰、生不如死！”
“雅典娜万岁！”
“……”
这一日的胜利，成为口口相传的故事，随着一代代人的流传，慢慢变成传说。最后，“魔鬼”一词，只在哄小孩的睡前故事里出现。
魔鬼当然不知道他的形象将会扭曲成牛头蛇尾，歪眼长舌的爬行动物。就算知道了，他大概只能愤懑的敲瓶子。
蔚蓝海面，一阵清凉海风拂过白羽海鸥，澄澈水波下藏着绚烂精致的珊瑚樵，活泼的鱼群在其间摆动扇尾挨挨挤挤。
鲭鱼群今天的游戏主题是一个黑色密封的漂流瓶，它们乐此不疲的追逐不透明的瓶子，看它在阳光下发出闪闪光芒。
“别滚了！哪来的鱼快把老子晃吐---呕！”
鲭鱼欢快的把瓶子顶了个翻。
“我他娘的非电死这帮傻鱼！呕！”一阵撕心裂肺的呐喊彷徨诅咒后，魔鬼半死不活的缩在瓶子里，一脸菜色、两眼蚊香。
“魔鬼被大巫师抓走”几乎是所有床前故事的结局，但并不像人们以为的挫骨扬灰，大巫师将魔鬼封印到了圣器中，扔到了海里。
“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孤独。任你有排山倒海之力，你也只能不见天日、被所有人遗忘。这就是我的惩罚。”当日黑袍大巫师如是说。
魔鬼嗤笑：“我诞生于杂念，住在万丈深渊，与十恶不赦之人做交易。只有懦弱的人类才会害怕孤独，而我恰恰相反！巫师，你的寿命快燃尽了吧，和我签订契约，我可以考虑给你青春不老。”
那一番王之蔑视的言论发表之后，魔鬼被扔到了罕无人迹的海沟深处。
直到一百年后，海底火山喷发把瓶子，不，圣器送到了海面，阳光让圣器焕发逼目光芒。
魔鬼抖落满身蘑菇，还来不及邪笑两声、大放厥词，就被路过的蓝鲸一口吸进肚里。
黑漆漆的四周，偶尔还活着的小鱼乱窜。
“这又是哪个鸟不拉屎的山头？刚才发生了什么？不对，我挪地儿了吗？”
蓝鲸载着懵逼的魔鬼，游到温暖的海域，顺利排出好大一坨圣器，安安然走了。
一些鱼群蜂拥而至，争食的场景甚至引来徘徊的鸟类。
吃饱喝足的鲭鱼，胆大包天的玩起了圣器，直让魔鬼大人把原则吐了个稀巴烂。
魔鬼：头晕、头好晕！谁把大爷放出去，我把藏在老家赞了好多年的金币宝石全送他！向我自己发誓！哎？怎么感觉不太对，身体轻飘飘好像在升天……
号角回荡在火红的云层下，强壮的水手们大声唱着歌，从船上收网。鲸鱼留下的东西能制龙涎香，宫廷用度的香料，每次都能卖个好价。
眼尖的水手把精细的圣器从杂乱的海鲜中挑出，叼着烟打量。
“船长，好东西！”
攀在桅杆上的船长不耐烦的跳下，一边大步走来一边嫌弃：“说过多少次，不要见到破烂就捡，每次你们睁着无知的双眼惊喜的喊船长的时候，老子肝都要颤一颤！哈里你又找着东方的陶瓷了？要不要帮你卖给贵族讨赏赐！”
水手哈里得了顿嘲讽，船员们没心没肺大笑。
船长杂乱的头发显示出他的不愉快，“东西呢？”
手心攥的瓶子默默在裤子上蹭了两下，紧张兮兮的递了出去。
落日挥发最后的光热，把圣器繁复神秘的咒术纹路映的清楚。立誓产生的金光浅浅折射，胆形瓶身自动泌出清澈水滴，将表面的鱼鳞等物洗净，幽幽生辉。
圣器不沾尘埃。
虽然船长没认出它的身份，但多年闯南走北的眼力让他断定这个自动散金光的东西不凡。
“哈里！你小子捞上来个不得了的东西了。回航！我要把它上交给国王！”
靠天吃饭的水手对咒术一类本能怀着敬畏，他们不敢拔开瓶塞，回到码头立刻将其上交给官员，并猜测各路海上传奇故事。官员听了不敢私自做主，修书添油加醋版传奇故事一封，用锦盒把瓶子装好快马送至王都。
经过层层上交，国王领着臣子们和不请自来的教皇共同研究眼前闹的满城风雨的瓶子。
“教皇见多识广，可知这是何物？”
沉默的教皇接过，凝眉画了几个咒术。圣器似乎对他不怎么设防，部分封印被解开的同时他竟然“听到”了魔鬼的誓言。
说来奇怪，魔鬼日子过多了，对什么事情都是浑浑噩噩，这一刻却有种被人窥探的炸毛感。
他下意识望向封印。
\"…陛…圣…打开。\"
初时微不可闻，当魔鬼屏住呼吸，声音渐渐清晰。
“圣器回归乃幸事，请让我为陛下破开禁制。”
大巫师的声音？！这么无耻？毛线的禁制啊，我才不要把辛辛苦苦藏起来的金币给你！换人！滚蛋！
于是当教皇假模假样的施了会法，万众瞩目下拔塞子的时候---
他没拔动。
教皇微笑:“此物有灵，陛下容我再试一番。”
魔鬼：“可笑！”他魔鬼不能把瓶塞顶出去，还不能往里薅不让你大巫师打开？
教皇偏不信邪。他脸上风度翩翩微笑，实际手上用力的青筋暴起。魔鬼和教皇纷纷使出毕生之力，成功使瓶塞保持平衡！
国王搓手：“我试试？”
魔鬼一边用力不让教皇得逞，一边点头：“不错，国王才配得上大爷的身份。等我出去弄死大巫师，重重有赏！”
“不可！”教皇凶神恶煞握紧权杖，面色冰冷：“圣器降世则大恶生，之所以我打不开是因为圣器在提醒我们不要招引祸患。不若用圣器镇于王都钟塔顶，那里既符合它安静高贵的身份，又可以使其圣光照耀国土，佑我国兴盛。”
就在前两天，国王差点被教皇剥夺权利，现在的他不敢挑衅教廷。
国王压下跃跃欲试的心，装作不在意的摆手：“听您的安排即可。”
扒瓶口偷听的魔鬼：为什么！国王、国王你回来！
于是，魔鬼生无可恋的被嵌在了王都最高建筑钟塔塔尖。每天集市的热闹、朝拜者的祈祷、塔下士兵的脚步……他什么都听不见。
魔鬼恍恍惚惚，无师自通碎碎念和精分。
“呵，愚蠢的国王。一看就不是男主角！”
“大巫师你个老贼，别以为转世我就认不出你猥琐的音容笑貌。”
“谁把我放出去，我就满足他三个愿望！”
“大巫师，傻逼！国王，智障！哎？！鸟翅膀扑棱声！我听听……黄莺！绝对黄莺！嘘,嘘凑近点，呦西！还是个怀孕的妹子！”
…………
“早知道就让那个老贼弄开了……”
高处不胜寒，瓶中无岁月。
转眼，一百多年过去了，当初强盛的国家被炮火攻陷。侵略者来到繁华的都城，肆意破坏。曾经的标识钟塔被推倒，混乱中，传说中的圣器不知所踪。
也许漂流瓶注定要回归大海。总之，魔鬼兴奋的听了几个寥寥人声，也不知转手了几回，莫名其妙又一次开始了海上奇幻之旅。
简称，被鱼玩。
海豚从浪花中嬉闹着跃起，高高落下，矫健的身姿此起彼伏，它们热衷于玩耍。
一只海豚用吻顶起圣器：“yi wu~”兄dei，快来玩这个发光的东西！
其他海豚：“yi~”
魔鬼：气人。
比过山车更刺激的是无限过山车。上天下地，一泻千里。那种魂都找不着的感觉，怎么也不会习惯。
尤其是身体蜷缩在狭小封闭的空间无论如何挣扎不得的束缚，令人格外难熬这没有尽头的折磨。
三百年的寂寞，魔鬼隐隐感到自己快到某种极限了。他用灵魂立誓：“无论是谁，哪怕只是陪我说句话，我就满足他所有的渴望。我要把一切美好的东西全送给他，我会让他成为世上最幸福的人！”
可是，流浪的漂流瓶再没有遇到一个人。
魔鬼一天天等待，一天天心灰意冷。他蜷在方寸间，仿佛心也跟着蜷了起来。
海鸥的鸣叫不再使他欣喜，滴答的雨水不再使他凝神倾听，外面的世界色彩褪去。
……
“如果，如果我遇到一个人，也许我会杀死他。”
星河无声落下，温柔的月光挥洒海岸。
对于魔鬼来说，日夜混沌。
对于小男孩来说，这是一个安静的、可以独自发呆的夜晚。
“叮”的声轻响，小男孩低头。
那是一个浅浅搁置在金色沙滩上的瓶子，被潮水冲的不断敲打贝壳。
男孩把它捡起，水润的眼睛盛着朦胧折射月光的圣器。他此生从未见过比那更缥缈清逸的光华。
“你愿意让我带你走么？”
瓶中的魔鬼无法回答。
于是男孩珍惜的抹掉瓶身的沙粒，露出一个乖乖巧巧的小酒窝。
魔鬼在那一瞬间紧张的心跳如雷，砰砰砰的快速跳动。
要，出去了吗？
男孩的手掌在瓶口仔细摩挲，魔鬼不由得屏住呼吸、死死盯住入口。
这时，他听到男孩说：“你是我唯一的生日礼物，我要等到最难过的时候才能打开礼物。”
魔鬼的脸垮了，呼出一口恶劣到极点的闷气。
圣器作为圣器，有一个鲜为人知的禁制：即保持封印。所以经手过魔鬼瓶的人，总会因各种各样的原因不打开瓶塞。
最难过的时候？真是谜一样的出狱时间。
“既然不想放我出去，一开始就不要给我希望啊！”
我恨巫师！恨这该死的世界！
“以深渊魔王的名义。”
你为什么要出现？如果注定是你，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诅咒此子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可惜，迟了。
诅咒既出，这小鬼必定很伤心，如此，把他放出去时怨气深重，杀了当祭品最是好。
海平线远处，传来鲸类幽幽吟鸣。夜风凉凉，小男孩捧着他不怀好意的生日礼物，回到落脚点。
只见粗糙沙砾上立着一间草草搭建的旧鱼涻，年久失修，处处寒酸。男孩钻进小鱼涻，自顾自躺下。
被捂在手心的魔鬼大人表情冷酷，只等着出去后拳打巫师、脚踢圣器。
但他没等到男孩的哭声。
一番起伏的情绪让疲倦席卷而来，外面传来的呼吸又那么悠长、安稳，魔鬼不知不觉睡着了。
终日不见光明的生活会让人精神压抑，噩梦连连。但奇异的，魔鬼今晚没有做什么光怪陆离的梦，反而看到了过往。
无非是些不连贯、平时不甚在意的事儿，隔了几百年，却突然清清楚楚的呈现到梦里。
他回到了悬崖上的家。
洞穴口结的野枣树，还是稀稀疏疏的挂着那么几粒。看到那青瘪的皱巴巴的小酸枣，魔鬼饿的冒烟的胃象征性叫了几声。
“以前没觉得长这么好看啊，要不吃个试试？”
黑长指甲碰到一颗枣，还没来得及摘下，整个枣树哗啦啦的抖了一下，本就稀少的枣掉了个精光，呼呼的山风一吹，魔鬼眼睁睁看着枣从指尖滑过。
“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我只是想吃个枣！我只是想看看刺目的阳光长什么样子！我只是想有人给我——倒霉的魔鬼一个机会！我要疯了！拜托谁来和我说句话！”
魔鬼彻底崩溃，用手疯狂捶地。
一丝水滴飘落鼻尖。魔鬼还沉浸在悲愤交加的心情无法自拔，天空便哗啦啦下起大雨。老天连独自悲伤的时间都不愿给魔鬼。
他呆呆趴在光秃秃的枣树旁，喃喃自语。
“请赐我死亡，或者光明……”
说完这句话，魔鬼从梦中醒来。雨打在瓶身的声音清脆悦耳，原来是外面在下雨。
天空不时划过闪电，轰隆隆的雷声如在耳边，让人心颤。
短手短脚的男孩爬起来坐在漏雨的床脚，抱着漂流瓶打哈欠。没有大人来哄哄小孩或者修理到处漏水的屋顶。
瓶内，魔鬼突然福至心灵。原来捡到他的小孩儿是孤儿，怪不得他的诅咒没生效。算了，他失去思考的兴趣。
其实当年发生的事太多太复杂，黑白对错并没有那么清晰。可现在他好像不恨大巫师了，他谁都不想报复，只想安静的看一次日出。
“雨要停了。”小男孩突然这么说。
木头与瓷器摩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随着‘啵’的一声轻响，什么东西拔了出去。柔和的、并不太明亮的光线代替它铺满瓶口，照亮了四百年的长夜。
小男孩扔掉瓶塞，好奇的看着生日礼物中飘出一缕青色烟雾。
青烟缓缓上升，在半空中浮现出身形模糊的人形。青烟并未停留，而是如水流般从破败的窗子渗出鱼涻。
鱼涻外是望不到尽头的大海。海平线上金光乍泄，一轮巨大的红日穿透乌云打下道道金色的光线。随着壮阔的日出过程，明亮的光和热洒遍大地，为所有生灵带来炙热与活力。
小男孩眨着困倦的长睫毛，摇摇晃晃爬回小床。
魔鬼忍不住回头：“你后悔吗？”
小男孩问：“为什么后悔？”
魔鬼强调：“我可不是阿拉丁神灯，我是……”
“你是魔鬼。我知道，我听过睡前故事！”小男孩咯咯笑着：“你要吃了我吗？”
魔鬼摇头。
小男孩又笑出小酒窝：“那你要吃了别人吗？”
魔鬼还是摇头。
“哦，那就好。你自由啦！”
小男孩向他挥挥手，踢掉鞋子乖乖盖被子躺好，刚闭上眼就睡着了。
魔鬼站在白色沙滩上。远处出海的渔民陆续驶回海岸，大声谈论今天的收获，偌大海滩充满了勃勃生机。
海洋那么辽阔，他曾深深厌恶它的无边无际，可现在海风柔柔的吹拂他烟雾化成的脸颊，他内心突然升起了一片留恋和释然。所有的一切已经过去了，魔鬼也要浪子回头开启新生活啦！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