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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自由 ...

  •   鹿国是出了名的和平美好,春有百花秋有月,尤其是位于南方的临城,山清水秀,景色怡人。

      又是一春,带着水汽的微风吹过路边的柳树稍,快落山的阳光下慵懒的展现着迷人的姿态,像极了一副清秀的仕女图。

      临城边角的镇上,格格不入的修了一座壕气的宅院,朱红色的高门大户,门墙修的又高又厚重,似是连光都打不进去似的,墙角的阴影暗沉却又透着一股腐败的金钱味道,是临城最大的土财主所在的朱府。

      朱府后院西侧藏红楼,谢灵儿猛地睁开眼,急促的呼吸声昭示着自己鲜活的生命。而紧跟着让她心头一跳的,却是自己靠坐着的过于眼熟且让人惊恐的金丝楠木床,和身上宛若嫁衣似的红衣裳。

      视线高低的差异,让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垂眼看自己的手。

      这是她的手没错,也只有被送入朱府前,才有这不染丹蔻的肉粉色指甲。谢灵儿打量着周围的摆设,最终确定了自己回到了十四岁遇害那天,就在这天,她母亲对她的保护被磨干净,新人彻底胜旧人,父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姨娘定了她的婚事。
      ——送给朱财主换一个刀笔吏的位置,给姨娘的兄弟。

      她刚刚才看着这个朱府败落,那个挨千刀的朱老爷被菜市场问斩,为了钱财将她迷晕了送朱府的姨娘也遭了报应,结果现在,竟然要重来一次吗?身体条件反射的抽搐了下,谢灵儿不记得当初怎么熬过去的,但跑已经再次成了唯一的念头。

      这时她才十四岁,只以为是因为这过于出色的容颜,母亲又去的早,这才被那贪财又心黑的姨娘抓住机会,将她以一百两的银钱卖给了好色的土财主朱老爷,可她娘的嫁妆可都不止百两的。

      谢灵儿刚刚才从这噩梦中解脱,转而睁眼就到了噩梦初始。

      怎么办?!谢灵儿到底不是彼时那个一无所知,仅有惹人容颜和只能以为乖巧就可以的小丫头了。她强行压下了自己心里的情绪,仔细的翻找记忆,眼睛在周围快速扫过,再怎么熟悉的布置也可能会有一丝不一样,或者那就会是她寻找的转圜机会。

      既然有这么个重来一次的机会,若能得自由便是稳赚,若是失败就当没来,反正也看着该遭报应的人遭报应了。

      在谢灵儿的记忆里面,她是被药晕了换嫁衣送来的,一身新娘子的红嫁衣,送过来名分没给,她那爹也是一声没吭过。等到天黑的时候,朱老爷来了,呼天不应叫地不灵,紧跟着关在黑屋子里连着十七天的规矩熬打。

      从朱老爷这方面完全没有可能放她走,上辈子自己这张脸在家宴喊她去上茶,被宴上的朱老爷一眼看上之后,她吓得门都没敢出,总会记得当时那种,看到绝美物件摆设的想占有的眼神,在被获得后,这竟然成了提前做好的心理准备,让她比朱府其他女人活的更久一些。

      而不巧的是,她有着远超他人的坚韧能忍能抗,独缺能躲过去的好运气,或许也和运气无关。

      上辈子她也跑过的,凭借府里的姐姐哥哥们有意无意的照顾,在缠着朱老爷同意带她出门踏青的时候,在府里的姐姐哥哥们从照顾变成检举的时候,那次的‘规矩’足足熬打了十七个月,她仿佛觉得自己要被捏成另一个人,又庆幸那个人似乎是一个没被得逞的千金小姐,琴棋书画女红品香,言行坐卧,都在其中,愣是看上去像是一个大家小姐而不是其它。

      就像她娘在的话,她本该是的那样。

      她一边在汹涌的回忆中迅速翻找,一边竖起耳朵捕捉着外面的动静,靠坐的姿势没敢动,有影子投在窗上。任何的动静都能招来其他人,她对会招来的这类人有心理阴影,他们听话到让人无力,完全是朱财主的狗腿子,单独活动的时间难得,实在不能再短了。

      谢灵儿忽然听到门外有着熟悉的声音在说话,是她那姨娘所出的姐姐,个人恩怨到死也没解决,心里的怨气冒出来甚至有些压不住。后来有人告诉过她,‘照顾’是有人花钱的,‘检举’是提前就准备好的,而这个人就是这真信过的亲姐姐,哈,异母的亲姐姐。

      她家里面,长姐和长子却都是姨娘所出。而谢灵儿那个和执意守家贫时娃娃亲的母亲,在生她的时候丈夫都没等到就走了。

      谢招娣说,谢灵儿因为这幅过于出色的皮相,在家里的时候怕给弄出茧子和伤口,便是再不喜欢她,也是有丫鬟的小姐待遇。
      她当时甚至想不出要怎么辩驳,半天只想到因为这小姐待遇,她跑都没有跑的胜算。

      今天还没吃饭,正饿的阵阵发虚,等下跑的时候也得算进去。

      “好哥哥,行个方便可好,妹妹我就是想要进去和我小妹最后说说话,”声音明明听着并不大,却自己不知道从哪里带着一种娇柔,让谢灵儿的鸡皮疙瘩都要冒起来了,外面看守的家丁却似乎挺受用,正是她那个姨娘所出的长姐谢招娣。

      谢灵儿想归想,这竖起耳朵听着,门外的声音还在继续。

      “不是哥哥我难为你,而是朱老爷并不喜欢别人进入这藏红楼,这也是为妹妹你好,”这家丁不愧是朱老爷家的家丁,顺着话就往下接,这就喊上妹妹了。

      谢灵儿眼神微闪,上辈子时候她还没从昏睡中苏醒,不知道她这个姨娘所出的长姐来没来过,但这次既然机会来了,就不能怪她要账了。

      外头的谢招弟声音又娇柔了一个度,又给家丁加了一个平日里自己都舍不得戴的玉镯,“好哥哥,我这妹妹死脑筋,若是就这么任她一个人就这么等着朱老爷,怕是不光朱老爷无法尽兴,哥哥们也容易吃瓜落。”

      “呵,朱老爷的手段,你这妮子一点也不清楚,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这贱胚子心里想的是什么,若是任你进去了,我们才是要吃瓜落呢,”另一个看守出声,一下子之前说话的那个也没有了声音,看来说的算的是这个。

      谢灵儿可没打算就这么让她这个意图攀爬朱老爷的‘好姐姐’走,这生路就这么的送到了自己面前,不收可对不起老天爷这送到面前的安排啊。

      她凤目流光一转,该静静该动动。
      将桌上的糕点盘子打翻,待瓷盘落地,伸手拿着一片瓷盘的碎片,抵在自己的脖颈上,“姐姐你回去和娘说,咱们谢家的女儿,定然是要有节气的,妹妹走之后,便要姐姐在父母身边尽孝了!”

      这话其实是有些没道理的,双方算是以婚姻的方式交换,一身红嫁衣就是为了遮掩事实,但说是婚姻实际三媒六聘和拜堂入籍一个没有,她就当自己只是送嫁被轻视好了,熬出来的架子端起来,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谢招娣也是愣了愣。

      谢灵儿的声音清澈甘洌仿若世间最甘冽的泉水叮咚,从皮表润物无声的深入灵魂深处,光闻声还未见人,就能知道这是一个怎么样极品的美人儿,光听声音便能生生的苏进骨子里去。

      外边守着的人一听便慌了神,他们可没有什么人权不人权的,若是里面的姑娘出了问题,便是去了小命也赔不起。

      这门啪的一声打开,夕阳的光透过门框照了进来,正照在被换了一身红色嫁裳的谢灵儿身上,便是从小便知道她长的过于出挑的谢招弟也不由的有些愣了。

      肤白若凝脂,一双丹凤眼眼尾微微上勾的弧度,直直的勾进人心窝窝里去,而眼神却是矛盾又半点不违和的清透干净。面容五官精致的让人半点挑不出来不满意的,再怎么挑剔的人,也不得不说这丫头当真是一个少见的尤物。

      而现在,这个尤物手上拿着的那块尖锐的瓷片,抵在她白皙脖颈上,刺破了细嫩的皮肤,看着就让人觉得不可侵犯。谢招弟没想到自己这个妹妹还有这么一面,但她竟然这样做,就是自己要抓住的机会。

      她猛地扑过去作势要拦住她,果然并没有受到两个看守的阻拦。

      “好妹妹莫要冲动,姐姐在这里,”谢招弟装的将自己都感动了,心中一喜,进了这藏红楼,定然有什么法子能留下来,她可不想被母亲相看一个火坑人家,而这朱府,就算是再不怎么样,也足够的有钱啊。

      谢灵儿见两个家丁要靠近,心一狠手再次用力,直接便渗出了鲜血,“你们别过来!”

      两家丁投鼠忌器,他们自是知道这位姑娘的相貌,自家老爷不可能偏向他俩,这天一黑老爷就要来了,黄昏和天黑的时间差的可实在是短。

      两人对视一眼,也只能指望这个心思不纯的女人了。高些的那个家丁,看了眼凑上前并没有被逼离开的谢招弟,“既然两位姑娘有话要说,天黑前说完了便是,我们这便不打扰了。”

      谢灵儿一直等两人出去,示意谢招弟去关上门,才将握的过紧的碎片松开,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她看着两人三四分相似的面庞,虽然两人身高差了一点,但是也并不算太多,足够她把自己换出去了。

      谢灵儿太了解这个,上辈子在酒馆也放得开倒贴进府的姐姐了,声音压低带着些许诱惑,“时间不多我便直说了,妹妹能帮姐姐留在这个金窟享福,姐姐你可愿替我留下?”

      谢招弟下意识咽了口口水,眼中的贪婪愣是将容颜的美感去了两三分,“你我虽是姐妹,但是面容一看便能分别得出,又如何替得?”

      谢灵儿唇角微勾,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嗅到了活着的味道,“三四分相似便够了,姐姐若信我,便换衣服吧。”

      谁要再次在火坑里熬打?要么跑掉,要么够本。

      谢招弟若说信她,自然是不信的,但是只要不被拦在门外,她便能留在朱府这个金窟,朱老爷这般好色,想必自己也行,心一横,干了!

      她可不信母亲会为她相看什么好亲事,她这个长女在弟弟没出生之前,可就只是个人如其名的‘招弟’赔钱货而已。她比谢灵儿自由些,悄悄见过几个和朱老爷一样被宴请的宾客,她了解自己姨娘,不如直接选一个最有钱的朱财主。

      见她答应了,谢灵儿并不意外。她看了眼妆台,该有的都有,又看了眼天色,时间不算充裕,按上辈子经历的时间来看,是生是死全看这半个时辰了。

      谢灵儿在边上的水盆里沾湿了帕子,首先做的便是将谢招弟脸上的妆容洗了去。这藏红楼别的没有,上妆的玩意却是不光全,还个顶个的好,她挑出了自己要用的,一一摆放在面前,相似度不够便用妆容补。

      十四岁的谢灵儿,自然是不会这堪称易容术的上妆手法,可五年后回来的谢灵儿却是可以说个中高手了。

      肤色不够白皙用和自己肤色相近的香粉铺过,脖子、耳朵、耳后、手,甚至小臂都没有放过。眼睛不够大,眼型不够像用细细的黛青将眼勾勒描绘……

      谢灵儿下手稳健迅速且精准,几乎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意味,这一套妆容下来,竟然才花了小半个时辰。

      谢招弟却完全没有什么紧张感,屋里化妆台上的镜子,是舶来品的大面水银镜,清晰的让谢招弟看着自己一点点的变成绝色的样子。只见她和谢灵儿从原本的四分像,变成了足足有七八分像。

      谢灵儿不管谢招弟的心里怎么翻涌着惊叹和贪婪,她心里一直在数着时间,上辈子那五年里被罚的太多次,黑暗的什么都没有的屋子里怎么精准数时间的流动,她也算是拿手。

      得赶着朱老爷来之前走掉,不然容易徒生变数,离生死线也越来越近了。

      原本时间能再充裕些的,她最擅长画的是自己的妆容,但一晚上过去,相似的妆容被洗掉后,谢招娣的脸可招架不住换货的怒意。谢灵儿竟然下不了手让她死在这上面,报不了仇还得承担逃跑时间变短的风险,一时更加安静了。

      只在镜子里扫了两眼记下自己的发型,三两下拆了她的发鬓开始给谢招弟弄头发。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谢灵儿心中有些急了,手上的活必须做完,就算必然会露馅,也得让她有时间跑。

      终于,将最后一个金蝶步摇给谢招弟戴好后,整理好她的衣冠,觉着已经能到以假乱真的程度,谢灵儿凤眸盈了笑意,小声说,“好了,祝姐姐之后一切顺利。”

      谢招弟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伸手想要摸一下自己的脸颊,又怕伤了妆。妆容带来的容貌自信,让谢招娣甚至怀疑谢灵儿的皮相是不是画出来的,拿了暗色的胭脂丢过去,示意她洗脸上妆。但是和触手可及的富贵相比一切都变得不是问题。

      谢灵儿不在意她不吭声,也半点不嫌弃这盆水被用过了,沾水去了昏睡时画上去的妆面,挑了暗两个色的香粉给自己上色,不需要多精细,也来不及多精细了,她没用暗色的胭脂,拿了谢招娣来时涂的艳色来,暗些的皮肤加上浓重的唇色,足够了。

      时间已经超了一刻钟,生生的从安全线走了出去,接下来的每一瞬,都可能会突然的从高空的细钢丝上摔落。穿过石板路,绕过回廊,见到朱府外河流上游船泊着。

      谢灵儿可以叫回自己的名字了,而不是来自于其他人的赐名,再次见面前就跑掉了,真好。

      一直稳着速度走出朱府好一段,她才提着裙角跑了起来的,跑不动就走,走一走又跑,后知后觉的
      感觉很饿,饿到眼泪落在嘴边,不解渴不抵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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