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戚朔

2、第 2 章

　　忍痛从小胖的桶里扯了只鸡腿，戚防己闷闷不乐又肉疼地啃着脆皮，用另一只干净的手划拉着手机。
　　“小胖啊，你的演技还有待提高。”
　　小胖嘴里咀嚼着，没回应。
　　“胖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和那个叔叔聊天的时候一直在看他是吧？”
　　小胖把鸡腿肉咽下去，喝了口冰可乐：“那个叔叔好帅。”
　　“……胖，你这是见色忘友。”戚防己顿时觉得有点牙疼，拿着鸡腿想往小胖脑袋上敲。
　　“小胖啊，哥这玻璃餐桌，爱惜点，用纸巾接着渣行不？”
　　“得嘞。”小胖有奶便是娘，有KFC就认哥，哥说啥就是啥，于是扯了张纸，压在了刚刚撒的渣上，两手一按，脆皮残渣里的油果断留在了玻璃上。
　　“……”
　　小胖老爱往隔壁蹿，戚防己不上手术，没有急诊，基本每天朝九晚五，小胖他爹妈加班的时候，就把小胖放心丢给他了，当然礼尚往来，戚防己不仅收获一个吨位不错的小跟屁虫，还能经常到隔壁家蹭吃蹭喝，小胖爹妈显然被他的外表欺骗了，放心把小胖丢给他，导致小胖这棵超重的小树苗隐约有长歪的趋势。
　　洗衣机叮叮咣咣的声音和小胖咬脆皮的卡擦声灌进了戚防己的耳朵里。虽说白大褂很脏，可能上面也有未知的病菌，但戚防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用手去触碰小胖的残留物的，而且这件白大褂比烫手的山芋还要烫手，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往洗衣机里加洗衣用消毒液和洗衣液，再按了个深度清洁，估摸着白大褂拿出来都能洗白一度。
　　为了对自己的身体健康负责，小戚同学把白大褂晾起来，又往洗衣机里加了清洁剂，试图让洗衣机再来一次消毒。
　　“小胖啊——”戚防己一边晾衣服，一边朝餐桌那边呼唤着，“吃完了自己去洗手间把手和嘴洗干净，用香皂啊！别被你妈发现你油乎乎的小嘴小手了！”
　　小胖答应一声，蹦哒进了洗手间。
　　今天和陈老师的相遇，让戚同学的肝都吓得颤了颤，戚同学可不敢忘当年的痛苦。陈老师越是认真负责，戚同学就越是痛苦不堪。
　　戚防己进医学院，是意外中的意外，半吊子小学渣的梦想一直是做一个一身正气的警察，冲着公安大报了个第一志愿，又把二三四五全填上不同地方的警校，第六个敌不过爹妈念叨继承爷爷的职业，勉强填了个医科大学。果然，一滑滑到底，进了医学院，还专业调剂，西医的一个没进，进了中医。
　　这也算是曲线救家了，自家爷爷欣慰地说：“你奶奶就是看上我学中医，才爱上我的，这专业吃香的。”然后被奶奶一掌拍过去，不敢再吱声。
　　“你爷爷给你取的名字，看吧，这下真去学中医了，”奶奶脸上的嫌弃一点不少，“我咋就看上你爷爷了呢……”
　　防己这味中药，不知道哪里好了，老爷子一拍桌子定了这名，然后被奶奶揪着耳朵痛骂二十年。
　　手机闹钟响起，戚防己笑着摇摇头，从柜子里拿出备用白大褂，把小胖丢回他自己家，草草收拾了餐桌，准备出门了。
　　悠闲摸鱼的戚医生一向是两点钟准时踏入医院大门，东转西转溜进中医药分区，还没跨进休息室大门，就听见里面的谈话声。戚医生的肝又颤了颤，这声音他化成灰都记得，就是那个节节课点他“中药同学”的人——陈思扬。戚医生捂着肝儿推开房门，差点吓得一踉跄。这个和刘主任谈笑风生的人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怎么和刘主任这么熟？
　　“刘主任……下午好哈……”戚防己贴着门打了个招呼，又悄悄拉开门，准备贴着门再缩回去，“我去病房看看哈……”
　　陈思扬早就看到妄图溜走的戚同学，眼睛一转，画风也一转：“刘主任，这位是？”戚防己贴着门的脊背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
　　刘主任和蔼一笑：“他是我们这的医生，戚防己，他爷爷也是这的，退休返聘回来，每周坐两次门诊——防己啊，来和儿科陈医生打个招呼！”
　　戚防己顿觉自己家底都被抖光了，主任对人果然是毫无保留倾囊相授，戚同学战战兢兢挪到刘主任旁边，挤出个微笑：“陈医生好，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哈……”
　　陈思扬瞟了眼做了亏心事的某人，朝他笑笑：“可以啊，当年的学生都长这么大了……”
　　刘主任一愣，突然想起这几年陈思扬的工作，这才反应过来：“小陈年轻有为啊，那我顺便打听打听，小戚当年学习如何啊？”
　　戚同学在刘主任身后欲哭无泪，悄悄给陈思扬比了个双手合十，不停摇摆的“求求你”手势，陈思扬勾起嘴角，故意装作思考的模样，顿了一下：“成绩——挺好的，发言很积极。”
　　刘主任一脸和蔼：“小陈培养的好啊，现在小戚也是发言最积极的那一个。”
　　天知道戚防己那个班，是节节课被点名，到他的时候就直接点“中药同学”这四个字，答完“到”还不罢休，陈老师一定会让他起立，回答点莫名其妙的问题。戚防己那时候也是把硬骨头，陈老师越刁难，他就越叛逆，不是嚼着口香糖吧唧吧唧地讲话，就是慢悠悠捧着杯热茶回答问题，反正陈老师讨厌上课做什么，他就一定做什么。
　　陈老师第一节课说明答对问题加分，不守规矩减分，一学期下来，戚防己没加分也没减分，把控得刚刚好。
　　就这么站在刘主任背后走神的戚防己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目送陈思扬离开，在刘主任满意的目光下溜去了门口。
　　开门，左转，保持微笑，手别抖……戚防己拢了拢白大褂，把脑子里悲惨的回忆甩到身后。
　　“中药同学？”戚防己一个战栗，睁开眼才发现自己面前站了个人，这熟悉的称呼让他自觉退后两步。面前的陈思扬一手插兜，一手立在自己身前，以免面前这个走路闭眼的撞上。
　　戚防己眼睛滴溜转，一大串话脱口而出：“陈老师好，你问我白大褂对吧，我洗干净了明天给你你今天将就我这件穿穿虽然你比我高这件有点小——”
　　“你是故意的吧？”陈思扬打断道。
　　“没有没有，陈老师这么风流倜傥谁见了都要失智，更何况小胖这种性取向未知的孩子。”
　　“早知道当年该让你挂科。”
　　“别吧陈老师，生理生化必有一挂，我就不一样了，我挂了俩，您那节课再挂我这西医基础课就几乎全军覆没了。”
　　陈思扬挑挑眉，没有回话，像观察被抽起来回答问题的学生一般打量了一下戚防己，才慢悠悠开口：“加个微信？”
　　“啊？”
　　“有点事要麻烦你帮忙。”
　　戚防己认命地掏出手机，打开自己的二维码递给陈思扬：“陈老师能有啥问题？感情问题我还能解答解答，学术问题就算了，我们俩不是一个流派的，育儿问题也免了，我八字没一撇……”
　　“叮”的一声，戚防己收回手机，点了通过好友申请，顺带打量了一下陈思扬的头像和网名，一如众多医务工作者的资料一样简洁明了……说白了就是直男。
　　身后有人在叫着啥，戚防己一回头发现是刘主任在朝他招手，赶忙把手机一揣，说了声“老师回头微信聊哈”，就扭头逃跑了。
　　脚底抹油的戚同学，就像被大灰狼追逐的小白兔一般，而那只大灰狼此时转身，边走边研究起小白兔的朋友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