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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时过三载,陈黑成了阿古尔身边最得力最信任的人,他没有挂职,但军中的人都叫他“军师”。无数次危难的时刻,阿古尔总能逢凶化吉,他对陈黑说这是“先帝爷在天之灵的庇佑”,陈黑只是笑笑。
      没多久,一匹快马刺破了这边塞之地短暂的安宁,朝廷使者带着金牌御旨快马加鞭,皇帝要阿古尔回京述职,给他加官进爵、封田受赏。

      陈黑摩挲着阿古尔的盔甲,“阿古尔,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阿古尔静坐不语,他的左耳边一道伤疤拉到眉骨,灯火下尤其深刻。陈黑狠狠地掼下盔甲,砸到地上发出铮铭之声,他语气冷漠,“作为异族外臣,你已经做到镇西大将军,还有什么可封可赏?”阿古尔起身,握住陈黑的肩膀,“贤弟,我不能不回。”
      陈黑冷笑,娇儿美妻还在京城,怎能不回?
      他言辞尖锐,“人间皇帝没有一个好东西,他只怕你功高盖主,更怕你在边疆过上土皇帝的日子,回去便是死!”
      阿古尔默然,“贤弟休要胡言!就算是死,我也得死在京城,死在天子脚下。”
      陈黑用力甩开他的手,拂袖而出,“那你便回去罢,从此以后好自为之。”

      三天后,拔营回京,阿古尔骑在马上回望这座他守了十年的边陲小镇,风沙弥漫,他看不清城门,也看不清是否有陈黑的身影。

      回京后阿古尔过上了与塞外天差地别的生活,他的声望很高,皇帝暂时不敢薄待,只让他好生休养。京城有高楼广厦,有绝世美姬,也有斗鸡走狗、纸醉金迷的纨绔,这软丈红尘让人迷花眼,塞北的风沙和苦寒似乎已是上辈子的事。
      阿古尔的将军府前门庭若市,每日有接不完的宾客,他言笑晏晏,坦然自得周旋于王孙贵族间,醺醺然的脸色看起来与满座高朋一样醉倒在了繁华京都里。只有每日深夜,靡靡之音也渐消时,阿古尔会拿出他的盔甲,来回摩挲,那寒光和刀痕会让他时刻谨记,他属于哪里。

      睡梦中,阿古尔好像听到了风沙声,他醒过来,没有风沙,却有乐声。不同于京城的丝竹之音,那声音古朴苍凉,他寻声而去,看见了他想念已久的人。

      陈黑坐在屋脊上吹着埙,他的身影在月光下恍惚朦胧。
      阿古尔笑得开怀,“贤弟,我一直在等你,为兄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陈黑放下埙,冷笑一声“哼”。
      阿古尔翻上屋檐与陈黑并排而坐,“贤弟,我知晓你神通广大并非寻常人,但千里迢迢来到京城,我很感动。”
      陈黑不瞧他,躺下望月,“蠢夫自作多情,我只是找个地方吹埙,顺带看看你死了没。”
      阿古尔一点不恼,也跟着躺下,“京城的月亮不如塞外的亮堂。”
      陈黑反驳他,“千里共明月,哪儿的月亮都是一样的。”
      阿古尔说:“或许和心意相通的人一起看的月亮都更好看。”
      陈黑不再言语,他的内心霎时酸涩难堪,我所求不过如此吗?

      再来时陈黑带来一瓶酒,那是塞外独有的沙酒,埋在沙下,喝起来劲辣香醇、余味无穷。阿古尔大口喝完,许久没如此痛快,他向陈□□,“知我者莫若贤弟!贤弟,你嫂子经常听我念叨,很想见见你,不如跟我去家里人打个招呼。”
      陈黑脸色冷下来,“不必了。”
      他转身摆摆手,“走了。”

      阿古尔回京数月,看起来安逸舒适,他清楚只不过是变相软禁而已,皇帝忌惮他,暂时不敢动手。只有和陈黑的相处的片刻让他感到轻松自在,陈黑大多时候趁着夜色深重之时戴月而来,有时带壶酒,有时酒也不带,就躺在房上听风望月。

      仲夏之夜,天上星河灿烂,凉风吹拂着十分惬意,陈黑对阿古尔说,“我要出京几日,去祭拜······故人,你多保重。”阿古尔不甚在意,“我看保重的该是你,一天到晚冷着脸,长得再俊有什么用,下辈子再娶媳妇吗?”陈黑冷笑一声,却苦涩不已。

      六月十三是陈黑将陈霸秀和陈黑的骨灰被撒进深渊海的日子,他固执地将这天定为她们的忌日,因为她们是一个人,陈黑这样对自己说。
      深渊海深达千仞,地底的罡风带着猎猎啸声,陈黑在风口处不眠不休立了三日,忽然纵身一跃化出原型,黑龙庞大身躯带来的震荡席卷起深渊大火,它在这火上狂吟不止,方圆十里的大地皆为之颤动。

      回到京城时,陈黑精疲力竭。他赶到将军府,这座偌大的宅院早已人去楼空,精心护养的山石草木被踩踏得纷乱不堪,阿古尔,出事了。

      陈黑离开的第二日,皇帝的威严便以雷霆之势扫过这座将军府,一日之间弹劾举报阿古尔的折子如雪花般密集呈上,件件桩桩骇人听闻,皇帝震怒,当即要诛阿古尔九族,幸得太后仁慈劝慰皇帝,只要他对罪名供认不讳,便饶他族人一命。
      钦差太监奉着谕旨到大牢时,脸上还洋溢着自得的笑,从前高高在上的大将军现在成了阶下囚,这世道就是这么有趣。阿古尔的声音因为酷刑已嘶哑难堪,“只要我认罪,我全家老小便能活命吗?”
      太监笑得诡异,他凑近阿古尔,用阉人特有的尖锐的嗓音对他说,“将军何苦白白认罪?不如一起上路,也有个伴。”阿古尔盯着他,双眼闪过寒光,太监缩缩脖子,“咱家可是好心提醒你。”
      “我有没有罪,先帝在上,后世自有公论。”

      阿古尔被砍了头,陈黑在乱葬岗找到了他的残躯,听说他那颗滚到地上转了数圈还不肯闭眼的头已被扔给野狗吃掉。
      当天夜里下起大雨,皇帝居住的寝宫竟然在这大雨里燃起熊熊大火,烧了一夜不止,待到火灭,挖出来的尸体上头颅不翼而飞,太后当场昏死过去,一时之间皇宫里人人自危,各种传言甚嚣尘上。
      三日后密报传来,几千里外,那座阿古尔守了十年的城上挂着一颗被烧得黢黑的人头。知晓内情的人皆被吓得胆寒,新王登基第一件事便是下令为阿古尔平反,挂着“满门忠良”四个字的御赐金匾被送到将军府,阿古尔的夫人抱着这匾哭瞎了眼······

      更多的陈黑再不知晓了,他回到塞外挖出满窖的沙酒喝了个精光,一场大梦,一醉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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