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结束。（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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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晚风刮到人脸上，还有些微凉。朦朦月光下，两个男孩外加一个女孩的灵魂悠悠然地漫步在寂静的街道上。
“瑶，你明天想去哪玩？”柳莲二清秀的面孔露出浅笑，他凝神注视着前面街角路灯旁的樱花树底，如雪花飞扬的粉白色樱花瓣在某人恶劣的采花行为中，纷纷脱离枝头，打着旋子，踏着欢快的舞步，到处飘游。不一会功夫，地上便铺了薄薄的一层花毯。
飘在半空，徒手采了一堆花瓣，听到柳莲二的问话，宫崎瑶别过头瞅着今天无怨无悔陪了她一天的两个男孩，墨色的眸子闪过一抹华彩，咯咯笑着飘到俩人身旁，将手中捧得花瓣，当头洒落……
“明天我就乖乖待在医院里，陪着她。”伸手接了一片花瓣，放到唇边轻吹，看着它随风飘向阴影处，融入夜色。
“你们俩明天要上课了吧？”一阵静默过后，她兀自开口问道。
柳莲二和乾贞治相互了然的对看一眼，异口同声的保证：“明天晚上，我们来送你。”虽然亲眼目睹好友离开是件极其残忍的事，但他们俩不想错过这唯一告别的机会。
世界很多事情都讲求缘分两字，有缘的一见如故，无缘的守在身旁也不知道彼此真实的想法。如果说两个男孩昨天初始是因为内疚，道义，或在看到宫崎瑶病史档案后的同情怜惜，也许还夹杂的佩服。俩人也曾在脑海中想象若是他们处在宫崎瑶的位置，他们又会如何去适应？设身处地的幻想一番后，两个男孩心底里剩下的只有一种答案，一是他们没有那么好的耐力。二是他们只会更糟糕。
“太晚了。你们父母会担心的。”很感谢两位朋友的好意，宫崎瑶淡淡的拒绝。她不希望因她的事，给俩人添麻烦。虽然她认为朋友就是用来添麻烦的，但仅限他本人，牵扯到他家人的话，那就不叫麻烦了。
“瑶当我们是朋友的话。就不要拒绝我们最后的愿望。至于父母那里，我们会跟他们解释清楚。你不用担心。”乾贞治收敛起脸上的笑意，以很严肃的口气反驳宫崎瑶的决定。
“是的。瑶也说过，要让我们的友谊超越时间，地点，甚至空间，那么请你满足我们想陪伴在朋友身边的愿望。”柳莲二露出温文又真诚的笑容，通过短暂的相处，再加上手头上的资料，他也算稍稍了解宫崎瑶不爱给人添麻烦的心思。
在他眼里，宫崎瑶是一个既敏感又淡然的女孩。说她敏感，是因为她有一颗观察入微的心，任何人情绪上细微的变化，她都能知晓，并感同身受。说她淡然，是因为她那双明净透澈的眸子，能够轻易看穿别人眼底藏匿的东西，然却始终置身在外。相信真正和她相处过人，都会喜欢她自相矛盾的性格，若——脑海中浮现昨日她挂在脸上幸福的笑容，张开眼，凝视冷月清辉下樱花旋舞的美景，柳莲二的唇角浮上和宫崎瑶一般的笑容。
若能被她真心接纳为友，这一生一定会——幸福！是的，会很幸福。
“好。”宫崎瑶扯出一个明媚的笑容，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再拒绝，就是矫情。“你们该回家休息了。我去老师那里陪他。你们先走——我想看着你们离开。”
“樱花啊，樱花，什么时候开——”
轻快的童谣飘荡在空中渐渐散去，宫崎瑶哼唱着歌谣，飘在半空中目送乾贞治和柳莲二俩人离开，过了许久，她抬起头，仰望半空中的明月，嘴角一弯，墨色的眸子里闪过银泽，转身飘向老师的居所。
夜风吹在人身上既不凉快也不温暖，柳莲二和乾贞治默默走在寂静的街道上，两人的脑海中都萦绕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明晚他们俩共同的朋友即将离开，也许是永远的离开，俩人从心底里讨厌这种百分之九十以上准确的数据。恨不得能找出一万种理由来推翻宫崎瑶明晚离开的事实。如果可以，他们很想回到车祸发生时的刹那，柳莲二发誓，他一定会第一个冲上去阻止悲剧的发生。乾贞治心底则在想，他们为什么不早点认识宫崎瑶，相信他们三人一定会成为最好的朋友！就某些方面而言，三人的某些恶劣想法实在是惊人的相像。
但这一切都是假设，在事实已经发生的现在，都是不可能成立的凭空想象。柳莲二抬起头，将手伸进口袋里抓紧手机，挂在手机上水晶坠子冰冷的触感提醒他，这两天发生的事，都是真实的，不是他的幻觉。
“贞治，她真的会离开吗？”一向理智清晰的声音变得干涩，柳莲二停下脚步，咬住下唇，沉吟半响，像是在问好友又像是在问自己的开口。
“瑶住在我们的心里！”抱紧手中某名少女死皮赖脸缠着他打下来的兔子玩偶，乾贞治露出信任的笑容，坚定的回答。
“你看，我还得替她照顾她的心肝宝贝兔兔呢？……等着她回来接它回去……”即使是极度渺茫的几率，乾贞治他也不想放弃，他的数据告诉他，宫崎瑶是说到做到的人，她说了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不论她在哪里，过得如何？她都会回来接走她的兔兔。
“贞治，我妒嫉你——起码，你拥有一个她会回来找你的理由！”猛地转身，柳莲二盯着乾贞治怀里的兔子玩偶，哼声说出胸中的不满情绪。
“呵呵——机会只有一次，是你自己拒绝的。”呵呵的干笑两声，乾贞治小心翼翼的挪动身体，将怀中的兔子玩偶藏进衣服内，朋友归朋友，兔子归兔子，即便他和柳莲二是过硬的好朋友，但兔子是不可能给他的。
“你藏什么藏？我又没想抢你的——”撇了撇嘴角，柳莲二放下动手抢夺的暗心思，真有些后悔在游乐园的时候，没厚厚脸皮应下宫崎瑶拜托照顾兔兔的要求。
“莲二，我有件事要告诉你，父亲说，公司决定年底前要将他调职去东京。也许再过不久，我们全家要搬去东京。”犹豫了下，乾贞治抬手推了推眼镜，说出另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在柳莲二的心里，再坏的消息也比不上宫崎瑶要离开的消息，可当他听到乾贞治也要离开神奈川，搬家去东京时，他的心跳骤然停了一个节拍。抬起头，盯着好友藏在镜片后严肃的眼神，脑海里混乱成一团，要离开了吗？都要离开了吗？幻想过好多次分离的场景，没想——就当是排练吧？学会默默看着身边人的来来去去，习惯看着他们微笑着说：莲二，我要走了……
“东京离神奈川不远，坐地铁才半个多小时。我们有的是时间相聚。”嘴角扯出一抹惨淡的笑意，柳莲二清秀的面容在朦胧的月光下变得模糊。
“贞治，我家到了。晚安——记得，明天一起去医院。”
“好！莲二，晚安。”明白好友的不舍，乾贞治干净有力的回答。
“晚安。”
另一边，宫崎瑶兴匆匆地飘去老师的居所，却发觉房子里空无一人，在画室里等待了好久，也没见一个人回来，她悻悻然地飘离。百无聊赖地在东京市的夜空飘来荡去老半天，看了眼渐渐发白的东方，长叹一声后，飘向医院她所在的头等病房。
盘坐在床头，凝视着无声无息躺在雪白的病床上的她自己，心头涌上一股酸涩，她不想离开，真的不想离开。尤其在她遇到柳莲二和乾贞治以后，她愈发觉得她过去的无所谓是错误的。
嘴上说不恨父亲，心里难道真的不恨吗？不，她好恨，恨自己为什么犹犹豫豫？不早点和父亲坦白，说出她的不满，说出她心底的恨，说出她的渴望——也许，最后父亲还是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但她努力过了，不是吗？搞到现在这种局面，从很大的程度上来说，她自身要负绝大部分的责任——可惜，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吃的！
低下头，伸出手，抚摸躺在病床上女孩苍白透明的脸颊，说声对不起，一念之差，受苦的由始自终都是她自己。
这时，门悄悄地被打开了，一名神情憔悴的中年男子在门口踌躇了好半天，艰难的迈出第一步。他的脸色不太好，看似冷漠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褐色的头发蓬乱成一团，下巴上有明显的胡渣，向来笔挺的西服，皱成了咸干菜的模样……
望着躺在病床上了无生息的女儿，宫崎靖良眼前一阵昏暗，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是他不爱她？而是他无法面对和妻子长得一模一样面孔的女儿！故意冷漠的对她，无情的苛责，希望她能放下对他的感情，放下对世上所有人的感情，不会再相信世界上所谓的情感，能够无情无爱的度过一生。不会像她的母亲一样，在如花的年龄凋零。希望她能够逃过南宫家女儿生下来就背负的诅咒。
“是我奢求了吗？月儿，到头来害死我们俩唯一宝贝的人，却是我这个一直想要保护她的父亲。月儿，对不起，我没有照顾我们的宝贝。在我自以为是的疏远中，我们的宝贝放弃了她的生命。
月儿，你知道吗？当我听到医生说瑶瑶的求生意志薄弱；当我听到那两个男孩说，瑶瑶是自己踏上人行道；当我看到东山魁夷大师给我看关于父亲的画——我才知道，我这父亲当得有多失败——”
平息内心的震惊，宫崎瑶眸色复杂地看着从血缘上来说是她父亲的男人。第一次看到他失魂落魄的狼狈样子；第一次看到他无情的眼睛里流下的悔恨的泪水；第一次了解到原来这个在她眼里无所不能的男人，原来是这么的软弱。
这个连命运都不敢抗拒，只能以消极的逃避来对待唯一女儿的男人！竟然是她的父亲。宫崎瑶墨色的眸子里流露嘲讽的笑意。了解父亲苛责无情对待她的幕后真相，她忽然好想放声大笑，原来真相竟是如此的不堪——抬起手，摸了摸湿润的脸颊，魂魄也有眼泪吗……
“孩子，你在哭泣吗？”突然那个声音在荒芜的心湖响起。
“流泪不代表哭泣。我这是在笑！你懂吗？我这是在笑。”宫崎瑶伸手擦干眼角的泪水，淡淡的回答。
“是笑吗？我懂！”长长的叹息。
“好像还没到我们约定的时间。你来早了。”冷冷的看着悔不当初的中年男子，宫崎瑶的心仿佛在风中吹散的蒲公英，一朵朵散开……
“不过，也好。你现在就带我走吧。我不想再留下来看这场闹剧了！”
“你确定要马上离开吗？真的确定吗？”又是一声长叹。
“我的心从未如此坚定过！”异常平静的回答。毕竟宫崎瑶还是一个孩子，在经历了这一番打击之后，她首先想到的是逃避。不论今后会发生什么？就目前的局面而言，她唯一能想到的解决方法就是离开。
她不知道，若是再留下来，她会做出些什么事情？
“好吧！”
伴着悠“滴——”的长鸣犹如一道惊雷在空荡荡的病房内炸响，炸得犹自沉浸在自责痛苦中的宫崎靖良魂神俱丧，他双目呆滞地望着屏幕上变成一条直线的心电图——眼前一片暗色，一波甜腻涌上干涩喉咙口，苍白的唇角淌下一丝鲜艳的血红——
女子惊悚的尖叫，门仓惶被打开的声音，慌乱的脚步，橡皮轮子在地面滑过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强心针——电击无效——医生宣布死亡时间——
悠的长叹，病床旁心电图仪器上代表生命的亮点变成了一条直线——
而此刻，在神奈川的一片普通的住宅区，柳莲二和往常一样吃过早餐，拎着书包前往学校。在他跨出门口的刹那之间，“滴”的一记长鸣兀地在他耳畔回响，猛地抬起头，看着分外明净的天空，胸口一阵揪疼，‘不好，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眉头轻轻皱了下，清秀的脸孔上布满了凝重。
“莲二，莲二，你也感觉到了吗？总觉得像是发生了什么事？难道——”从家中心急火燎赶过来的乾贞治一眼瞧见脸色难看站在门口的好友。
“我们去医院1”乾贞治未出的猜测令柳莲二的脸色刷的一下改变。低下头，考虑了下，一晚上一直惦记着宫崎瑶的他，想也没想，拎着书包拔腿往医院的方向跑去。
“好！”乾贞治沉声应道，看着柳莲二急切的动作，他不由自主地加快脚下的步伐，紧紧尾随在好友身后，虽然黑框的大眼镜遮住了他脸上绝大部分的表情，但从他抿得紧紧的唇瓣依然能看出他隐藏起来的紧张情绪。
俩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医院，直接冲到宫崎瑶所在的病房，没想扑了个空，互相对视眼后，俩人调转方向跑向急救室——门口的灯熄灭——面无表情的医生护士接连走出来——接着一辆推车——白色的被单覆盖在娇小的身躯上——一张死亡证明递送到家属颤抖的手中——时间在那一刻定格。
“贞治，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对不对？躺在那里的不是瑶，不是那个笑得比谁都开心的宫崎瑶？她不是跟我们约定好了，说——骗人，都是骗人的鬼话——她怎么可以不跟我们说一声就一个人走了。坏丫头——天底下最最坏良心的丫头——呜呜——”语无伦次的柳莲二努力地想要挣脱乾贞治紧紧拽住他的双手，喷涌而出的泪水模糊了眼前的一切，他昏昏沉沉的迈出步子，想要去追赶视野中越来越远的推车，突然间，双膝一软，扑地摔倒，不省人事。
“莲二——莲二——”从情感上来说，乾贞治也很想去追赶那辆离他们越来越远的推车，而现状是——低下头，看看怀里晕厥的好友，一阵苦笑。还好，他们目前是在医院——一个令人爱恨交加的地方。
几个月以后，神奈川的海边，两名少年捧着白色的玫瑰花站在沙滩上，静静注视着看似平静的海面，
“瑶，明天我要去东京了。你的宝贝兔兔，我就拜托莲二照顾了。呵呵——你放心，莲二一定会把你的宝贝兔兔照顾得比我要好——瑶，我们等你回来。不论多久，我们都等你回来。”乾贞治闭了闭微湿的眼睛，将手中白色的玫瑰花抛洒进大海，看着白色的花朵随着浪花翻涌起伏，他位于左胸口的某处，也剧烈跳动起来。
耳边依稀传来属于记忆中那张明媚笑脸银铃般的笑声，抬眼望向远处的海平线，仿佛能看到穿着黑衣的少女拎着裙摆，在白色的浪花上快乐的嬉戏，洒落一串又一串悦耳的笑声——
“贞治，瑶会回来的。她知道我们俩在等她——等她回来了，我们俩一定要问她，为什么不等我们——为什么要一个人离开——没良心的坏丫头——你一定要快点回来！”抬手拍来拍好友的肩膀，柳莲二弯下腰捡起一朵被浪花冲到沙滩上的白玫瑰，看着花瓣上晶莹的水珠子，嘴角微微上翘，清秀的脸上浮现几不可见的笑意。突然，他抬头挺胸，扯开嗓子对着大海大喊起来。
“瑶，你若是不回来——可别怪我虐待你的宝贝兔兔——”
“莲二——我后悔把兔兔给你了。”
“这叫策略，懂不？那只兔兔就是人质。瑶——你的宝贝兔兔可是在我手里当人质，你不回来的话，可别怪我把它当沙包——”
“你说什么？你要把兔兔当沙包——柳莲二，你不要跑——那只兔兔可是瑶的心肝宝贝——”
“到了我手里，就归我管。贞治——”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结束。（已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