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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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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努力工作这件事,是能够暂时麻痹掉自己神经的一剂良药。
初妤在工作的时候,脑袋基本上腾不出空去想别的。主编太看得起她,让她在星期三之前把首绘图交给她。
倒霉的是,今天已经星期二了,线稿才刚刚画完。
色彩不一样,当然不能按照原来的稿子直接调色,初妤想尽善尽美,索性把整张画全部推翻,重新画。
她当时觉得自己特别有勇气,现在觉得她当时估计是脑壳被门夹了,还夹了不止一回。
谈笑觉得她太惨了,主动请缨,施舍了一点同情心陪她到了晚上十二点,等初妤上色全部完成,她已经睡一觉醒了。
“搞定了...”初妤按下电脑上的发送键,显示“发件成功”,整个人顿时松了下来,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谈笑被动静吵醒,抹掉嘴边的哈喇子,迷迷糊糊的问:“弄完了?”
初妤点点头,说也奇怪,刚才画图的时候磕磕绊绊实在响合上眼睡一觉的困意,现在全跑光了。
她看了眼手表,指针刚过三点,又刷新了加班的记录。
谈笑睡了一觉起来,也挺有精神,想起两个人晚上没吃饭,初妤大手一挥,准备拉着她一起去吃海底捞,“我请客。”
“这个点,只有市中心银泰那家的海底捞还开着门吧?”谈笑揉揉眼睛,下了楼才琢磨着这个点去吃海底捞实在不怎么像正常上班族的生活,刚想着要不然劝退初妤,直接回家睡觉不失为一个顶好的注意。
可这姑娘却跟打了鸡血似的,二话不说去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嚯,打车去银泰,可真大方。
谈笑硬是被司机师傅大晚上飞速狂奔急转弯急停的车技给抖醒了,到了海底捞门口,还真有点饿。
凌晨三点半的商场,压根没什么人,初妤和谈笑坐了商场一侧24小时运行的电梯直接上了十楼,到的时候发现这个点跑来吃火锅的人比预想的要多。
商场一到九楼无比寂静,顶层却热热闹闹的,充斥着烟火气。
除了海底捞,这一层仅有的两间商铺的另一间,这个点了也开着门,是间酒馆。
这倒不算惊奇,酒吧二十四小时营业已属平常。
初妤把目光落到门口坐着的两个人身上。
装修考究的日式小酒馆门口,大门被拉上了一半,透出里面的昏黄光线。
矮小的板凳上,坐着两个大男人,姿势看起来不太舒服,大概是板凳太小了,显得有点滑稽。
一个人顶着一脑袋卷发,像唱美声的艺术家优雅的梳在脑袋一侧,样貌看起来赏心悦目。时不时推一推坐在旁边扣着帽子仰头睡觉的男人,祈望说话得到同伴的回应。
大概是初妤视线停留的时间过长,谈笑回来发现,扯了扯她的胳膊,“认识?”
初妤摇摇头,“看起来有些熟悉。”
“你该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用这么老的借口。”谈笑闹她。
“嘘——别瞎说,小心被人家听见。”初妤拿包起身准备进店。
突然,正对面靠在板凳上的那个男人拿开了遮在脸上的帽子,一双珀色的瞳孔弥漫着倦意,眉头深深蹙着,似乎被灯光照得刺眼,有点不耐烦。
她停住脚步,视线不偏不倚明目张胆。
对方似乎感觉到了,适应了光线后看过来,霎那间,四目相对。
要问在茫茫人海里两个相识的人不通过电话和短信,能够偶然遇见对方的几率有多小,初妤原本没有答案,现在她知道了。
“哇哦,美女...来吃饭?”坐在旁边的景深率先反应过来,超她挥了挥手。
初妤侧身和谈笑说:“你先进去点菜吧,我打个招呼就过来。”
刚开始没注意到两人相貌的谈笑,一下子被两个帅哥的颜值猛烈冲击了一番,彻底醒了,趴在初妤耳边假装矜持地笑,“我的妈啊,极品啊...看不出来你还认识这么帅的大帅哥,诶诶,右边卷头发的比左边那个好看,更有气质,你觉得呢?”
“......”
初妤尴尬的朝对面点点头,又对不分任何时候发花痴的谈笑小声说:“我们不是来选美的,你赶紧进去,点菜。”
“就知道吃,”谈笑进店之前拉了下她的手,示意:“你要不要问问他们吃了没,一起来啊?”
初妤:“你以为每个人都和我们一样凌晨三点多才出来吃完饭吗?”
谈笑的计划落空,撇撇嘴,依依不舍的进去了。
此时,对面两个人已经站起来,景深朝她走过来。
初妤松了一口气,眉眼弯弯,笑得很甜,“嗨,你们...打算走了吗?”
景深那双桃花眼看着她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视线从刚走进去的谈笑身上转回来,“这个点来吃海底捞?”
“嗯,刚刚加完班。”
“这样啊...”景深一听,眉头装模作样地蹙了蹙,露出一副十分同情她的样子,“真是辛苦。”
初妤笑了笑没说话,注意力始终克制地放在景深身上,寒暄了两句,觉得这个点问别人吃了没有点奇怪,再看那人没有过来的意思,便准备告辞,“那不打扰你们了。”
“别呀,”景深提了提领子,一双撩人的桃花眼不停放电,声音轻柔又别有深意,“上次匆忙见,都没来得及聊什么。我们真是有缘,又在这里碰到了,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和你一起共进晚餐呢?”
她有些惊讶,“...你们还没吃吗?”
这话问的是景深,初妤的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到了他身后的那个人身上。
他今天的穿着很随意,浅咖色的棉质七分裤,白T恤,外面穿了一件银灰色真丝质地的薄款风衣,头上依然是那顶黑色的棒球帽,不过没有带眼镜和口罩,大概是因为夜深了,也没有多少人会特别注意到他。
但这样一个身型高挑,外形俊朗的男人,别人想不注意都难吧。初妤想。
她看得入迷,一时忘了收回那双贪看的眼,对方先一步察觉到她的视线,缓缓抬起头来。
帽檐下的阴影遮住了眼睛,眸中深不见底的光带着一丝难掩的疲惫,只略抬了抬眼,很快收了回去。
初妤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和景深的对话上。
“...大概几个小时前吧,吃了一些冷的,你知道,日料总会让人有种没吃饱的错觉,哪有咱们本土火锅养胃啊。”景深笑眯眯的,又说:“况且,能够和美女同桌吃饭是我的荣幸。”
这话初妤听了一半,漏了一半,一时间没接上下一句。
从后面走上前的男人听见这话脚步微顿,隐约有点不爽,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两秒转向景深,初妤呼吸一滞,然后听见那道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说:“少出洋相,走了。”
她一颗心从胸口重重落下来。
景深叹了口气,露出万分不舍的表情,“兄弟别拆台嘛...”
话虽这么说,身体已经跟着陈晏北往那边走了。
陈晏北没理他,径自走到电梯门口按了下行键。初妤的目光转回来,景深临走前冲她抛了个媚眼,“那下次见啊美女。”
她笑了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摆摆手目送他们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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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初妤终于听到了一个好消息,更改后的首绘主编那边已经通过了,她难得有了几天清闲的时光,终于从927变成了965,这几天上下班的时间正常到让人有些不敢相信。
闲暇让她有了一丝喘息的余地,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压力太大了,陡然把身上的那块石头搬走,初妤竟然有些不适应。
这种不适应,直接导致了周五的下午她脑子一热答应了沈又又这周六去爬山。
刚说完她就后悔了。
想法从“哎呀不行我要出去运动多走走”到“等会我看看明天多少度哪座山比较矮完了想一想好像不是特别想去”产生了一个质的转变。
作为一枚手不能挑肩不能抗整日与铅笔灰为伍的资深宅女,爬山很不巧的成为了她最不喜欢的运动之一。
曾经初原为了给她增强体质拉着她每天早上三公里晨跑的时候,她就不明白,那种弯弯绕绕,长度和坡度能把人腿走废的运动,到底是给了喜欢它的这些人什么吸引力,是大夏天的在家里吹空调吃西瓜看剧太无聊了吗?
手机上,沈又又还在继续——
【真是还好有你啊初初,我们家那位简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我一说爬山,本来还说没有工作的,却告诉我周六要去加班,气死我了...】
【男人果然还是靠不住!】
【那就那么说定啦,明天我们地铁站集合,那边不好停车嘻嘻,爱你哦,么么哒~】
初妤盯着手机看了半天,硬是把最后一点抵抗化为了明天爬山的勇气,用力握了握拳。
去就去,谁怕谁!
“啊!——”
突如其来的尖叫声一下把她从悲壮的氛围中拉出来,她探头看了眼对面正对着手机不知道在翻什么眉头紧缩的谈笑,问道:“看什么呢。”
“这个...”谈笑秀眉皱成一团,举着手机让初妤看,那屏幕中央有一张照片,初妤认得那是陈晏北出席电影见面会那天的官宣图。
她问:“怎么了?”
谈笑以为她也被蒙在鼓里,认认真真地说:“这就是那天晚上我们见到的那两个人其中的一个!”
初妤恍然。
她说的是吃海底捞的那天晚上。
“嗯,然后呢?”
“然后?!”谈笑一脸艰难,“然后我看见了明星,竟然没有认出来...”
初妤过来人一般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给她信心,“你表现得很大方,那天妆也没花,穿的也很好看,很美了,特别美。”
谈笑消化了一会,又猛地抬起头,看着初妤,“不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她正收拾下班的东西,没有听清,随口问:“知道什么?”
“知道他就是那个那个,陈...”金鱼脑子的谈笑去翻手机。
初妤顿了顿,那个名字脱口而出,“陈晏北。”
“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居然不告诉我,我当时应该去要个签名什么的,天哪,我错过了一个绝佳的和影帝面对面的机会...”
谈笑懊悔不已,初妤也没狠下心打击她,于是想把这个话题风轻云淡的揭过去,“你今天怎么想起来这个,反射弧有点长哦姐妹。”
“我刚刚同城新闻刷出来的,说他这周就在咱们津市拍戏,看照片有点眼熟,我就一搜——”
紧接着,谈笑想到什么一样眼神晶亮地趴在隔板上问她:“对了,上次你那个长得很帅的朋友是不是和他很熟,能帮我要个签名吗?”
“......”
她就不应该接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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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城市陷入夜晚新一轮的灯火辉煌。
静谧和喧闹在夜幕铺洒的每个角落里独自发酵,给深夜归家步履匆匆的行人们带去一点慰藉。
近郊洋楼别墅区的一栋住宅内,凌晨3点仍旧灯火通明,门外停着的四五辆豪车洋溢着一股纸醉金迷的气质,给深夜拢上一层跳跃的色彩。
从花草掩映的楼梯进门,低音器械俘获心脏的响动似要穿透屋顶,把所有进入梦乡的灵魂全都叫醒。
别墅一楼的布置和摆设已经分不清原样,沙发有序而紧密的摆在一排,正中间两侧是两条长而窄的桌子,从厨房一路延伸到玄关门口。上面放满了各式各样的酒水甜点,供人取用。
屋内的男男女女穿着华丽精致,或说话或谈笑或舞动,整个空间像一个小型的酒宴现场。
别墅的主人坐在沙发的正中央与身侧的人推杯换盏,脸上似有化不开的笑意,对方不知说了什么惹他高兴,接着扬了扬手里的杯子和对方一饮而尽。
右侧一位长相帅气衣着考究的男士坐了下来,像个举手投足都充斥着贵气的钢琴家,手搭在椅背上延伸闲适掠过周围。半晌,他举杯和旁边的男人碰杯,笑得满面春风,“你今儿怎么想通了,答应在家办这个欢迎会,还闹得这么大,不怕明早头条新闻啪叽一下盖你脸上?”
和他共饮的男人笑了笑,不置可否。喝下杯中女郎刚才添满的酒,留下一室的喧闹,独自上了楼。
景深晃着杯里金黄的液体,透过那道孤立的背影,看见了些什么,随即喃了句,“啧,谁都躲不过这失恋的痛苦啊。”
陈晏北放在门把上的手停住,扭过头往后看了眼,那扇紧闭的门这几天都是开着的。
屋内没有开灯,却依稀遗漏了些皎洁的月光。
他顺着光走过去,来到这间熟悉又陌生的房门口,站了会。眼神在屋内转了一圈,正要回去,余光里发现了一个东西。
屋内所有的装潢和陈设都没有变,一些女孩子热衷的摆件装饰还静静的摆在哪里,似乎在昭示着原来主人的离开。
空荡书桌上的一张画吸引了他,陈晏北拉开椅子坐下,屋内没有开灯,他就着月光把那副未完成的室内速写看了个真切。
线条明朗,布局清晰,几乎和他记忆里的样子一模一样。
——那是一张家里客厅的速写图,除了原有的样子之外,初妤在厨房处,添了两个和他们长得很像的小人,女生在做饭,男生...那部分还没有画完。
耳边还囊括着此起彼伏的音响炸裂声,眼前是一条温润柔美的月光河。
他看着画,躁动起伏的心绪忽地平静了下来,像闯进了某个与世隔绝的温暖的壳里。
“真是个难缠的丫头...”
终是抵挡不住那份暖意,在漆黑寂静的空间里,他眼底的笑意逐渐变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