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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chapter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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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我在滇西已经呆了3个月了,家里一直催我早日回家。我靠着柱子跟二哥抱怨,“回去又要参加大嫂给我准备的相亲流水宴了。”
二哥擦着枪,头也不回地对我说“那就留在这儿呗。反正你们记者团要待很久。”
我听到这话一下子就惊醒了“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二哥没理我“你别瞎猜。”
我自顾自地说道“已经三个月了,杨主任一点儿回去的意思都没有,一定是因为要打大仗他才留下来的。哥,你是不是又要上战场了?”
二哥终于转过身来,“你说你脑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有这个功夫赶紧把自己嫁了,我倒觉得虞啸卿不错,要不要我给咱爸妈说一声?或者让大哥查查他有没有什么风流债?”
二哥向来知道怎么对付我,一个虞啸卿就让我闭嘴了。
我不想理他,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出来的时候拿了一个小布袋给他,“诺,戴上,我去庙里给你求的。”
二哥接过了我求的平安符,罕见地没有和我斗嘴。他眼睛微红地看着我,很久才憋出一句话“说真的,再不嫁人,你就成老姑娘了。”
……
我起身给了他一个爆栗。
那次对话后,我和二哥都刻意避开了有关打仗的话题。其实谁都知道,恶战在所难免,他早晚要上战场。
我的猜测没有出错,该来的,总会来。
那天早上雾很大,趁着太阳出来后我赶紧把衣服晾了。虞啸卿突然冲了进来,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我心里涌出了一阵强烈的不安,拽着他停了下来“出什么事了?”
他停下来,面露不忍的告诉我“砚之受伤了,现在在军部的医院。”
我晃了晃神,脑子有些乱,很多杂音在我脑袋里嗡嗡地想。回过神的时候,虞啸卿已经把我拉上了他的车。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怎么……怎么会到军部的医院去呢?他们师部,不是有野战医院吗?是不是因为伤得太重才……
不,不会的,我替他求过平安符,不会有事的。
下车后我的腿开始发软,眼前的路也晃了起来,虞啸卿一路把我扶到了急救室外面。
我不再像当初听到少时死讯那般歇斯底里,这些年见过了很多生死,相比当初已经坦然很多了。只是胸腔一直发闷,像是有人掐着我的脖子,让我难以呼吸。
我深深地吸了两口气,转过身来问虞啸卿怎么受伤的。
他躲开了我的眼神,“我也不清楚,这是他们防线的行动。我猜是想趁着大雾和日本人小范围地打一仗。”
我攥着胸口,眼泪不受控制往下掉,“我能不能……能不能给家里打个电话,我……我怕我撑不住。”
他抬起了手,看起来是想替我擦掉眼泪,犹豫了一会又放下来了。“你家里人,这时候应该接到消息了。”
他说完没多久,二哥的副师长就来了,他很抱歉,解释说师长抽不开身。“顾小姐是吧?您放心,师长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把顾团长救回来!”
我擦去了眼泪,看着他站了起来,“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副师长抱着胳膊,避开了我的眼睛,“那个嘛……本来是你哥哥指挥渡江,攻击日军的一个防御薄弱点,可没想到那里竟然是块重点防御点,顾团长英勇作战,不幸受伤。我们实在是敬佩啊,在这样的火力下还能……”
我听不下去了,“所以我哥没死在野人山,要死在这是吗?那个山头,是本来就建好的,还是等我哥过去送死的?”
副师长脸色一变,虞啸卿连忙抱着我的腰往外拽,生怕我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你别拦我,我要问清楚”我疯狂地想挣脱虞啸卿的双臂。
虞啸卿把我拖出医院,大声向我吼道“你冷静一点!”
我气急地揪着他的衣领,“冷静?你告诉我怎么冷静?我哥就在里面快死了,冷静能救我哥的命吗?虞啸卿,你把我拽出来,是在担心什么?你怕我说出什么话来?”
虞啸卿没有说话,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无奈。
“你怕,你怕我说出高层和日军有接触。你怕我把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揭开!怎么会这么巧,选中的薄弱点恰好是最难啃的骨头!说没有人泄密,鬼都不信!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拿无辜军人的命去送死。我的未婚夫,我的少时,就是死在这样的人手里!淞沪会战打成那样,全都因为黄浚把情报泄密给了日本人!我哥哥连野人山都活下来了,却活不过这小小的怒江!
“你们总是这样打仗,不是把作战计划泄露了,就是情报工作没做好便拿人命往上填,远的不说,就说中条山,这都什么糊涂仗,1比72的伤亡比,你们打得什么仗?!凭什么?凭什么要我哥哥去送死?!”
虞啸卿死死地攥着我的肩膀,让我看着他的眼睛,“你听着顾砚书,你说的问题,是,它存在,我们解决不了。可我们除了拿命往上填还有什么办法?我们不拿命去硬拼,难道要女人和孩子上刺刀吗?
“不仅仅是情报,我们的装备和士兵素质也比不上日本人,打仗的时候1比50的伤亡比是常有的事,那难道我们就不去打了吗?打了,会死人;不打,死的人更多。现在中国剩下的领土就是靠一条又一条士兵的命填出来的,想要把剩下的土地要回来,就还得拿命去换!你哥哥为什么冲上去你还不懂吗?就你的哥哥金贵?别人的哥哥不是哥哥?”
我无力地松开了他的衣领,跪在地上痛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我不想让你们死,可我什么也干不了。”
虞啸卿没有说话,只是随我蹲了下来,揭开了粘在我脸上的发丝。
我抬起头望着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绝望“这仗打不完了,所有人都会死。”
他的眼睛开始发红,带着一些我看不透的伤痛,“会打完的。”他坚定地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