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青山远》奔跑的六子

65、第一卷（完）

　　就在清婉风尘仆仆赶往芝罘岛的十日内，前线战局又发生了变动。杨程瀚率大军来到汝阴，梁子骞为了不必要的战乱和伤亡，以围困的战俘换得陈军退兵的条件，自此两国达成和议，约定三年之内不侵扰对方疆土。

　　消息传到洛阳，南宫靖宇终于一扫愁容道：“好啊，好啊，朕的南疆终于又保住了。”

　　杨谨在一旁也叹道：“这回也是多亏了沈清婉。”

　　“是啊，对了，她人呢？沈清婉现在到哪里了？”

　　“沈清霖不是中了奇毒么，沈清婉正陪他去芝罘找仲神医解毒呢，现在已经在芝罘岛上了。”

　　南宫靖宇听到这儿蹙紧了眉：“这事你一定要给朕查清楚了，沈清霖正在给朕率军打仗呢，怎么就突然中了奇毒了，朕倒要看看是谁和朕过不去，对三军将士的性命和晋国的安危图谋不轨！”

　　“是，奴才已经让亓和在查了。不过，此毒来自陈宋交界地带的南疆，有很大可能还是和韦文轩脱不了干系。”

　　“可朕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继续让亓和查吧。”

　　“是。”

　　南宫靖宇站起身正要去处理公务，杨谨小心翼翼地道：“老奴听闻，这回，是秦青门的门主跟沈清婉一块去了芝罘岛。”

　　南宫靖宇停下脚步，顿了一会儿道：“按说这回解汝阴之围，他也是帮了忙的。不过，朕还要把沈清婉留在晋国呢，可千万不能让他把沈清婉拐回秦青门了。你得给朕想个法子，让沈清婉乖乖回洛阳。”

　　“是。”

　　南宫靖宇刚刚在书桌前坐下，守在御书房门口的公公就进来通禀道：“皇上，魏廷和求见。”

　　南宫靖宇有些诧异：“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罢了，请进来吧。”

　　“是。”

　　杨谨给魏廷和摆了座，也关门退了出去。

　　魏廷和道：“皇上，几个月前，你曾让微臣想个法子，之前晋国律法不允许女子担任五品以上官职，可沈清婉又有将帅之才，更是大将军之位的难得之选，您想名正言顺地用沈清婉……”

　　南宫靖宇等不了他慢条斯理的说完，急忙问道：“你想到法子了？”

　　“是。”

　　“说来听听。”

　　“微臣这几日召集御察部所有同僚商讨，觉得在‘女子不得担任五品以上官职’后面补上一句，有护国之功或者才干斐然者除外，这样，皇上您再封沈清婉为镇国大将军，就名正言顺了。”说完了却见南宫靖宇沉默不语，魏廷和继续言道：“皇上，如果微臣考虑得不妥，便回去再商讨……”

　　“没有”，南宫靖宇打断他道，“挺妥当的。你可知朕等你们御察部这个决议，等了有多久了？”

　　魏廷和连忙跪下道：“微臣不但没有替皇上分忧，反而给皇上添乱，在此请罪了。”

　　“起来吧，何罪之有？”南宫靖宇走上前扶起他道：“御察部都是些父皇时期留下的老人，难免因循守旧，朕知你促成通过此项律例，也是破费了一番功夫的。朕之前虽因此事不开心，却也是理解你们的，毕竟你们坚守律例监察百官，若事事都照朕的意思来，朕在一时糊涂，晋国岂不是就乱了套了，祖宗定下的规矩，还是不宜轻易变动的。”

　　“皇上圣明。”

　　“不过，你之前还坚持女子不能位居高位，是怎么改了注意的？”

　　魏廷和道：“这两次晋国遭到陈军侵扰，如果没有沈清婉，恐怕不能轻易度过劫难了，有才就要用，何况是军事奇才，我看这沈清婉，是其父沈光魁在世也比不过的，微臣此时要是还拦着，就是耽误了皇上的大业，也耽误了晋国的大计了。”

　　魏廷和离开后，杨谨给南宫靖宇奉茶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南宫靖宇叹道：“这喜啊，只能算一半，最后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

　　“奴才愚钝了，律例通过了，这事不就名正言顺了吗？”

　　“还不知道，沈清婉答不答应呢。”

　　杨谨点点头：“嗯，之前皇上封赏时她就拒绝了，这沈姑娘啊，还真不是个贪慕权位的人。所以，我们得想个万全的法子才行。”

　　“能有什么万全的法子？还是要看她的意思，她不同意，我们也不能强求。”

　　三日之后，仲老先生闭关出山，看到他一身虚弱，清婉连忙扶住他道：“老先生，辛苦您了，清霖怎么样了？”

　　仲老先生抬头看了她一眼，看得她心底“咯噔”一声响。随后，仲老先生却笑了：“毒已经解了，不过他身上虚，还需要调理几日才能好转。”

　　清婉的眼泪直接掉了下来：“多谢老先生。”

　　“姑娘客气了，别在老身这儿了，快去看看这可怜的孩子吧。”

　　“好。”

　　清霖的脸色依旧铁青，药和汤都需要捏开牙齿灌进去，琦玉在一旁道：“少爷还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呢，我和穆郃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这样了，现在都躺了十几日了，幸亏年轻身子骨硬朗，若换了旁人，早就挨不住了。”说着就抹起了眼泪。

　　清婉也叹：“这孩子打小就多灾多难，如果不是命硬，还真熬不到今日。”

　　在清婉和琦玉的照顾下，清霖铁青的面色慢慢褪下去，又过了两日，终于悠悠转醒。清霖能站起身和，第一件事，就是要去写过仲老先生和颜晞两位恩人。

　　正厅之内，他施礼而拜，仲老先生连忙道：“快起来，好孩子，都是自己人，不要拘泥于这些虚礼了。”

　　清霖却坚持不起道：“如果没有两位先生，清霖今日就不会站在这里了，您就让我给您磕个头吧。仲老先生，十三先生，晚辈在此叩谢两位先生救命之恩。”他磕了头，才起身入座。

　　仲老先生看着他道：“这么看着你，倒觉得有些眼熟了。”

　　清霖道：“承蒙先生恩情，家父之前生病也曾得到您的医治，我们父子的相貌有些相像。”

　　仲老先生恍然大悟：“哦，对了，你姓沈，令堂莫不是……”

　　“是沈光魁。”清霖还在微笑，仲老先生的表情却蓦地黯淡了下来：“怎么会，你们父子怎么中了同一种毒？”

　　清霖疑惑道：“不会吧，老先生莫不是记错了？家父当年是因为在战场上生了重疾，才到芝罘岛请您医治的。”

　　仲老先生却坚定地摇了摇头道：“我知道我年纪大了，有些事情确实记不清了，可这件事我却不会记错，我当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奇毒，因此印象非常深刻。你父亲中的毒和你中的毒确实是同一种毒，只是你的毒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加了几味烈性毒草。”

　　清霖脑中传来“轰”的一声响，他看向清婉，却见她的面色早已一片惨白，良久，清婉抬头问：“仲老先生，父亲的毒，当年解开了吗？”

　　“自然是解开了。”

　　“他临行前恢复得如何？会不会因为舟车劳顿身体再度陷入不适呢？”

　　仲老先生意识到了什么，问：“令堂怎么了？”

　　“他在回去的路上……殁了。”

　　月色如水，清婉坐在庭院里，毫无睡意。身边又坐了一个身影，清婉不用想就知道是谁，说道：“当时在父亲坟前发现异样，我就该去查一查的，没想到仇人都到我眼前了，我却没能杀了他。”

　　“此事不简单”，颜晞道，“现在晋国上下都以为沈将军是生了重疾加上舟车劳顿才去世的，可见此事瞒得越厉害，背后就有越大的阴谋在。”

　　“我真是对不起他，他蒙冤而死，我却什么都不知道，还一心只想着自己。”

　　“是幕后之人的阴谋，不要把错都归咎到自己身上。”

　　“师兄，此事过去七年了，你说我还能查出真相，给父亲报仇吗？”

　　“一定会的。”

　　隔日天刚蒙蒙亮，就有小童急匆匆跑进院中道：“师傅，岛上来客了。”

　　仲老先生有些疑惑：“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会有来客？”

　　客请进来了，却是靳令止和张越。

　　各位相见毕，坐定，靳令止说道：“沈姑娘应该能想到，在下这次是为了什么而来吧？”

　　清霖插话道：“怎么，靳大人难道不是来接我的吗？”

　　靳令止笑道：“小将军，要不令姐的事，还是让她自己决断吧。”

　　清霖于是也跟靳令止张越一起，向清婉看去。

　　清婉问道：“两位大人可是带了旨意来？”

　　张越道：“正是。不过皇上也说了，接不接受旨意还在于姑娘，姑娘若是觉得可以，我们便宣读，姑娘若是没有这个意思，我们此行就是来接小将军回洛阳的。”

　　清婉默然，靳令止问道：“姑娘的意思是？”清婉道：“先不急，我还有一个问题。”

　　“姑娘请问。”

　　“晋国的律法是否要变动了？”

　　“姑娘聪明。”

　　清霖道：“阿姐，你不必想着沈家和我，顺着自己的心意便好。”

　　清婉道：“大人请宣旨吧。”

　　医馆院内，清婉伏地而跪，靳令止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沈家清婉，虽为女子，却有经天纬地之奇才，兼有救国护民之战功，为人忠勇清正、履险如夷，实乃麟凤龟龙，为镇国大将军之良选。故而特封为镇国大将军，以助朕重振兵业，强化国力，实现强国富民之大业，钦此。”

　　“微臣接旨。”

　　日头跃出海面，霞光瞬间铺满了海岸，几只鸥鸟在鸣叫，天地清明无比。清婉走向琦玉道：“我还是要回洛阳，你可以选择不必跟着我。”琦玉却诙谐道：“这下好了，家里多一个人有了收入，日子便不必过得如此拮据了。”

　　清婉微笑，转身一瞥，却见一道身影在清晨的霞光里影影绰绰、清卓寂寥。

　　清婉向着颜晞走过去，道：“师兄，对不起，我还是要回洛阳一趟，不过我答应你，等事情处理完了，我就回秦青门见你。”

　　晨光里，颜晞微微侧身：“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