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青山远》奔跑的六子

63、第六十三章

　　黎明终于到来。

　　清婉正和颜晞站在营外的一处小土丘上看着日头逐渐升起来，秦忠突然过来禀报道：“将军，有人来了。”

　　清婉转过身问：“是谁？”

　　“要不，你过去看看吧。”

　　清婉跟着秦忠走到大营西侧，一看吓了一跳。

　　只见，眼前乌泱泱跪了一地的，都是汝阴郡的百姓。

　　“这是怎么了？都快起来，都快起来。”清婉忙上前拉人。

　　“哎，将军，我们没脸见您啊。”

　　跪在最前面的一个汉子抬头道：“将军，我们不久前才知道，您就是沈清霖将军的亲姐姐，我们如果早知道了，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汝阴的。”

　　“是啊”，跪在他旁边的一个汉子道。“我们这些人的命，当时就是他救的，现在他下落不明，我们却什么忙都帮不上，您如今又为了守住汝阴城，在这里吃了这么多苦。这明明是我们的家园，可一到危急关头我们却只想着自己先逃难走了，哎，将军，我们没脸见您呐，我们来向您请罪了。”说着就要磕头。

　　清婉忙拉住他道：“我知道你们的难处，俗话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你们遭受的苦难已经够多了，没有人怪罪你们，快都起来吧。”

　　“不”，汉子摇头道，“将军，您还是给我们个机会将功补过吧，不然我们良心上实在过意不去啊，我们来的都是精壮汉子，已经从汝南郡运了一批粮过来，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您只管吩咐。”

　　清婉直起身道：“好吧，现在我们正需要人手。”

　　她低头看着跪在最前面的两个汉子问：“你俩叫什么名字？”

　　“我叫大壮。”

　　“我叫二虎。”

　　“好，大壮，二虎，你俩就带领你们的兄弟们跟着秦将军去守城，之前他们把我们围了多日，如今也该让他们尝尝这是什么滋味了。”

　　“好。”

　　晚间时分，梁子骞终于率领援军赶到，他急匆匆冲进大帐问：“清婉，你没事吧。”话音出口，却见帐中还有另一个人在。

　　此人一身白衣，虽未曾谋面，其身上强大的气场却已告诉梁子骞，这便是秦青门门主颜晞，颜晞向他点头示意，他却一直愣着忘记了反应。

　　清婉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便起身道：“梁将军，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赶到了。”

　　“是”，梁子骞终于回神道，“我们快马加鞭，而且来的都是精锐骑兵，因而比计划提前了一日，清……沈将军你们怎么样了？”

　　清婉看向颜晞道：“多亏师兄及时来救，因此才逃过了大难，现在我们已经把陈军都困到汝阴郡城中了。秦叔刚刚清点了兵力，还剩八千，汝阴郡还有三千壮士帮忙守着，你这次带了多少人？”

　　“五千精兵。”

　　“足够了”，清婉道，“梁将军，想必你也听说清霖至今下落不明了，既然你到了，又有秦忠在，杨程瀚抵达此地还有些时日，我便不在此地就留了，我答应过叔父婶母要把清霖带回去，我该去找他了。”

　　这样的安排十分合情合理，可梁子骞却一时没有办法答应，说实话，他觉得他现在非常累，连心绪都快垮掉了。

　　“梁将军？”

　　梁子骞终于点头道：“好。”

　　“那我们先走了。师兄，我们走吧。”

　　梁子骞看着他们一前一后走出营帐，独自在原地站了很久。

　　清婉和秦忠先去了韦文轩放火烧的那座山，没有发现线索，又去了附近的几座山和几个村落，也没有发现线索。清婉已经十分着急：“都已经半个多月了，他们到底怎么样了啊。”

　　颜晞问道：“琦玉之后就没再有消息传来吗？”

　　清婉一愣，前几日战事紧张她倒忘了这茬，后知后觉道：“没有。是啊，琦玉和穆郃倒已经很久没给我传过消息了，按理说他们每隔几天就有消息传来的，他们该不会也……”

　　颜晞道：“如果真是你说的这样，说明这几天还有人在找他们。”

　　“韦文轩还在附近留下了人？”

　　“不”，颜晞摇头道，“据我们这几日所查，韦文轩手下的梓木等人，自从他进入晋国境内就跟到军中听吩咐了，其他也没有人能应付得了琦玉和穆郃了。”

　　“可如果不是他们，还能有谁呢？”

　　“沐寒。”颜晞唤道。

　　“属下在。”

　　“你立刻回门中找智毅，让他写信联络附近的门派，同时传我的命令给门内的兄弟们，仔细盘查附近地区的可疑现象和可疑人等，一有线索，立刻汇报给我。”

　　“是。”沐寒行礼后就要离开。

　　“等等。”清婉道。

　　众人看向她。

　　“我好像想到一些事，之前我派到洛阳请求援军的士兵遭到追杀，援军也足足迟了三日才从洛阳出发，你让智堂主也顺着这个防线查一查。”

　　“是。”沐寒这才上马疾驰而去。

　　秦青门的办事效率果然快，不日便有了眉目。

　　“索命阁？”颜晞挑眉道。

　　“正是”，沐寒道，“起初属下也不信，不过这消息是智堂主再三确认过的，关键在于，他们阁内有几人来到此地倒也罢了，其阁主向翌袆竟也来了，还一直逗留到现在。”

　　清婉疑惑道：“这索命阁又是什么来路？”

　　颜晞看向她严肃道：“陈国边陲，以索命营生。”

　　清婉和颜晞赶到向翌袆等人的落脚处时，夜色已经拉开帷幕。她心里非常紧张，担心自己一旦扑空拖延了时间，琦玉他们的处境将更加危险。可他们左等右等，偏偏没见到一个人影，清婉急躁道：“会不会消息有误？这里不过是一家废弃的民宅而已，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颜晞看向她说：“别急，再等等。”

　　清婉只好安静下来。

　　一直等到深夜时分，民宅的门才终于“吱呀”一声开了，几个黑影鱼贯而入，清婉屏息凝神，只听其中一个黑影道：“阁主什么时候过来？”

　　“一个时辰之后吧。”

　　“一个时辰？那你让我们这么早干嘛呢？”

　　“让你等着，怎么，阁主刚刚夸几句就飘起来了？不知道自己抢的谁的功吗？”

　　“你怎么说话呢！”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不知道我们现在是什么处境吗？”一个年长的声音道，“我们为什么这么晚才能在这个破院子里见面？不就是因为在人家的地盘上要事事小心吗？阁主昨日还说有人在查我们，你们如果再把附近的村民都吵起来了，我们就都别想活着离开了。”

　　这下才安静了。众人陆续进了屋点起几盏小灯，清婉轻轻抽了屋顶的一个瓦片往里看，只见微弱的灯光下，一个长满络腮胡子的黑衣人道：“我觉得是阁主过于谨慎了，之前确实有人在查我们，可他们不是已经被我们抓住了吗？”

　　“我觉得是你过于倏怠了，我们才抓住了两个人，万一他们有帮手怎么办？”

　　清婉和颜晞相互对视了一眼，就要听他们继续说下去，刚刚那个年长的声音又发话了：“你们要吵就出去吵吧，别在这里碍眼。”

　　清婉跟着他们又等了一个多时辰，索命阁阁主终于姗姗来迟。屋内光线很暗，清婉看不清他的面貌，却能感觉到他身上低沉的气压。

　　向翌炜沉默了良久终于道：“不等了，我们明日就出发离开这里。”

　　离他最近的身影道：“可您之前不是说，他们必须要见了“货”，才肯付剩下的钱吗？”

　　“现在已经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了，他们没有赶到，我们却被秦青门的人盯上了，这里可都是他们的地盘啊，我们真要折在这里，以后的生意都不要做了。”

　　“秦青门？他们和沈家有什么关系，挡我们的生财之道干嘛？”

　　“秦青门的门主颜晞，和沈清婉有一腿。”

　　这么直白吗？清婉心里咯噔一声响，她一直觉得自己和师兄的关系挺清白的，没曾想，外面已经传成了这样。她看向颜晞，见颜晞正在聚精会神地听，这才放了心：还好，他应该不会往这方面想的。

　　离向翌炜最近的身影又道：“可我们辛辛苦苦一场，又折了好几个兄弟，就这么走了，实在不甘心啊。”

　　“对啊，又不是我们不交“货”，而是他们不按时间取“货”，剩下的钱，他们理应给我们。”

　　向翌炜叹道：“的确是张钊不讲规矩，可我们现在没底说理，大家都准备一下离开吧。”

　　“可咱们的货怎么办？”

　　“就地解决吧。”

　　她跟得太近了怕被发现，便只能慢下了速度，可等循着他们的踪迹来到一处深宅大院，却早已不见了他们的踪影。

　　一座三进的宅院，防守十分严密，已经到后半夜了，值守人员仍来回巡逻非常警惕，清婉在房顶上蹑手蹑脚地将整个院子巡查了一遍，却不知他们进了哪个房间，就问身边的颜晞道：“师兄，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颜晞看向沐寒：“你带人去前门闹一下吧，我看看他们最在意哪个房间。”

　　“好。”

　　不一会儿，前门果然闹了起来，清婉仔细注意着院中的动静，见门口的守卫匆匆跑进来向正厅门前的一个黑影汇报后，黑影没有直接进正厅，而是左右环顾之后，拐向了后面的罩房。

　　门吱呀一声开了，这人进门后示意守卫立刻关门。清婉和颜晞对视一眼，立刻就跟了上去，结果罩房门外的守卫还没来得及关上门，就被颜晞悄不声息扭断了脖子。

　　清婉躲在门侧，看着前面的黑影由东走到西后立刻就消失了，她和颜晞连忙跟了上去，只见罩房西头的南墙上有一道紧合的门。

　　这样的构造已经不符合常理了，颜晞知道这便是暗门所在，只见他上前几步，微微运气，玄铁铸造的暗门慢慢地打开了，里面却还有一道门。

　　二人走上前，颜晞贴耳听了一会儿后向清婉点了点头，清婉会意，慢慢拔出剑，这时颜晞一个运力，门猛地破开，二人一起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