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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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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越站在陈军的大营之外等,守营的士兵进去通禀之后,就有一主将身边的亲卫前来迎接道:“张大人,里边请。”于是他整理了一下衣袍跟着走进了陈军的大营中。
陈军向来以军戒森严闻名,张越向里走,见一路都有排列整齐的陈兵分立两侧,他跟着引路的士兵左拐右拐进了一个营帐,一眼看到端坐在首位上的陈国剽勇将军——李腾。其实两人早已在一个月前陈军攻克南阳之时就见过面,彼时是在元帅韦文轩的帐中,张越记得这位将军一如他的封号剽勇果敢,是韦文轩破阵杀敌最为倚重的将才。
就在张越慢慢走近的工夫,李腾也在慢慢打量这位从敌国而来的使者,如今两军僵持不下,他不用想也能猜出他的来意,不过还是明知故问道:“张大人,如今两军正在对峙,您此时来到陈营究竟何意?”
张越向他施了个礼:“李将军,张某此番是奉我军大将军之命,前来求和的。”
“哦?”,李腾看上去有些惊讶,“梁子骞病后,听说你们的皇帝最近任命了新的大将军,刚刚我还在担心接下来的仗可能要难打了,没想到他怎么先求和来了?”
张越道:“大将军刚到即分析了眼下的形势,他觉得和谈对双方都有利,因此就派我过来了。”
“和谈对双方都有利?”李腾把这句话拉长又念了一遍,而后又似郑重请教道:“如今陈军十二万、宋军八万大军已围困陈谯,直逼洛阳,和谈的确对你们晋国有利,可张大人能不能帮我分析一下,和谈对我们陈国有什么好处呢?”
“陈宋联军的确号称二十万,可一路从南方边境攻打到北部的陈谯,早已在我军的奋勇抵抗下损折不少,这个李将军应该心里明白的,而且……”
看到李腾的目光有些闪动,张越又清了清嗓子:“而且如今是在我国的腹地作战,我军占了地利与人和,即便前几日你们倾尽全力相扑,也并没有讨到什么便宜,如今各方兵力已经驻扎陈谯二十余日,十分疲敝,再这样僵持下去对我们双方都没有好处,不若退而求和,让各国的战士和百姓都得到休养。”
李腾听完沉默了片刻,转而又想起了韦元帅临行前的交代,于是说道:“张大人你是文臣,不太懂这军队里的情况,晋军若果真还如张大人所说的强劲,你们的大将军刚刚走马上任,又怎么会这么着急让你过来求和呢?依我看呐,我军攻下陈谯,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看到张越刚要反驳,又立刻打断他的话说:“不过你既然过来了,就说说你们的条件吧,我看看你们的诚意能不能让我方考虑一下和谈。”
张越只好答道:“江夏、六安、宣城三座城池。”
“还是这三座城池?”李腾有些不可置信,他说:“张大人,和谈总归要有和谈的诚意吧,我记得早在一个月之前你们就已经提出了这样的条件,如今战局可已经向北延伸到陈谯了,你们的大将军难道不打算加码吗?”
张越看上去也很无奈:“这是皇上早先下达的命令,我们大将军也只能奉命行事。”
李腾原本还对敌国这位不知根底的大将军存了几分忌惮,想借和谈略探听一二,可听到此言,悬着的心倒有些落下了:兵家常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战局已经到了焦灼时刻,晋国的皇帝却依旧权不下放,如此掣肘,或者竟派了个唯皇命是从的大将军!本来自己就毫无和谈之意,他此刻倒不想再应付眼前这位敌国的使臣了,就敷衍说:“罢了罢了,你在此稍坐片刻,我去请示一下韦元帅吧,不过韦元帅的脾气你也见识过,事成不成,就看你的造化了。”
张越在李腾帐中坐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李腾回来,而是领他进来的士兵又来跟他说:“张大人,李将军让我转达,你们晋国提出的条件韦元帅不答应,如今韦元帅和李将军正忙着练兵,您请回吧。”
于是张越起身跟着士兵往营外走,沿路依旧分布着密密麻麻的士兵,直到他走出陈军大营老远,还能听到陈军练兵的“霍霍”声。一路上他思虑着下午事情的种种,等踏着傍晚的余晖回到晋军的大营,未等大将军开口问,就说:“大将军,率领军队去洛阳的是韦文轩。”
清源笑着点了点头:“很好,你先回去吧。”
“是。”
一旁的清霖这才明白,原来让张越到陈营中求和只是个幌子,其意更在打探敌军到底派了哪位将领率军去的洛阳,不过他还没有想到的是,张越此去一番示弱,也顺便给敌方喂了一颗定心丸。不过,清霖还是担忧道:“这韦文轩去了洛阳,我们这边虽可以暂时松一口气,可洛阳那边就不好对付了。”
清源正忙着翻阅晋军的前几场作战纪要,头也不抬,听见后只随口应道:“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给将士们传饭吧。”
“传饭?这还没到饭点呢”,清霖说着说着像明白了什么,他看向清源,“难道……”
清源这才抬起头:“你也一块去吃吧,今夜你要带兵出去一趟。”
他们一行自秦山抵达军营也不过才半日的工夫,这么快就兴兵讨敌,清霖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即便搁在以前梁子骞在军中担任大将军时,军令都没有制定得这么紧急过。想想此前一个月和陈宋之间的交战,晋军除了几次小胜之外,近乎节节败退,可当他对上清源坚定的目光,不知为何心中的不安却没来由变得笃定了,于是他躬身领命道:“好。”然后匆匆忙忙地走了出去。
一旁的郭淮闻言也是吃了一惊,不过这样的行事作风,倒像极了当年不循常理的沈老将军,他看着清霖的背影逐渐消失,也走上前问道:“大将军,需要我做什么?”
清源搁下了手中的卷宗问:“郭叔叔,你平时都是怎么跟二叔联络的?”
郭淮道:“如今的陈谯城虽看似被宋军围得水泄不通,实则城郭百里,总有一疏,城北依山地带就有一条隐蔽的小路可以直达城中。”
“从这条小路进城需要多久?”
“快的话半日足以。”
“太好了”,清源起身走到郭淮身前诚恳道,“郭叔叔,如果是别人去的话,我不放心,今晚还需要你连夜赶往陈谯城中,去和二叔会合。”
郭淮郑重跪到地上:“末将听令。”
“你务必尽快赶到城中与二叔会和,整顿好城内兵马,对今夜的战事严阵以待。等丑时一到,你一旦察觉东南方向有了异动,就即刻率军攻出城给宋军来个措手不及,记住,要从四个城门同时出击,分散敌军的兵力。”
“末将领命。”郭淮站起来准备出发,清源又看向一旁道:“琦玉,你跟着郭叔叔吧,如果不小心打草惊蛇了,你负责引开敌军。”
“是。”
待二人离开,清源也开始用晚饭,北国三月的白昼还很短,一顿饭后,帐外的天色已经慢慢暗了下来。夜色很凉,伴随着自山间旷野弥漫而来的潮湿浓雾就更加侵入肌骨,清源走到大帐门口站了一会儿,清霖就准备好了过来问:“几时出发?”
“再等一等。”
清霖想问她在等什么,可看她一脸肃穆的表情又把话咽了下去。不一会儿,靳令止骑马而来,他下了马向清源施礼,清源问:“赵元恒怎么说?”
“回大将军,他说需要时间考虑。”
“好”,清源转头看向清霖,“你现在可以出发了。”
清霖闻言躬身领命:“请大将军吩咐。”
看着眼前恭恭敬敬的清霖,清源走到他的身侧贴耳说话:“率领两万人马绕到陈军大营东南的小山上……”本来声音就极小,不料偶起了一阵风,剩下的话就全被吹散了。
等风停了,她也就说完了,清霖抬头深深看了清源一眼,道了声“是”,而后转身招了招手,就有一支整装待发的队伍刻意放轻了脚步跟他向外走去。待队伍的尾巴也消失在视线里,靳令止看着漆黑的夜空叹道:“自打陈宋大军以合围之势向北挺进,梁将军又染上顽疾后,我军已经好久都没有主动出击过了,久到大家都已经忘了,沈老将军在时,我大晋的军队也曾是不可战胜的神话。”
父亲。在这样料峭的春夜里清源也莫名地想起他,记得以前有他在时,她可以什么都不用管,只把战场当做自家的练兵场,可如今……她在心底轻声叹了一口气。
今夜虽注定是个不平常的夜,可大战燃起的前夕却总出奇的安静,就连往日里啾唧的虫鸣也止了声,天空更是变得浓云密布,一丝月色也无。看到出发队伍的尾巴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清源回到帐中坐下,问一旁的靳令止:“如今宋军军中是什么情况?”
“围困陈谯多日却久攻不下,赵元恒虽治军严密,可军中已生懈怠。”
清源不语,靳令止看了他一眼又接着道:“大将军今日刚令微臣前去议和,他必定料不到我军晚间会有动作。”
靳令止说完,清源严肃的面色却不见有一丝一毫的松懈,良久,才看着帐外的夜空不知向谁喃喃道:“即便他料到了,也会有别的应对之法。”这声音虽极小,底气却足,让正在吃茶的靳令止听到了不由心中一凛,可待他放下茶碗向主位上看过去,却发现这位大将军早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又把头埋到卷宗中了。
不一会儿清源传来郭淮的副将韩琳,吩咐道:“清点人马,除守营士兵之外,其余编为两队,你率一万五千兵马在前,我率剩余兵马在后,今夜戊时准备行动。”
“末将领命。”
营帐一角的更漏发出细微的声响,今晚的时间虽然过得格外缓慢,但戊时还是到了,清源穿上久违多年的铠甲,忽有一刻回到往昔的错觉。脑海中的往事再度纷纷而过,她定了定神,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冷静下来。帐外,因秘密行动,灯火未点,将士们在漆黑的夜色里站得整整齐齐。她翻身上了马,待紧跟在身侧的士兵举起军旗后,韩琳先行,她跟在后,两万五千人马开始静悄悄往东南方向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