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好奇心，害死猫》卜晓卜

15、夜泊荒店

　　荒野外，暮鸦盘鸣。
　　玲珑几人自离开南沙镇后，除了刚出镇子时遇见了几个赶路人外，之后竟再没碰见过什么人影。
　　一行人行了大半日，却是越走越荒凉。
　　雷无桀左瞧右瞧，忍不住和玲珑搭话道：“玲珑，咱们都出镇子这么久了，你怎么还绑着这根破布条啊？”玲珑抚上缚在双眼上的茶白布帛，又仔细听了听周围，确定没有旁人才和雷无桀咬起耳朵：“这不是想着要是路上能再碰上几个冤大……咳，善男信女的话，就可以助人为乐了嘛。”说到这儿，她拍了拍雷无桀的肩膀，挂着“不可言说”的神秘微笑往前走去。雷无桀看着玲珑那端丽清雅的背影，心里又琢磨了一遍她的话，忍不住瘪嘴道，“说的好听，当我没听见你说的是冤大头吗。”
　　此时已近日暮时分，路边时不时出现的几具动物尸骸在夕阳的照映下泛出不详的猩红色，宛如浸泡在鲜血里。只四个人的脚步声和飞鸦的鸣啼声在耳边回响，玲珑听着心里有些发毛，忍不住停下来问道：“我说，你们觉不觉得这官道……它是不是有点……”玲珑虽然咽下涌到嘴边的“诡异”二字，但这未尽之意又怎么瞒得了无萧两个人精？
　　“别走了，咱们这是迷路了。和尚，你不会也不认识路吧？”萧瑟摇着头，慢吞吞的拖着衣袍就往路边的大石上随便一坐，右手顺势理了理衣角后才抬眼问向无心。
　　“我看过地图啊。”无心也是一脸不解，开口解释道，“这附近的路，只有于阗国一条。我们跟着路走，怎会迷路？”说到最后，无心越发觉得是这么回事，渐渐理直气壮了起来。“和尚，你看的那份地图……该不会是在南沙镇买的吧？”玲珑听无心提到地图，心中便冒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年头，出门在外奔波是万万不能离开地图的。地形地貌、周围势力分布、官道野路等等，标记得越是精密的地图价格自然就会越昂贵。那在南沙镇卖的地图价基本就是白送了，可想而知上面画的会是多简陋。
　　玲珑急忙向无心求证，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后好一阵无语，最后只能抬手掩面，蹲在路边嘴里碎碎念着：“呵呵……本以为好不容易有个精明的领路人加入了没想到还是个不认路的难道还真要围着北离走上几圈不成呵呵恐怕还不等走上一圈就会先被追兵给捅死吧……”
　　萧瑟看着玲珑在那抱头装鸵鸟，也没什么好气儿的冷哼了一声，指着这荒凉泥泞的“官道”对无心说道：“你看这路，哪一点像是官道的样子？这分明就是人踩出来的野路，在你那白送价的地图上又怎么会有标识呢。”萧瑟越说越气，忍不住讥讽一句：“这就是你带的路啊？”无心眨眨眼，轻呼佛号念了句禅语：“问世之不参涅槃堂里禅者，难乎其不蹉路矣。”一副风轻云淡的世外高僧样。“少拽文了。”萧瑟却不吃这套：“凡夫失其所欲之路而妄行之，则为迷。”半点情面不留，直接怼了回去。
　　玲珑揉了揉涨疼的太阳穴，无奈的在这两个幼稚鬼中插话道：“二位，说人话好吗？欺负谁听不懂呢？”萧老板白她一眼，正要回话就被雷无桀打住了话头：“喂！那边有一个客栈，”三人寻声抬头，就看见雷无桀正蹲在路边的歪脖子树上对着他们喊话，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爬上去的。“我们去问问路不就行了？”玲珑听见这话，站起来胡乱拍了两下裙摆，对着两个幼稚鬼的方向挑眉道，“使失路者而肯听习问知，即不成迷也。二位，走吧？”
　　*
　　天色渐暗，一行人总算是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到达了雷无桀所说的客栈。
　　雷无桀不耐烦另外三人那慢腾腾的龟爬速度，当先一步推门冲了进去。玲珑也紧随其后，无意间踢到了摆在院内的长凳，想了想便毫不客气的坐下歇脚，还以手作扇，随意的扇着风。萧老板则在院子里站停，看着那飘飘悠悠的酒旗，忍不住回头刺无心两句：“你还说没迷路，这分明就是一间北离的客栈。咱们这是绕了回头路了吧？”
　　“路可能走错了，但是方向肯定没错。我们是一路往西，又怎会走回北离。”无心抬头看看天色，不软不硬的回怼了一番便头也不回的跟上雷无桀进店查探。
　　萧瑟抱着胳膊，看雷无桀一如既往的卖蠢而不自知，摇着头也坐到了院中的长凳上。“你倒是会找地方躲懒。”萧瑟撑着脑袋，看玲珑正抱着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酒葫芦仰头痛饮，鼻尖轻嗅，“梨花儿白？”“狗鼻子。”玲珑擦擦嘴巴，把酒葫芦往萧瑟面前一递，“三十年的梨花儿白，烈得很。来一口？”萧瑟摇摇头，回敬了句：“老酒鬼。”玲珑也不生气，嘿嘿一笑便收回葫芦又饮了一大口。萧瑟见她喝得又急又快，便提醒道：“可小心喝多了醉死过去。”玲珑听了这话，当真停下来仔细想了想。也没想多久，她便笑嘻嘻的拍着萧瑟胳膊道：“我若真醉死过去了，你们三个就受点累，就近挖个坑把我扔进去，填上，之后再在边儿上立个牌子，就写……”玲珑只偏头琢磨了一下便摇头晃脑的念道，“莫饮太多，此为前鉴。”才念完，不待萧瑟反应自己就先笑倒在桌上了。萧瑟也被带的笑了起来，边笑边拿指点她：“你呀你，也不知道避讳。成日里生啊死啊的，这世上怕是只有你总拿自己的生死开玩笑。”完事儿便把手随意搭在桌上，指尖却无意中碰触到了熟悉的记号。萧瑟盯着那记号，脑中往事纷飞，脸色阴沉了下来，攥指成拳。
　　霎时间，天边一声雷响，闪电撕裂天空。
　　风雨欲来。
　　风向变了……一会儿怕是会有场大雨。玲珑思忖着，抬头唤萧瑟：“阿瑟？阿瑟？”玲珑连唤几声都不见回应，侧耳细听，这人又明明坐在这儿。
　　这人，又在发呆了。玲珑扁嘴。本想高喝一声叫醒他，却听见了布料间的摩擦声和翻墙落地声，以及萧瑟身后传来的雷无桀的嘘声，当即明白了雷无桀的意图，便只无声笑笑，好整以暇静待雷无桀的表演。
　　“萧瑟！！”雷无桀这一声大喊，萧瑟是没半点反应，倒把玲珑震了震。布帛下的双眼飞快的眨了眨，听见雷无桀不满又纳闷的说，“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他是没反应，我可快被吓死了。笑话果然不是那么好捡的。
　　玲珑暗自调整心跳，又听雷无桀好奇的问：“这个是什么呀？”
　　嗯？这儿还有什么东西么？我和阿瑟在这儿坐了这么长时间，没发现什么啊。
　　玲珑蹙眉，还没来得及细想，鼻尖便嗅到一股香味。那是佛寺中，经过常年累月熏染而出的檀香。玲珑整个人被包裹在这香气之中，有些恍惚。无心站在玲珑身后，俯身单手撑桌，如同将玲珑半环抱在怀中般，声音自玲珑上方响起：“这店家也真是懒得可以，桌子也不擦干净。”无心拭桌子的手指尖似无意中拂过玲珑的指尖，一闪而逝的温度惊得玲珑跳了起来。感受到周围人呼吸一滞，玲珑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大了，便掩饰性的咳了咳：“咳嗯，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今晚就在这儿歇息吧！”
　　“也好。”无心颔首出声表示赞同，其中还夹杂着几分笑意。
　　笑你个头！
　　玲珑羞怒，心跳得反比之前更快了些。
　　“哎和尚，你刚刚不是还说这间客栈出现的突兀，事出反常必有妖，最好赶紧上路的吗？”雷无桀以左臂撑着，整个人压在桌子上，出声质疑道。
　　“我改变主意了。”无心回着雷无桀的话，双眼却看向萧瑟，话中意有所指。雷无桀也偏头看向萧瑟：“萧瑟，你说呢？”
　　萧瑟与无心对视了一会儿，起身往屋内走去，即使是雷无桀因为他的突然起身而摔了个四脚朝天也没能让他回头看看：“就在这里住一晚吧。我没意见。”
　　玲珑听萧瑟语气清冷，察觉到对方此刻心绪万千尚未平复，便没再说什么。可视线却似透过布帛，不经意地又落回那张被无心擦试过的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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