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他非常Swag》林醋栗

13、第十二章

　　“小唐？你怎么来了？”
　　思南中学的老校长从办公资料中抬起头，永远是那副和蔼可亲的面相，他摘下老花镜，笑呵呵看着唐绸，眼角泛起的鱼尾纹深刻而慈祥。
　　唐绸看着老校长，说：“张伯伯，我们去操场上走走吧，我有些话想对您说。”
　　“你爸在家里？”
　　“嗯，他今天下午没有工作，在家里休息。”
　　“和你爸好好吃顿饭，你都多久没回国了。”
　　“嗯。”
　　唐绸和张校长走在思南中学的校园里，这所中学建校已经76年历史了，是保留得很好的西式洋房建筑，校园里一草一木都修剪得整整齐齐，算得上是C市精神文明建设的一大成果案例代表。张校长领导这所学校，也有20年了。也就是说，从肖雪身亡那件事起，他就一直是这所学校校园霸凌现象的见证人。
　　“你看这所中学，小唐，这所中学凝聚了我全部的心血，它如今已经成为了C市排名第一的中学，我们的教学质量、升学率和师资质量几乎在全国都首屈一指，这所中学是完美的，不是吗？当年接下思南中学校长这个担子时我还有些忐忑，但是经过这么些年的努力，我总算没有辜负这个职位。你有没有为自己的母校感到自豪，小唐？”
　　唐绸望着张校长的表情，犹豫了很久，说道：“张伯伯，我不觉得是这样的。”
　　“这所学校，张伯伯，这所学校在发生着骇人听闻的校园霸凌事件，20年前就发生过，现在也依旧在发生着。”
　　“你在说什么小唐？如果你是指20年前那起学生跳楼事件，那是因为……”
　　“我们已经知道了当年发生了什么，肖雪死后，她的初恋男友，也就是陈嘉树在美国展开了一系列连环杀人计划，他的受害者选择对象，都是右眼下有痣的女生。也就是说肖雪死亡案件的真正凶手，陈琳琳，所具有的面部特征。”
　　“你如何知道陈琳琳是真正的凶手？”张校长惊呼，他说：“当时的证据指向……”
　　“当时证据匮乏，几乎警方所能掌握的全部信息就是那个叫肖雪的女孩子性格内向，行为孤僻，家庭也不是很和谐，有充足的自杀理由。”
　　“非常悲哀的说，确实是这样，我记得那个孩子……”
　　“但是如果没有人干扰警方的调查，没有人给出也许是伪证的证言的话，警方是有理由继续调查下去的，而学校也不会忽略事件另一个当事人，陈嘉树的心理健康问题。”
　　“陈嘉树是个很出色的学生。”
　　“他在美国犯下了连环杀人案。他因为初恋对象肖雪的意外身亡而获得社会行为应激障碍，最后激发了他的反社会心理人格，他根据陈琳琳的形象精心选择了四名被害女性，他把她们骗到自己的摄影工作室，利用迷药迷昏了她们，再拍她们的裸照，恐吓她们，等他对受害者进行了足够时日的心理虐待之后，再把她们杀死，基本每一具尸体都被毁容，然后……”
　　“不要说了。”
　　“如果您那天允许我在办公室说完这件事情。”
　　“我都知道。小唐，你以为张伯伯已经老了是不是？关于陈嘉树的犯罪案件我早已都了解，很遗憾学校那时候没能及时了解陈嘉树同学心里的那些想法，如果我们知道他当时正在和肖雪在一起的话……”
　　“张伯伯，陈嘉树为什么离开思南中学直接去了美国读书？在肖雪身亡三个月后，他曾经在秋游出行时试图把陈琳琳推下高铁站台，是不是？”
　　老校长看着唐绸，半响，笑道：“看来你已经做足了功课。”
　　“小唐啊，十年树木，百年树人。那个孩子肖雪……还有陈嘉树，他们的事情，当年确实是学校管理上的失职。只不过人都会变的，尤其是少年人、年轻人，思想还没有成型，不要说是学校和老师，就算是他们自己的父母，只怕都永远也猜不透他们心理想的是什么。思南中学培养出了一代代优秀的人才、品学兼优的人才，在这个层面上来说，学校不能完全为个体的悲剧所负责。”
　　“那么当时，学校有没有阻挠警方进行调查？”
　　“张伯伯，我查到了97年事发那月的报纸报道，报道上说在思南中学学生坠楼身亡之后，警方准备进一步深入调查，校方却出面开始阻挠警方的传讯，当时学校管委会提出应该给全校师生们一星期时间来“为肖雪的死默哀”。警方被迫接受了这个方案，只能在学校里对一些与肖雪关系密切的学生们进行单独问话，想要从侧面先了解肖雪的心理状态和生活状态，弄清是否有困扰她的心理问题以及是否有他杀的可能性。
　　因为警方的介入，肖雪身亡的案件在C市引发了相当多的讨论。在讨论中，有两派不同的观点，一派认为这个女孩子只是因为心理问题不堪其扰才跳楼自杀，与学校风气和管理无关；另一派则认为，这件事毁坏了思南中学的名誉，会连带C市也被外界议论纷纷，警方和学校应当低调处理，青春期的孩子一时之间想不开，完全是个体的悲剧，不应连累同学和师长。那段时间各种报道层出不穷，甚至有人传言C市出现教师与学生的不伦之恋，才导致学生坠楼的悲剧。因此我想，外界的报道应该给了学校很大的压力吧？
　　张校长说：“都是些无稽之谈。思南中学治校严谨，根本没有所谓的师生绯闻、校园欺凌种种传言。”
　　“我做过一些调查，张伯伯，我认为思南中学对于学校霸凌行为一直没有重视和制约。不提20年前的那场旧案，只说最近发生的某位同学被指控偷个一只名牌手表的事，在这起事件中，张伯伯你认为没有校园欺凌行为存在吗？
　　就我所知，那名被诬陷的王思然同学就处在长久的被孤立和被欺凌的班级氛围当中。而那名真正的事件当事人，她曾经被学校的富家女们联手欺辱，她的座位上经常有厚厚的粉笔灰，她曾经被人往头上泼水，被锁卫生间，被人把饭盒直接扔到脸上。而在她向学校反映了这些情况之后，学校管委会的老师只是对她说，校方不会强制介入学生之间的纠纷，希望她们可以自己解决。”
　　张校长诧异：“这些都是你私下调查了解到的情况？我们的老师不能……”
　　“张校长，我希望学校可以正视校园霸凌在思南中学的存在，让心理医师对遭受欺凌的同学进行必要的心理辅导。就比如李田珠的事情，如果之前有老师愿意帮助她的话，她也不会过激到毁坏其他同学的财务。好在这次事情被及时发现，不然无论是被无辜指责的王思然，还是被屡次欺辱的李田珠，很有可能她们会重蹈二十年前的覆辙。所以有些情况，必须正视，必要的情况下，要考虑报警。”
　　“范湉湉、程语晗、李博那些孩子，其实都是好孩子，从没犯过法。对他们来说，很多和同学之间的交往，其实就是开个玩笑，就好像开生日聚会，往别人脸上抹奶油一样。他们只是脑子有些不好用，开玩笑的手段有些过度，但是小唐，他们并不是坏孩子，更不是犯罪者啊。不过出了这次的事情，我是打算要好好与他们交流交流，还是要对他们进行严格的批评教育。李田珠的事情我们学校会慎重考虑，不会让她再受伤害，而王思然同学，学校打算免除她未来两年的学费，让她顺利升学。”
　　“仅此而已吗？”
　　“当然了，学校会让心理老师帮助那些在学校里处于弱势地位的学生的。但是思南中学，不可能有校园霸凌。中国，不是美国。”
　　“张伯伯，我读书的时候学到过一个道理，叫做：为了弥补一个错误，人往往要继续犯好多错误。”
　　“你这话的意思是？”
　　“如果不正视校园霸凌现象，思南中学就不能称之为一个合格的学校。”
　　“小唐，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母校？”
　　“我知道张伯伯呕心沥血一辈子，为教书育人的工作奉献了一声，您获得了极高的声誉，也为思南中学塑造很高的声誉，但是……不可以掩盖这所学校存在的一些问题啊？如果学校能够重视校园霸凌现象……”
　　“小唐，像思南中学这样优秀的学校，没有校园霸凌现象。”
　　“张伯伯老了，很快就要退休了，我全部的人生梦想，就是可以光荣卸任，希望在我任职期间，思南中学是一个没有任何污点的、升学率全省第一乃至全国第一、每年都能培养出大批优秀学子的菁英中学。小唐，你不会想看着张伯伯的愿望落空吧？”
　　“当然不是，张伯伯，我只是……”
　　“好了，天晚了，起风了，我还有一份文件要落实下去，你也快忙自己的事情去吧。有空欢迎回来学校看看。”
　　“张伯伯，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学校的存在，是为了教育学生成人，不是吗？那么如果学生受到了欺凌、学生因此自己的权势去欺凌别人寻找快乐、一座校园里就充满了冷暴力与不平等，那么学校是否就是失职的呢？”
　　“荀子说，人本始材朴，说人之初，是朴实懵懂的，全看后天如何引导。那么在这个层面上说，学校和老师当然负有教育学生做人的职责。”
　　“小唐，相信你的母校，思南中学也在慢慢完善，慢慢变好，给我们一些信心，好吗？”
　　唐绸点点头。
　　操场上，程语晗带着范湉湉走到王思然面前。
　　王思然有些忐忑，余逸握了握她的手。王思然看着他，深吸一口气。
　　程语晗说：“对不起，是我错怪了你，我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她说完这话，拉了一把范湉湉，范湉湉走上前来，看看王思然和她身边的余逸，咬咬嘴唇，低下头，说：“对不起。”
　　范湉湉说：“我……我是看到余逸和你要好，有些……觉得不舒服，我在背后也讲了一些你的坏话，这些……我……今天都跟你直说了，以后谁在说造谣你的那些事情，你让她们直接来找我，是我说的……我……对不起。”
　　王思然点了点头。
　　“我们之前的所作所为，我重新想了想，确实很不酷。因此，我们能不能休战？”程语晗说。
　　“就当之前的误会和不愉快都没有发生。我们……打场羽毛球吧？”
　　王思然轻轻一笑，说：“可以啊。”
　　王思然把球拍递给程语晗和范湉湉，与余逸一行四个人走向羽毛球场。
　　他们经过唐绸身边，说说笑笑，像最普通最开心的中学生。
　　唐绸想，也许，未来会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