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病夫是戏精》登舟

4、【四】

　　欺君罔上可是大罪，不论哪朝哪代都是要灭九族的！虽然唐不知觉得除了那个爹，其余的人就算全都死了也没什么，可是一想到自己才刚重生回来就又要去世，就觉得自己太惨了，哪有人两世都死在大婚第二日的？

　　唐不知禁不住打了个冷颤，一时脑子里竟像有千军万马似的，刀光剑影交错个不停。

　　惨也！本以为重生一回，只要自己谨言慎行，小心伺候着就可以安然度日。却没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替嫁一事如何瞒得住？

　　这桩婚事是由当今圣上亲自拍板，是以忠肃候府和平凉王府两家人虽然平时不常来往，族中子弟更是见面不识，却仍不敢怠慢。黄甯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敢让唐不知替代唐不烟嫁到平凉王府。

　　忠肃候府上下为了瞒天过海，对族中所有仆人都三令五申莫要走漏风声，谁要是敢在外面胡说八道，全家性命难保。黄甯甚至还特意让唐不知模仿唐不烟的习惯。可是唐不知喝了一碗毒菌汤，再重生回来，之前记在心里的那些习惯竟然都记不起了！

　　唐不知想的入神，半天也没言语，站在原地两眼放空。湘儿瞧着小姐神色不太对劲，伸手推了推她，又轻声说道：“小姐，你怎么了？”

　　唐不知这才反应过来，忙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在想一会儿见了老太妃该说些什么讨她欢心”，顿了顿又笑道：“你来帮我梳头吧，要快些，桂嬷嬷等很久了。”

　　湘儿听完噗嗤一声笑出来：“我还以为小姐哪里不舒服，原来是在想这个，哈哈…那我们快些进去吧。”

　　唐不知嗯了一声，就和湘儿走近了内间。

　　半柱香之后，湘儿拉着唐不知从内间出来，走到歪在椅子上的时则鸣面前，笑道：“姑爷，我家小姐漂亮吗？”

　　时则鸣微微睁开眼睛，琥珀色的眸子上下打量着立在面前的人。只见唐不知换了一件烟霞色织锦花纹上衣，并一条月白色水雾长裙。长身玉立，身段纤细。柔顺的头发梳成随云髻，只戴着一只金海棠镂空步摇。粉嫩的脸蛋上，朱唇微张，弯弯的眉毛下是一双闪亮的大眼睛，扑闪的睫毛好似蝴蝶振翅，让人移不开视线。

　　时不知看得呆了，眼里透出光芒。想起昨晚软玉在怀的触感，心里涌起一股躁动，便轻咳两声，不以为意道：“比西子还差的远呢。”

　　湘儿却掩嘴笑道：“姑爷你的耳朵红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时则鸣摸了摸耳朵，果然觉得有些发烫，想了想说道：“你个小丫头知道什么，现下春夏正交替，早晨也是热的紧”，说着还不忘拿手来回扇了几下。

　　唐不知见他二人你来我往竟然说的都是她，自己倒也红了脸。也不敢去看时则鸣，只催促道：“小蹄子还不快走，桂嬷嬷该着急了。”

　　湘儿见小姐有点急了，便冲时则鸣做了个鬼脸，跟着唐不知往外走去。

　　还未跨过门槛，时则鸣的声音传过来，还带着隐约的喘息：“娘子先去，我随后就到。”

　　唐不知他这话何意，还以为是怕她初次见老太妃会紧张乱了方寸，当即心下一暖。正想答应却想起他身体孱弱，晨间风大露重，倘若再添了病症，只怕王府上下都要戳她的脊梁骨。于是温声回道：“不碍事，你且在屋里好生休息，老太妃那里我自会应对。”

　　刚走出院门，唐不知就见桂嬷嬷一脸不耐烦地站在那里，忙堆笑迎上去说道：“嬷嬷久等了，咱们这就去吧。”那桂嬷嬷在风口里站的久了，连带着声音也冷得渗人：“世子妃真是让老奴好等啊！老奴眼巴巴地等着没什么，只是可怜老太妃今儿坐了这么久的冷板凳！”说着又横了唐不知一眼，转身先走了。

　　湘儿一听这话当即变颜变色，心道我们四小姐即使是庶出，在家中时也没有不知死活的奴才敢当着面甩脸子，现在明媒正娶过来成了世子妃，你倒还敢风言风语！越想越生气，就要上去拉住那婆子理论，却被唐不知喝住了。

　　唐不知心里也是气的，可听那嬷嬷口口声声老太妃如何如何，猜测到她可能是贴身伺候老太妃的，地位自然比一般下人高贵一些。这样的人最好别得罪了。是以刚才看到湘儿想为自己争辩几句，就赶忙制止了她。

　　湘儿的肩膀不断地颤抖着，微红的眼眶里渐渐起了水雾，她深呼吸两口还是觉得憋闷，按捺不住的怒气终于还是爆发了出发，连声音都变了调：“小姐啊，你何时受过这等气？她不过也跟我一样是个奴才罢了，何必忍他？”

　　唐不知看了看湘儿涨红的脸蛋，心下不忍，伸手去擦了擦她的眼角，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傻丫头，为这么几句话生气，不值得！再说，你如此伶俐的人，难道看不出她背后的靠山是何人吗？凭她去吧，几句话还压不死我！”

　　“可是…”湘儿带着哭腔还想说什么，看见唐不知一脸淡然，只好把未说出口的话又咽下去，跟着唐不知去追桂嬷嬷了。

　　上辈子唐不知大婚当晚在喜房内呆坐到天亮，门都没出就被一碗毒菌汤送到了阎王爷那里，因此对于王府的内景一概所知。这一回，她一边紧紧跟着桂嬷嬷，一边细细地观察四周的环境。

　　只见这一路上，亭台楼阁分布得错落有致，时值暮春，沉睡一冬的树木都抽出嫩绿新芽，还有从南境运过来的时鲜花卉，争先恐后地绽放蓓蕾，散发出迷人芬芳。抄手游廊两旁的栏杆都是汉白玉砌成，触手冰冷。抬头看时，房梁上雕梁画栋，或是字画，或是古训，当真是显赫之家！

　　穿过一道游廊，又推开一扇金黑色木门，里面竟又别有一番天地。此处正是老太妃的居所，归缘居。

　　这老太妃是个向佛之人，屋内一应器具皆从轻从简，院里更是不见任何雕琢之物，唯有一方池塘不是天地所生。此刻一个身穿靛青褂子的丫鬟正给池塘里的鱼儿喂食，忽见桂嬷嬷引着世子妃到了，忙丢下手里的瓷碗，笑着迎上来：“奴婢给世子妃请安。世子妃可是来看老太妃的？她老人家正在佛堂做早课呢，不妨先请世子妃去厅里略坐坐，奴婢这就去回老太妃说您来了。”

　　唐不知见她眉眼弯弯，观之可亲，便也笑道：“礼佛需要清净，还是不要打扰老太妃了。我等一会儿也不碍事。”顿了顿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儿啊？”

　　那丫鬟正欲回答，却被一旁的桂嬷嬷抢了先：“她叫翠柳，是老太妃房里的大丫鬟，惯会哄人的。”

　　唐不知觉得这话充满了醋酸味，但也不愿挑明了，只笑道：“那麻烦翠柳姑娘引我们去正厅吧。”

　　桂嬷嬷见唐不知不接她的话，顿觉得没趣，又想找回一点颜面，便说道：“我去请老太妃。”说着飞也似的走了，唯恐有人跟她抢。627

　　翠柳看桂嬷嬷走的那样急，摇摇头笑道：“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争强好胜可怎么行！世子妃，请随奴婢来。”

　　唐不知给湘儿使了个眼色，湘儿立即会意，跟上去一口一个翠柳姐姐地叫着，自己则在后面默默地跟着。

　　绕过一面漆墙之后，便来到了正厅。人还未进去，唐不知就闻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檀香味，其味浓郁悠长，正是理佛之人最喜爱的香味。进得厅内，只见陈设十分简单，却又华贵大方。一整套的楠木案椅靠墙摆着，案上的笔墨纸砚归置的整整齐齐。旁边还放着一个镂空的鎏金香炉，一缕缕的香气正往外飘着。

　　唐不知才刚坐下，翠柳便端着漆盘过来给她斟茶，笑道：“世子妃尝尝，这是老太妃最爱的洱茶，今年招摇国新进贡的。”

　　唐不知端起茶杯闻了闻，只觉得清香扑鼻，又送至唇边抿了一口，果然口感极好，便笑道：“今儿可真是有福了，不然平常哪能尝到如此美味？”

　　湘儿也笑道：“是啊，刚才沏茶的时候翠柳姐姐还说，这洱茶一年只能摘一次，因此分量有限，老太妃得的也不多，平日里都舍不得喝。今儿可真是有福气了…”

　　三人正说笑间，忽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翠柳便笑道：“是老太妃来了”，顺手放下茶壶，跑了出去。不多时便搀进来一位银发苍苍的老妇人，后面还跟着垂头丧气的桂嬷嬷。

　　只见那老妇人身穿品竹色三花罗绸，内里衬一件荼白八福长裙，腰上系着茜青色宫绦。头上三千白发丝只用一根暗红色木簪挽住，再无其他饰物。一双倒吊的柳叶眉下，精神奕奕的凤目正盯着出神的唐不知。

　　那老妇人看了一会儿，走进来在案桌后坐下，才开口道：“好孩子，快过来让我仔细瞧瞧。”唐不知这才回过神来，慢慢走到案桌旁半跪在地上，把手搭在那人的膝盖上，笑道：“老太妃，孙媳给您请安了。”

　　老太妃却转过头对翠柳笑道：“你瞧瞧她，可是说错话了不是？”

　　唐不知心下一惊，心道不可能啊，不叫老太妃那叫什么，难道叫封号？可她的封号…我…想不起了，正纠结间，只听翠柳笑道：“世子妃，您该叫奶奶啊，世子都是这么叫的。”

　　“……”唐不知一阵尴尬，原来是这样，忙改口道：“奶奶。”

　　老太妃这才乐呵呵地应了一声，又命翠柳将她扶起来，令她在旁边坐下，说些家长里短的话。

　　正说的兴起，忽听院里传来一阵窸窣声，不知是什么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