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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炎帝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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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呀,尸、尸体!”对面墙角栓子一声惊叫。
“吵什么吵?没见过尸体啊?”老蛇挪到他身边又递给他一个空包:“这个给你,多装点。”
“可这尸体,和活的一样……刚刚,”栓子跌坐在地,颤抖地指着那堆明器惊恐说:“它、它刚刚还笑了!”
众人的目光齐聚他所指方向,堆积着随葬品的角落此时已被栓子翻开大半,里面竟藏着一具身着迷彩服的现代人尸体!
程九跟着景泰小心翼翼地凑近,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尸体半跪着趴在堆成小山的明器上,手里握着把枪。从外观上看,身体没有明显外伤。而它的头,却诡异地扭转180度,半睁双眼,直勾勾地“注视”着栓子,唇角微微上翘,似真如栓子所说,它在笑!
“这该不会就是山洞外扎寨的那帮人吧?”程九微微蹙眉,它的头显然是被外力拧成,很有可能就是直接死因。
“极有可能。尸体还没有腐化或是长尸斑,说明这人才死没多久。”周匀应道。
“既然有人死在这……”景泰低头看着尸体沉吟:“这里不安全了,我们快走。”
“一条是我们来时的路,而另外三条……”黄老板起身,看向三条黑黢黢的甬道:“我们该往哪走?”
景泰抿唇,面色冷峻:“我们来时的路本就是地图上没画的,估计画图人根本没来过这。后面的路不能依赖地图了,”他收起地图,唤道:“小九。”
没人应。
“小九?”他又唤一声,这才发觉程九不知何时双眸直勾勾地盯着墙上的壁画,神情木然像是入了魔。
离她最近的周匀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小九?怎么了?”
程九眨眨眼,这才回神,葱白般的指尖指向面前壁画:“你们看!注意看画中人,他们的头!”
景泰和黄老板夫妇也聚过来,而栓子和老蛇好似没听见似的,继续你争我抢地将明器装进口袋。
程九指的是一处较完整的人物画,虽然色彩被经年累月风化侵蚀已经黯淡,但线条和画面还算清晰。
“都是一个鼻子俩眼睛,穿着绫罗绸缎的,怎么……”景泰的话音戛然而止,他撑大双眼定定地注视着画中人:“他们的脑袋怎么都……”
程九面色沉沉:“没错,所有人的头都被拧到后背,和刚刚那具尸体一模一样。”
她话音刚落,一声“咔嚓”在墓室中轻响。
“栓、栓子!”身后传来老蛇惊呼,紧接着是一连串叮叮当当金属落地声。
众人忙回身,只见栓子的脑袋被诡异地拧至后背,双膝半跪着倒下,刚巧趴覆在那具藏在明器堆里的尸体上,没了气息。
“啊!!!”黄夫人惊叫着躲进黄老板怀里瑟瑟发抖。
众人怔怔地望着那两具尸体,一切发生太快,还没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竟又折损一人。而栓子死的样子太蹊跷,就像是诅咒一般壁画上的画面再现!
老蛇面色惨白连连退后,忽的双腿一软跌坐在地,嘴里喃喃:“有鬼……有鬼,这地方有鬼!”再顾不得拿洒落一地的明器,精神错乱般慌不择路地跑进一条甬道:“别来追我!别来追我!走开!”
“老蛇!老蛇你干什么去?快回来!”黄老板对着甬道口大喊,然而老蛇的声音湮没在阴风阵阵的呼啸中。
“我去把老蛇找回来。”景泰提起电棍就要冲过去。
程九急急出声:“我也去!”老蛇一定看到了什么而精神失常,万一景泰制服不了,又走错路找不回来怎么办。
“你留下照顾黄老板和黄夫人。”景泰满脸不赞成。
“与其呆在这等着被袭击,不如我们一起走。”周匀瞥了一眼程九,适时对景泰劝说:“也方便照应。”
黄老板担心被他们撇下,自然忙不迭赞同。
于是,仍然景泰领路,周匀垫后,大家一一排队钻入甬道。
这条路出奇地静,明明在甬道口时还听得见风声,而此刻只有他们几人的脚步声入耳。手电光照有限,四周黑暗如墨仿佛潜伏着凶兽,伺机要将仅有的一点光线吞噬。
程九走得小心翼翼,黄老板的手电光忽明忽暗在前方微弱地闪着。
忽然,她脚步一滞。身后的周匀立即紧张出声:“怎么了?”
“他们……不见了?”她用手电向前方晃了晃,不见一个人影:“黄老板!景泰!你们在哪?”她大喊,可没有人应。
四周安静得连她自己的回音都没有,她甚至怀疑刚才到底有没有真的喊出声。
不会只剩她一个人了吧?她心中一紧,急急回头:“周匀?”
“我在。”
见周匀还在身后,不知为何,心里霎时镇定许多,她稍稍松口气:“我们和他们走散了。”
周匀剑眉微拧,凝视前方看不到尽头的甬道:“一路上,我们并没有遇见过岔路。你有听到过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没有,”程九摇摇头,巴掌大的小脸被手电光映得苍白:“一路走来这里都太安静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们继续往前走,没准儿他们在前面等我们。”
他虽这么说,可两人都知道,刚刚程九喊那一声没人应,前面也多半不会找到景泰他们。
周匀腿长,迈开的步子大,几步就走到前面,程九下意识捉住他的手腕。
他本能回头,就见程九像烫手似的松开他:“那个,你不要离我太远。”紧接着,她又颇心虚地解释:“我怕我们两个再走丢。”
昏暗中,程九望见周匀的眼里有光亮在闪,仿佛平静湖面上漾起的波纹,声音低沉似含笑意:“不会。”他抬手,紧紧反握住她。
程九被他牵着继续前行,不时抬头看向他的侧脸。棱角分明的侧脸在甬道的黑暗与手电的光影中分外柔和,莫名地,脑海中浮现景泰的话“我看人准,他多半对你有意思”,她垂眸,手上与他相触的皮肤愈加灼热。
“周匀?”
“恩?”周匀应了声,回头递来询问的眼神。
程九躲开他的视线,面颊泛红,抿了抿唇:“……没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叫他一声。
“这是你第一次下墓吗?”或许是一路无话太过安静和尴尬,周匀边走着边找话题问起来。
“我前段时间刚下过地,不过是个小墓,”程九抬头看向四周:“像这样的大墓……应该也下过。”
“应该?”周匀抓住字眼。
“我们落霞山弟子都是长到二十岁出山,我二十三岁那年出了意外,”握着程九的手忽的一紧,不过程九只顾着解释,并未察觉:“失忆了。回到落霞山养了三年,唔,我想在我忘记的那三年里应该去过一些大墓吧。”
周匀沉默半晌,正当程九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听见他轻声问:“何以见得?”
程九眨眨眼,他对她的事这么感兴趣,不会真的对她有意思吧?
“……主要是听我师兄他们说的,还有根据那些年我带回来的明器推测的,”她猛地想起来:“那几年我不知道从哪还挖出一块阴阳玉佩来着。可惜现在只剩半块,也不知道另外半块哪去了。”
周匀薄唇微抿,心虚地瞄了程九一眼,贴在胸口的半块玉佩仿佛隐隐发烫:“那三年的事,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
程九摇摇头,但想到周匀一直目视前方看路,便又补充:“不记得。”也许是甘木棺材的副作用,她醒来时竟把那段记忆忘得干干净净。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无能为力,报不了仇。
两侧墙壁的距离渐渐缩小,甬道越来越窄,两人不得不侧身横行才得以通过。墙壁不再像之前走过的那般平整,甚至几乎看不出开凿过的痕迹。
似有微弱的光线从头顶倾泻下来,她微微抬头,目之所极,竟见高耸的悬崖峭壁之上如一丝细线般的白色光带。
一线天?
待她要后仰看得更清楚些,一只手扶住她脑后。
“小心。”
程九忙收回目光,也刚好见周匀收回托在她脑后的手,手背上两道血红的擦痕醒目。她拧眉,愧疚说:“你的手划破了,我一会儿帮你上点药吧。”
本欲拒绝,周匀转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光微闪:“也好。”顿了两秒,他仍忍不住嘱咐:“这里极有可能是连接主墓室的通道,小心山壁上的石头。”
走过狭窄的一线天,道路逐渐拓宽,四壁平整又成了人工开凿的甬道。显然,这座古墓以山野间天然形成的裂缝为连接分成两部分,如同一个哑铃,横卧在炎帝岭的数百米地下。
“从山洞到我们刚才休息的耳室,其实是古人用来祭祀的吧。”程九快走两步跟上周匀,自觉握住他的手。
周匀面色绷紧,眸光微凛:“没错,看来过了这道门,才算是真正的古墓。”
手电光的尽头,一块巨大的封石挡住去路,上面刻着一列列符号般的文字,看样子像是古篆。
可惜景泰和他们走散了,而程九不擅长识这种字,她目含期待地抬头看向周匀,却见他正细细地摸索着门缝,剑眉蹙紧:“这道门被人打开过。”
他伸手一推,刺骨的阴风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一黑影在门内仅见的缝隙处晃过。
手上猛地一紧,周匀压低声音:“跟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