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薄荷》栗子白米糕

2、喵，信件

　　夏日的清风透过屋子，卷起信纸的一角轻轻刮擦着枕臂而睡中，少年细嫩的脸庞。

　　他睫毛微微动了几下，缓缓睁开，露出星子沉潭般的眼眸。

　　悠悠地直立起身，坐在原地缓了缓后，少年环视了下随室外天色暗沉下来的房间，总觉得此刻心情有点憋闷。

　　走到门边按下开关，瞬间亮堂的房间内，白色的灯光照亮蜜褐色的眼睛，如半透明的硬糖，纯粹无杂质。

　　桌上信纸被墨水洇开了一片，字迹已经难已辨认了，少年读了读开头的字句，觉得无法继续写下去，将信纸团揉成球，以精准的弧度扔进了废纸篓里。

　　阳台上一团淡橘色的小东西，突然跳了下来，踏着轻悄的步子踱到主人跟前，仰头“喵”地叫了一声。

　　少年蹲下，抚了抚它被照顾得蓬松柔软的毛，心情瞬间被治愈了，双手抱起猫咪放在腿上，左手放在它热热的后颈上，右手自左而右地用手掌梳动着。

　　“如果难过的话，就给我写信吧。虽然不一定会回你就是啦~”从早已被遗忘的一本过气小说里掉出的字条，此刻就在信边安静地躺着。

　　字迹幼稚，但一笔一划，甚至于那故作潇洒的连笔，都透着认真。

　　收字条的人读到的太晚，写字条的人也早不知去向，仿佛是一则从过去发送到现在的信息，间隔的时间让少年心里陡然积了一层厚厚的尘埃。

　　如果他当初就发现了这张字条，一切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呢？那件尘封心底的往事又一次被打捞了起来。

　　他又喃喃着，问了遍腿上乖顺的猫咪，“你说呢？毛球。”

　　那一年，家里发生巨大变故，父亲的公司破产，爷爷去世，母亲每日以泪洗面，最好的朋友就在自己面前自杀，至今无人知晓缘故。

　　一切狗血的事情集中在那段时间发生，好在他挺了过来，或者说是，连同那些不愉快，那座小城市，老房子，旧的回忆，一股脑地匆匆逃离，不再过问。

　　有了新的学校，新的环境，新的朋友，每日热热闹闹，青春洋溢，似乎没有什么不妥。只是，还是会梦到那人，梦见他没心没肺的笑和有些尖细的声音。

　　包括刚刚整理旧书的时候，手里捏着那张仿佛跨越时空而来的字条，还是会鼻上一酸。

　　奇怪。

　　他不确定是否那人的死和自己有关，也满以为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他在新班级遭遇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但是从那以后他都在怀疑、埋怨或是自责……为什么偏偏要死在我面前？是报复我吗？

　　他阻止自己去回想那些细节，大概他事实上并没有面对真相的勇气。

　　正这么想着，“毛球”突然挣脱自己的手一跃而跳下地板，毫不留恋地立着尾巴，腿上重量明显一轻，看着“毛球”离开的背影，他这才想起:这傻猫是不是又胖了啊……

　　“路沅啊，不要皱着眉头了，你看毛球多厉害啊，活了这么大岁数，居然还是这副活蹦乱跳的样子。你也要和它一样，每天开开心心的，吃得肚皮圆溜溜的，好不好？”

　　路沅想到爷爷的话，又望了望门外毛球离开的方向，那里已经没有动静了。不禁感慨了几句做只什么也不用干，什么也不用烦恼的猫也挺好的，哪怕像毛球一样胖了点，蠢了点。

　　从自己记事起，毛球就陪伴在身边了，十几年了，一点儿老了的迹象都没有，依然胃口极好，圆圆滚滚的，玩具也不会喜新厌旧，甚至是和自己的尾巴打游击战，都能玩得不亦乐乎。

　　路沅猛然细想起爷爷说的话，那时候的“毛球”就“这么大岁数”了？而不是印象中作为自己从小养到大的猫咪存在的？

　　确实，记忆里的毛球除了越来越胖，让人误以为它是在长大外，好像真的不是从幼猫养起的。

　　莫非……这小家伙成精了吧？思及此处，路沅不禁悚然。

　　仔细想想，还有许多不知道和别家猫咪比有没有差异的事，比如……毛球几乎从来没有生过病。

　　路沅摇了摇头，想着，可能小土猫就是好养活一些吧。

　　毕竟现在这间屋子里，并没有其他人在，自己吓自己可就不好了，更何况，这么多年，“毛球”已经是亲人般的存在了，哪怕是什么精怪鬼魂的也都不会害自己的吧？

　　“喵！喵喵！”忽然，从卧室外面传来了“毛球”杀猫一样尖利的叫声，路沅赶紧转到客厅去瞧。

　　只见路灯的光透过窗洒进来，在墙上拉出一条长长的黝黑影子，仔细一看原来是它自己的尾巴在墙面上的倒影，随着它示威的动作，墙壁上的“怪物”正张牙舞爪。

　　路沅笑着叫了声“傻猫”，靠着门框边，也不开灯，倒要看看这小家伙什么时候能自己发现。

　　还有一样大概和其他人家的猫不同的就是，路沅家的“毛球”似乎是只长肉不长脑子的，或许它可怜的大脑已经被脂肪占据了吧……

　　但是就算这样，毛球也没有表现出三高的征兆。因为并非是自己喂得多，而是，“毛球”若是个女孩子，大概是喝凉水都要胖的但是体格健康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