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定恒星》Vassa

1、第 1 章

　　等顾椹一收拾好东西，窗外的天已经黑了，办公室里也只剩他一人。顾椹一大学毕业后一直在一家互联网公司上班，是一名程序员，小组里只有他一个人是单身，平日里有什么事都会叫他去做，反正他呆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可做。
　　更何况，顾椹一不爱拒绝人也不爱抢功，几乎成了公司专门的紧急特派员。
　　“喂，岫岫？”一看是乔岫，顾椹一慌忙接电话。
　　“怎么还不来？”乔岫语气有些不满，“不是说了今天要来我家吃饭吗？我昨天给你发了微信，你不会没看到吧？都要八点了？”
　　“对不起，岫岫，我没看见，我现在马上打车过去。”
　　“嗯，就这样吧，你快过来吧，我爸妈等着呢。”乔岫又小声地抱怨着什么，还没说完，顾椹一就把电话挂了。
　　顾椹一深深叹了口气，在椅子上奢侈地瘫了片刻，不情愿地拿起外套和背包出了门。
　　公司位置在郊区的工业园地，白天城里的人都来这里上班，晚上都回城里了，偌大的工业园显得空荡荡的，只剩公司大楼的窗户还在发光，像一个电力十足的透光灯笼。
　　门口有好几个人都在等车，顾椹等了十几分钟才等到一辆，赶紧上了车。
　　“师傅，到梦泽天地。”
　　“哟，那地儿太远了，我回来拉不到客，不去。”太远了，司机有些不乐意，打表不划算。
　　顾椹一没办法，只好拿出几张红票子塞到司机手里，好声好气地说道：“拜托了，师傅，我有急事。这点钱你拿去买烟，打表另算。” 顾椹一这时只担心乔岫生气，加上平日对钱也没有概念，便将钱包里大额的钞票都给了出去。

　　“行吧，”司机用目光点了点手里的钞票，足足六百块钱，倒也不亏。
　　到了别墅区门口，顾椹一打给乔岫：“岫岫，我到别墅门口了，你来接我吧，我进不去。”
　　“到了？你把手机给保安，我让他给你开门。”
　　“那好吧.....”
　　门口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照得人脸昏暗不清。保安一直在看他，仿佛在审查什么可疑人员。
　　顾椹一开了免提，怯怯地将手机递到保安的小窗口处：“我朋友让你和她说......”
　　“放他进去，这是我朋友，我乔家的。”
　　保安一脸怀疑地看着手机，回答道：“你得自己出来接他，他也没有门卡，没法进去。”
　　乔岫脾气不太好，隔着手机挖苦道：“哟，我倒不知道一个保安这么了不起了，连住户的朋友都不能放进来，你们也就这时候威风一点吧？”
　　保安还是一脸刚正不阿的样子，缓缓道：“您还是出来接他吧，里面住户都是贵重的人，出了事谁都负不起责任。”
　　顾椹一听到保安的话，脸上有些发热，手也不知该放到哪里，只好像个小学生一样背着手立正站好，还得一边承受保安的冷眼。
　　别墅区里住的都是富贵人家，他今天穿着件程序员标配冲锋衣就来了，也难怪别人这样说。可他也不是很想来，每次来的时候都如坐针毡——他只是运气比别人好一点罢了，他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这一点。
　　乔岫最后还是出来接他了，开了一辆红色的跑车，到门口时狠狠按了几下喇叭，对他挥手让他上车。
　　等顾椹一上车后，乔岫对着那保安比了一下中指，“倏”的一下往里面开了进去。顾椹一还没坐稳，头险些撞到了车玻璃上，吓了一跳。
　　明明只有几百米的路还要开车，就只是为了给那不认识的保安一个下马威。乔岫小气得很，绝对不愿意受一丁点委屈。
　　小时候，顾椹一吃了乔岫吃剩下的半颗草莓，被乔岫掐肿了胳膊。
　　他第一次来乔家的时候，家里的阿姨洗了草莓让他吃。他第一次看见可以吃的草莓，可乔岫老是瞪她，顾椹一不敢拿。
　　乔岫只吃草莓尖，剩下的都堆在桌上。等乔岫走后，他便从那堆吃剩的草莓里偷偷拿了一只。如今什么味道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手臂很疼。
　　“一一快点下车，上楼吧，我爸妈好久没看见你了，去和他们好好说说话。”
　　“哦。”顾椹一答应道。
　　乔岫心情很好，一路哼着歌上了楼，顾椹一有些畏手畏脚地跟在后面。
　　“当当当当，看看谁来了！”乔岫蹑手蹑脚走进屋后，突然高声喊道。
　　乔海和苏云依偎在一起看电视，看见顾椹一后有些高兴地走上前来：“一一来了，怎么这么久才来看叔叔阿姨？工作还顺利吗？”
　　顾椹一笑得有些僵硬，神经紧绷，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来这里是要干嘛。他舔了舔有些干枯的嘴唇，哑声答道：“挺顺利的。”
　　“那就好，那就好，岫岫，去叫阿姨开饭了。”
　　桌上都是乔岫爱吃的菜，大部分都是海鲜。乔家的做饭阿姨还是之前那一个，只是头发白了许多，她笑眯眯地给顾椹一端饭，顾椹一冲她点了点头。
　　“咳咳”，乔岫清了清嗓子，打算开口说话，顾椹一发现她今天化了很漂亮的妆。
　　“我有事要宣布。”
　　“什么事？”乔海问。
　　“那就是，我和顾椹一同学正式在一起啦！”
　　乔岫长得漂亮，声音也是脆生生像黄莺一般，可顾椹一只觉得头脑有些发蒙，刚想开口说话，就感到大腿一股刺痛——乔岫在桌子底下掐他。
　　“呀，定下来了？这可是好事呀！”苏云有些惊喜地拍拍手。
　　乔岫外面一大帮男朋友，什么荒唐事都做过，乔海和苏云一直担心她定不下心来将来让人欺负，又或是一辈子就这么荒唐地过去了。如今乔岫牵着顾椹一到他们面前，他们再满意不过了。
　　毕竟这孩子他们知根知底，从小性格就淳朴善良，更何况顾椹一家里就他一个，以后结了婚还可以劝他和乔岫回乔家住，岂不热闹得很？
　　“对，定下来了。”乔岫一锤定音便把关系说死了。
　　耳边的谈话还在继续，顾椹一突然觉得自己魂魄离体，仿若一个置身事外的人，眼观着一场无聊的闹剧，有些烦了。
　　他扶了扶头，“腾”地一下站起来，道：“叔叔阿姨，我突然想起我还有急事，今天就不陪你们吃饭了，我、我先走了。”
　　乔岫笑嘻嘻地帮他圆谎：“他工作忙，这里离他住的地方远，我去送送他。”
　　上了车，乔岫脸沉下来，低声道：“一一，你刚刚什么意思？”
　　顾椹一也不知道乔岫什么意思，平白无故将自己变成了她男朋友，还反过来问自己是什么意思。
　　“岫岫，我......”
　　“你怎么了，刚刚怎么不配合我？”
　　“这样不好，当着叔叔阿姨的面......”
　　“什么不好，我说的话都是对的！我说我们在一起了，那就是在一起了！你必须得配合我！”乔岫点燃了一支女士香烟，车内有些薄荷的味道。
　　顾椹一闭着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说：“我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个消息。”
　　“一一，”乔岫凑近后将烟吐到他脸上，“你今天怎么这么不听话？我喜欢听话一点的顾椹一。我能感受到，你今天因为我不开心了，但这不是我的错。一一，又想去看心理医生吗？这次我有认识的医生。”
　　两个人吵了一架，顾椹一不记得自己和乔岫怎么结束的对话，只记得自己一个人浑浑噩噩地走到别墅门口，发现手机没电了，身上的钱刚刚也都用来打车了，真的只有走回去了。
　　他依稀记得来的路，记得旁边不远处好像有一处地铁，可是记不清地铁是几点停运，只是一味地往那个方向走。
　　......
　　徐嗣开车回家的路上，发现路边坐着一个人，长得还特别像自己以前认识的一个人，他朝那人鸣喇叭，那人抬着头朝他这个方向走了过来，说：“师傅，能带我一程吗？带到地铁站就好。”
　　“顾椹一，还认识我吗？”徐嗣哭笑不得。
　　顾椹一眯着眼睛仔细一瞧，原来是徐嗣，不好意思地笑了：“抱歉，是你啊，徐嗣，刚刚没看清脸。”
　　徐嗣冲他点点头：“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顾椹一慌忙道：“不用送到家，送到地铁站就好。”
　　“废什么话，说吧，你家在哪里。”徐嗣看顾椹一神态紧张，给他扔了一瓶饮料，结果又把他吓一跳，“你说你这人，怎么老一惊一乍的，喝吧，没毒。”
　　“那就麻烦你了，”顾椹一放下戒备，冲徐嗣笑了笑，“送我到江源区的辉腾小区就可以。”
　　“行，系好安全带，也就三十分钟的事儿。对了，你来这儿干嘛？找乔家又有事儿？怎么没人送你？”
　　顾椹一闻言皱了皱眉，略微思索一刻后，说：“这个事情很麻烦，我还在想要怎么说。”
　　“那就别说了，我也就顺嘴一问。”徐嗣说，“我俩有多久没见了，三年？四年？”
　　“你高中毕业后不是出国了吗？从那以后吧。”
　　“你现在在做什么？毕业了吧？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学习特好。”
　　“嗯，在工作了已经。”顾椹一无意回忆高中的经历，一句话略过了，毕竟那也不算什么美好的记忆。
　　“那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徐嗣拿出手机，点开二维码。
　　顾椹一愣了一下，拿出手机加上了徐嗣的微信：“可以了。”
　　等徐嗣把他送到小区门，已经十点了，顾椹一有些抱歉，小声道：“真是太麻烦你了。”
　　徐嗣点点头：“有时间我约你出来吃饭。”
　　顾椹一回到家中有些饿了，拿出一包泡面放到锅中煮了起来，还加了些芝士和番茄。等吃完泡面，才舒舒服服地躺到床上，打开手机浏览经常看的一个程序员论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