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底之下》少年的鞘

1、一

　　“到了。”身材略显臃肿的船长费力地挤进船板下面，冲里面高声呼喊着。

　　芮特从漆黑的船舱走出，几个月来已经习惯了黑暗的眼微眯着，试图躲避头顶高挂的太阳。

　　她站上船前，看到了热闹喧嚣的海边贸易市场，人来人往，有船工，鱼贩还有一个在人群中穿梭叫卖牡蛎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女孩。

　　芮特回过头冲船长露出友好的微笑，这是自那个血腥夜晚以来，三个月后她第一次展露笑颜。

　　“谢谢您。”

　　船长看着这个返乡前偶然遇见的落魄女孩，出于善意，他让她上了船，随他们一起回到伊尼斯——散布在大陆东边的繁华小岛，他的家乡，他挥手向她告别。

　　伊尼斯人相信因果宿命，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愿你好运！”船长说。

　　海风吹拂着芮特的额前碎发，她现在是一头不整齐的凌乱短发，长发早已被决绝割去，她要与过去的自己告别，她发誓自己要亲手为亲人报仇。

　　芮特走在街上，为了不引人注目，她早已换下离家前那套华美的花裙——那是她成人生日礼上的一条漂亮精致的花裙，现在她身穿的是一套灰色的中性长裳。

　　她摩挲着手上的一枚不起眼的铜币，这是大陆上从未见过的铜币，上面刻着一扇门，左边是凹进去的，右边相反凸了出来。

　　“它在东边的伊尼斯，找到它，找到那个地方，芮特，我的宝贝，你会安全的。请找到它。”在那个混乱血腥的夜晚，与母亲的最后一次对话中，母亲亲吻着芮特的额头，泪水顺着面颊滴落下来，她不断地重复着“找到它”，紧紧地抱着她的女儿，然后将她从地道处用力地推进去，用尽全身的力气关上了密门，然后瘫坐在地板上，一个人留在原地，用匕首决然地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想起那一夜，芮特仍克制不住自己滔天的恨意和怒火，那个基努比家族竟然背叛了她的家族，她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母亲说的那个地方，可无论芮特怎么琢磨这枚铜币，也看不出任何蹊跷，她也曾问过那个伊尼斯船长，但他也说自己不清楚。

　　她蹲坐在路道旁的阶梯上，上下翻转着它。

　　这扇门有什么意义？它代表着什么？

　　芮特蜷在一角，独自琢磨着，千百个问题闪过她的脑海，却始终毫无思绪。

　　突然头顶上有一片阴影投下，上方传来声音，“小姐，要牡蛎吗？”

　　芮特抬头刚想拒绝，却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是那名刚刚在海边看到的卖牡蛎女孩。

　　牡蛎女孩的笑给她一种不舒服的危险之感，芮特皱着眉，却又听见那人重复地问道，“小姐，要牡蛎吗？”

　　“用你手上的这枚铜币买——”她别有意味的拖长了语调。

　　芮特愣了楞，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她说的话，“可是这枚铜币是不流通的啊……”

　　牡蛎女孩面上的笑容加深，在阳光的照耀下，她浅褐色的发泛着金光，明明穿着普通，却好像一个人间甜美的天使。

　　“可以的，所以，”她放低了声音，用着充满诱惑力的语气笑着问道，

　　“小姐，您要买我的牡蛎吗？”

　　芮特看着女孩热情地从小推车上拿出了一个牡蛎，熟练地用小刀把它撬开，“要尝尝看吗？很好吃的。”

　　伸出的牡蛎递在了芮特面前，但她警惕地摇了摇头，“谢谢，可我不需要。”她将手摸了摸腰间的袋子，那里装着船长给仅有的一些钱币，这足够她在找到那个地方之前，维持几天的生活，她知道自己得省着用。

　　话音刚落，芮特发现面前的女孩笑容一下消失，变成了一副毫无表情的脸，用一种冰冷的眼神看着她，就像蛇锁定猎物的眼神一样。

　　芮特顿觉不妙，想站起身来逃，但双腿却不听使唤，瘫坐在阶梯上。

　　那人慢条斯理地将刚刚剥开的牡蛎吃掉，将剩下的空壳随意地扔到地上，与刚刚的热情形成鲜明对比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冷冷地问她，“你从哪偷来的这枚铜币？”

　　她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的没用，一边看着那个女孩向她步步逼近。

　　芮特试图吸引周围人的注意，向她大声道，“我没有偷！这就是我的！”

　　可不知什么时候，周围早已四下无人，这里只剩下她们二人。

　　女孩上下扫视了她一圈，冷哼了一声，“骗子。”

　　芮特猜不透女孩的心思，仍想继续解释道，“我没有骗……”剩下一半的话被女孩突然凑近的脸卡在了喉咙里。

　　距离太近了，近到芮特甚至能从对方黑色的瞳仁里清楚的看见自己惊惶的倒影。

　　可她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那把抵在喉间的冰冷的牡蛎刀上，芮特听到自己倒吸了一口凉气，越是危险，她反倒慢慢冷静下来了。

　　她想了会，做了个深呼吸，再次地睁开眼，与正审视着她面上表情的女孩对视着，认真地说，“老实告诉你，其实我并不是这枚铜币的原主人，”

　　女孩面上看不出神色，刀依然抵在她的喉间，没有更进一步，但也没有放下。

　　芮特知道这是一步险棋，女孩在等她接下来的话，但她得赌一赌，这个看似普通的女孩既然知道这枚铜币，而且很明显这枚铜币有着不一般的意义，那么也许这名女孩能告诉她铜币背后的秘密。

　　她决定赌一赌，无论怎样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原主人是我的曾曾祖父，据说是在航海时，他救下了一名遭遇海上风暴的伊尼斯人，作为报答那名伊尼斯人把这枚铜币赠送给了我的曾曾祖父。如你所见，它现在传到了我的手里。”

　　女孩眯了眯眼睛，“沃尔夫家的逃亡妞。”显然，沃尔夫家族惨遭屠杀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东边伊尼斯，她已经从芮特明显的南方贵族口音判断出了其身份。

　　芮特脸色一白，回想到了那个血色夜晚，强烈的悲伤铺天盖地地袭上心头。

　　压在喉咙上的刀被收回女孩的腰间，芮特看着转身要走地女孩急忙地拉住了她的衣角，“嘿！等等，你认识这枚铜币吧，能告诉我关于它的信息吗？求求你了。”

　　女孩看着拉住她衣角的那双属于贵族小姐的纤纤玉手，毫不客气地打掉芮特的手，语气不善地说，“别费力气找了，看见中间那个图案了吧？那扇门背后可没有你想要的女仆和软床。”

　　门背后？女孩即将离去，芮特来不及思考更多。

　　口中反驳的话脱口而出，“我从来就不想要什么女仆什么软床或是华服，我唯一在意的只有我的家人！喂！”芮特冲着女孩的背影嚷嚷着。

　　“可他们都不在了，”女孩回头，嘴角挂上了一抹带着一丝恶意的微笑，“你已经一无所有了。①”

　　芮特被戳中悲伤之处，心底仇恨和愤怒的匣子被再次打开，她愣在原地，仿佛耳边还能回响起那个夜晚尖叫声和铁器穿过血肉的声音。

　　她久久不能回神，直到发现脸庞打湿一片，那个女孩也已消失不见，芮特才呆呆地蹲下身，埋在自己的膝前，失声痛哭出来，将积攒了数月的情绪彻底爆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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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①：You are nothing.
↑原话是这个
又开新脑洞了，这篇依然是短篇
酝酿了一周(其实是忙着考证 课也变多了
这次没大纲想到哪里写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