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几许》手残脑残胸残

18、第 18 章

　　春兰掀开太子的外袍，他里面穿了件月白色的单衣，那是江南上贡的极品锦缎，上面是宫中最好的绣娘，用金丝和五彩线绣的龙纹和吉祥图案。

　　春兰用力撕下下摆铺在案上，用玉印在缎子上盖了个‘隆庆太子印’。这方印章是太子平日处理国事用的，她又拿了一枚小印和一个匣子。“这是太子的私印，你拿着这个去找那家的老太君。这匣子里是银票和太子妃惯用之物，银票给周家，太子妃的首饰留给长孙殿下。”

　　她不是不食五谷的人，在交际这方面，她玩的很溜。庄夫人的确是周家老太太的掌上明珠，周家家主的亲妹，但那是太子妃还活着的时候。现在太子倒了，长孙殿下去投奔周家，不可能让周家白白养着，没有好处，周家也不可能冒着抄家的危险收留他。

　　这时，幻玉也把长孙殿下抱了过来，他人小，被抱过来还在呼呼大睡。太子妃的另一个大宫女墨梅和总领太监千山垂手立在一旁，还有绿芜。

　　春兰说道：“绿芜知道那处回廊，你等会出去后跟着绿芜走，我会在这里引一把火，能不能安全出宫，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顾宁儿把长孙殿下背在身后，用布条牢牢绑住，出门时看到掉在地上的短剑，顺手捞了起来。如果等会遇到人阻拦，她就趁其不备，杀了他们。

　　她们把能找到的蜡烛、油和易燃的东西都找了出来，千山带着几个小太监来到宫门。大门上挂着锁，门外有一队禁军把守，千山带人将门内的门闩拴上，还用木头抵住，保证外面的人一时三刻进不来。

　　哪怕再轻手轻脚，落闩还是会有些轻微的声音，门外的守卫甲拐了拐守卫乙。

　　当兵的人最辛苦，所以他们练就了一身站着也能入睡的神技。守卫乙右手扶着长木仓，站的笔直，若不仔细看，还以为他当真在守夜呢。

　　守卫乙被捣的差点一头栽下去，他扶了扶帽子，不悦道：“做什么呢？”

　　守卫甲说：“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能有什么声音，这丽正殿被我们围的死死，就算有人想逃跑，他也插翅难飞。”

　　“说的也是！”侍卫甲想了下，大概是小宫女们想逃跑，却发现门外有人守着，知道逃不了又回去了吧！

　　幻玉带人搬了几张桌椅，在后墙处搭成楼梯状。

　　长孙殿下因为姿势不太舒服，终于从沉睡中醒来。揉了揉眼睛，自己明明在温暖的被窝里，现在怎么跑到外面来吹冷风了，他向春兰伸手。“姑姑！”顾宁儿的背没有乳母的怀抱舒服。

　　春兰爱怜的摸摸他的脸蛋，顾朗生下来后，完全是徐氏带大的。相反，长孙殿下算是春兰看着长大的，他比顾朗更像自己的孩子。“好孩子，你还记得太外祖母吗？”

　　长孙殿下点头，他有个带铃铛的金脚环，走起路来叮叮咚咚的，他非常喜欢，母妃说是他出生的时候太外祖母送的。

　　“殿下自出生后，还没见过太外祖母呢！那边的老祖宗一直想见见殿下，娘娘便让宁儿送殿下去见德州的老祖宗。殿下到了那里，要乖乖的听老祖宗的话，知道吗？”

　　“母妃不去吗？”

　　“娘娘不去，只有殿下一个人去。” 春兰捏捏他的小手，心中纵有千万不舍也只能放下。相比春兰对长孙殿下的恋恋不舍，对顾宁儿只有一句‘照顾好长孙殿下’，连顾朗都没提。

　　顾宁儿早对她死心了，面对即将到来的生死永别，她也不好说什么扎心的话，只点点头。其实春兰知道，只要有徐氏和顾宁儿在，顾朗会过得很好。

　　春兰一声令下：“动手吧！”

　　顿时四面八方传来坚定的呼应声：“是！”

　　冬天天干易燥，绵绸木材是最容易着火的，幻玉领着人在宫殿的四处泼上灯油，火苗接触到灯油瞬间窜的老高。火势先从内部着起，为了让火更大点，宫女们拿着着火的木头，见着东西就点。

　　宫里夜间一般都点着宫灯，到处亮堂堂一片，一开始还没人发现不对，等火势冲天后，才想起来走水了。

　　守门的侍卫首先发现不对，要开门救火时发现门打不开了。他们只好报告上司，这时围着东宫的守卫们也不管宫墙了，纷纷过来撞门。

　　顾宁儿爬上围墙，拽着一根绸布做成的绳子，小心地滑下来，绿芜在下面托住她。等安全着地后，顾宁儿抖抖绳子，那边几人松开手，这根绳子等下还要用到。

　　告别的话刚刚已经说完了，顾宁儿也不纠结，跟着绿芜头也不回地往北苑跑去。此刻的东宫除了丽正殿，别的地方空无一人。

　　北苑其实就是东宫的花园，里面亭台楼阁，假山流水都有。她们顺利找到了回廊，可是回廊太高了，这里没有桌椅可以踩踏，去远处搬也浪费时间。

　　顾宁儿一时无法。

　　绿芜提议：“姑娘，你踩着我上去吧！”

　　顾宁儿立刻拒绝，“不行，我踩着你，那你怎么办？”

　　“我刚刚看了，那回廊高处的确靠近宫墙，可是它离宫墙还有三四尺的距离，上面也没有可以攀附的地方，姑娘上到宫墙上怎么下去？”

　　是啊，这宫墙光溜溜的，顶上贴着琉璃瓦，别说栓个绳子了，就是风大点，都能把瓦片吹飞。宫墙又这么高，直接跳下去不死也残，她还背着个孩子呢。

　　绿芜继续劝道，“太子和娘娘已经薨了，珩王也不可能杀光所有的人。我不过是个小宫女，最多是被罚到浣衣司去，在哪里不是待呢？”

　　顾宁儿承认她说的对，这已经是最好的法子了。如果不趁乱出去，等火灭了，宫墙外巡逻的人会再回来的。

　　顾宁儿将长孙殿下放了下来，踩着绿芜的肩膀，爬了上去。她走到与宫墙齐高之处，这里离宫墙还有一米多，她要踩着回廊跳过去。

　　如果在平地上，跨个一米多那都不是事儿，但是现在黑灯瞎火的，回廊和宫墙之间的缝隙像是无底深渊，她担心自己踩不稳，滑下去。

　　顾宁儿深吸一口气，机会只有一次，不成功便成仁。深渊和死当然是死更可怕，她纵身一跃，稳稳的停在墙头。

　　长孙殿下别看才五岁，因为平日伙食太好了，长成个小胖墩。为了不被胖墩拉下去，顾宁儿直接跨坐在墙头。这样一来，只有一只手能用上劲，她感觉更费力了。

　　好不容易把小胖墩拉上墙头，顾宁儿眼冒金星。她今天晚饭吃的有点少，加上运动量太大，她现在感觉脑供血不足。

　　先把小胖墩放下去，之后将绳子系在腰间，另一头扔下去给绿芜。绿芜同样把绳子绑在腰间，双手紧紧拽住绳子。“姑娘，我好了！”

　　顾宁儿最后看了她一眼，“我走了，你要保重！”

　　绿芜点点头，又想到光线太暗，顾宁儿可能看不到，便语气轻快的说：“嗯，我会保重的，姑娘也要保重，我等着再见姑娘的那一天。”

　　可惜，顾宁儿回来了，却再没能见到绿芜。她在去浣衣司的第二年冬天，因风寒不治而逝。

　　顾宁儿顺利落到地面，她现在要去找个地方藏起来，等待城门开启的时候，然后混出城去。现在大概是凌晨两、三点，家是不可能回了，路上也不能乱溜达，不然被巡城的官兵看到当做小偷抓起来。

　　外面实在太冷了，她们不能在外面等到天亮，顾宁儿找了半天，才终于找到一家院墙低矮的人家。

　　院墙低矮，说明这户人家家境贫寒，所以家里是没有空屋子的，这个天气也只有厨房还能暖和一点。顾宁儿铺好干草，抱着长孙殿下躺下，把斗篷盖在两人身上。

　　长孙殿下已经知道春兰是在骗他了，宫里着了那么大的火，却没有呼救声。太外祖母想他了可以来京城看他，母妃怎么可能让他去德州？

　　他要走了，母妃没来送他，他们爬墙出宫的，这一切都不对。他虽然小，可他三百千已经能倒背如流，教他的先生们都向父王夸他聪明。“宁儿姐姐，我父王母妃...是不是都死了？”

　　顾宁儿不是春兰，她不喜欢说谎话骗人，也不喜欢弯着来，她直接承认。“是！”

　　“我再也不能见到他们了吗？”死就是世间不会再有这个人了。

　　“对。”

　　“我们真的要去太外祖母家吗？”

　　“嗯，等大火扑灭，珩王发现你不见了，定是要派人寻你的。我们去德州，希望那边的老太太能保护你一二。”见他还想再问，顾宁儿打断他。“好了，有什么问题等出了城之后再问。我现在要睡了，你如果不困，那就在日出之前叫醒我。”

　　顾宁儿说完，也不管他答不答应，径自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