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小娘子的第二春》小舒不大眠

66、第六十六章

　　贺雳番外

　　“我要去杀了他！”贺雳双眼通红，怒瞪着前方，想要冲破下人们的阻拦。

　　“你闹够了没有！”

　　一声不吭的贺成突然将手中的杯子往地上一摔，朝年仅七岁的贺雳怒斥道。

　　“怎么，你也想去送死？那是连皇后都要忌惮的谢家！你能干什么？！”

　　贺雳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一向敬重的父亲竟然说出这种话，半晌，嘴唇蠕动，吐出两个字，“懦夫。”

　　贺成一愣，久久没有动。

　　天底下最大的讽刺，莫不过于谢老二上门赔罪。贺雳静静的站在他娘的灵堂前，看谢老二假惺惺的跪拜。

　　可惜手中的刀还没出手，就被贺成夺下了。

　　他发誓终有一天要谢家满门为他娘赔命，尝这世道的恶。

　　与慕珘相遇乃是意外，一场杏花微雨，午后赏花的偶然。

　　一个被外戚架空的太子，一个跟谢家有仇的少年，一拍即合。他放弃了走向更高处的仕途，周旋于各党派，流连烟花之地，装出一副无心政事的模样。

　　如果说与慕珘的相遇是意外，那与陆明雨的相遇便是意料之外的意外。

　　那日，贺雳不过是看那个小二骂人姑娘骂得有些狠了，便替她付了钱，反正钱财于他而言，算不了什么。

　　哪想，这姑娘就这么赖上他了！用一个还钱的理由，三天两头堵他。

　　本来贺雳不想收她的钱，奈何看她步步紧逼，只好收了，让她赶快消失。然而，她竟然再次出现，说利息的钱还没还.....

　　还笨拙的抱了一堆银票，跑到青/楼面前坐着等他。贺雳头一次觉得怎么会有女子如此蠢又如此的坚持。

　　“我爹说了，有仇报仇，有恩报恩，该还你多少就多少。还有男子汉应该专注前途，你还是少来些烟花之地，对你不好....”陆明雨轻歪着脖子看他，带了点少女的烂漫。

　　贺雳身边的狐朋狗友都被她说笑了，拍了拍他的肩嘲弄的走了。

　　只有贺雳站在原地默默的看着她很久，忽然说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以为女的听了这句话大多都会哭着跑了。

　　哪想她竟然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很认真的说，

　　“我也不知道，那日我抬头看到你靠着窗边喝酒的样子有些落寞，我就很想关心你。”

　　落寞？谁？他吗？

　　贺雳无语的看着她，拍开她推过来的银票。

　　银票如同的雪花般散落一地，他并未看她，径直的走开了。

　　关心他？可笑，除却他的皮相，没人想关心他。

　　可惜他的皮相，最终也给他招来祸患。

　　不知从来传出来，皇帝要将三公主的下嫁给他的消息。他前去质问慕珘，他竟然沉默了。

　　可笑，连贺成都想让他娶她。

　　“她的舅舅是谁，你不知道吗？！”这是这么多年来，贺雳对贺成说得最多字的一次，贺成没有再说话。

　　“好。”贺雳彻底气笑了，反正命运也不在他手里，娶谁不是娶。

　　“那陆霸不是想要和我们结亲，我答应了。”他眼神决绝的看着贺成，最终贺成也只好认下了。

　　成亲那天，满眼的红。

　　贺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喜服，倒也没那么刺眼。他未来的妻子，正坐在后头的花轿里。

　　不过很可惜，他并不打算真的与陆明雨过下去。和她成亲不过权宜之计。

　　等三公主出嫁，他便和离。

　　这陆明雨看着也像个傻的，他把她一个人丢在新婚之夜，第二天还乐呵呵的过来给他问好。

　　“昨夜是不是喝醉了，我煮了些醒酒汤，你先喝点？以后要少喝酒，对身子不好。”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那碗醒酒汤，抬头便见梳成了妇人发髻的陆明雨，笑意盈盈的望着他。

　　手比心快，他一举掀翻那碗汤，“拿开。”

　　说不准为什么，这场错误的开始，他能做的，便也只是让她先死心为好。

　　陆明雨愣了两下，却也没说什么。

　　说她傻，还真是听话的傻。叫她分床睡，她就真乖乖听话了。

　　不过他勒令只要他们两在的时候，就不许任何下人靠近他们的房间。这样就没人知道他们是分床睡的。

　　他发现陆明雨的脾气真是出乎意料的好，每晚他半夜烂醉而归，她都没有一声怨言的照顾他。

　　“唉，不是叫你别喝那么多，喝坏了怎么办。”

　　“喂！喝了汤再睡！”

　　“翻身！把衣服脱了！”

　　“还好你身上没有胭脂味。”

　　这些都是贺雳半醒半睡听着的，他倒是挺乐意听她说这些的，总比以前好，回到府中，自己空荡荡的沉睡过去。

　　这时的陆明雨还是和以前一样执着，虽然贺雳不大搭理她，她还是乐此不疲。不知是不是听了什么人说，掌握一个男人要先掌握他的胃。

　　杏仁酪，荷花酥，桂花糕，变着花样往贺雳那送。

　　贺雳每每都皱眉看着她整出的新花样，勉为其难的尝了一口，“什么玩意。好苦。”

　　坤子闻言，刚要端走，却被贺雳拦住了，在坤子惊讶的目光下，贺雳脸不红心不跳的将这些都吃了。

　　不能浪费食物，不然贺雳都能想象陆明雨晚上又要趁他喝醉，碎碎念，

　　“你们侯府太铺张了！你知道侯府每年浪费的粮食都够寻常人家吃几年吗！”

　　“快七月了，不知道亥州是不是又要发大水了。又要淹死不少人了。唉。”

　　“贺雳，你不喜欢我，干什么娶我......”

　　陆明雨不知道贺雳没有睡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自个儿说着话，最终沉沉的睡去。

　　她睡着后，贺雳睁开眼侧目看了她半晌，忽然觉得，这样继续过下去，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谢家的报应来了，慕珘和李承乾在明，贺雳在暗，多年的韬光养晦，终于一举将谢家拉下了马，肃清朝政。

　　贺雳亲自手刃了谢老二，但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因为他发现贺成的私通齐国的事了。

　　这可是株连九族要砍头的大事。

　　贺成终究是他的父亲，他亲自请罪，慕珘似乎早已知晓此事。为了保侯府，他答应，永远在暗处，毕竟面具带久了，也难摘下来。

　　从皇宫出来的那天，他和贺成吵了一架，破天荒的没有出去，留在了府中。

　　“梨花糖，给你。”陆明雨看出他有心事，想要哄他开心。

　　“你是三岁小孩？”

　　“我不想你不开心....”陆明雨低头慢吞吞的说道。

　　贺雳哑然，鬼使神差的接过她手中的糖，放入口中，“这样行了吧。”

　　看见陆明雨露出开心的笑，他的心情好像也没那么不好了。

　　初冬，下雪了。贺雳讨厌冬日的寒气，便想着快些回屋。在转角处，却见陆明雨和贺玲在院落里玩得正开心。

　　虽然她梳着妇人的发髻，但脸颊始终带有些稚气，她开心的绕着飘落的雪片蹦着跳着，红晕也渐渐爬上了她的两颊，像个红彤彤的年画娃娃般。

　　明明想回屋，贺雳却莫名的止住了步伐，躲在暗处看她，嘴角也不自主的上翘了起来。

　　然而，当他换了平静地面孔出现在陆明雨面前时，她却忽然止住了笑，神色淡漠的朝他问了好，便默默退开了。

　　看着她疏离的姿态，他本想开口的话如鲠在喉。

　　是的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陆明雨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不再上赶着对他。也不送那些新花样。连以前的碎碎念也不再。

　　贺雳突然慌了，开始有意无意向她示好，比如主动跟她说话，买了饰品假装是别人送的，尽量不喝醉了回去，给她爹的生意铺路。

　　可是陆明雨就跟铁了心跟他对着干一般，无论他做什么都一副淡淡的模样。

　　“夫君，你今晚还要回来吗？”

　　“嗯....”

　　“那我差人将西厢备着。”

　　“西厢”

　　陆明雨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有嘲讽，好像他在明知故问。

　　后来从坤子口中他才明白，原来她是以为他每次带回来的人都是青楼的花魁！

　　贺雳气岔，两人一时之间开始冷战，冷战完之后，便是无尽的沉默。

　　贺雳举止越发张狂，越发想让陆明雨生气，陆明雨就越沉默。

　　命运使然，他终究还是让陆明雨先死了心。

　　再后来，陆霸就因病去世了，说起这个，贺雳莫名心虚，他不敢保证陆家的生意贺成到底有没有掺和。

　　那段时间，朝中大臣查出有人贪了一大笔巨款，为了查出这笔巨款的下落，他忙得人仰马翻，实在无暇顾得上陆家的事。

　　待他得知消息，赶到陆家的时候，便见陆明雨一个人跪在灵堂前，哭成泪人。

　　他不敢上前，尽管她哭他也跟着心痛着。

　　他只能尽力弥补，将陆家的债，自己偷偷还了，怕陆明雨知道，他又不让那些人说。

　　贺雳不知道，那个时候两个人的心都正在悄悄发生变化。

　　时过境迁，当贺雳看到陆明雨在李承乾面前笑得很开心，他生气又迷茫，她不是说过，她只喜欢他吗？

　　那封他根本没落笔的和离书从什么时候开始偷偷奏效的，他不得而知。

　　皇帝的重压再次而来，因为他终于意识到贺雳的抗旨的强烈。

　　贺雳知道慕珘慌了，他可以将公主嫁给他，但不允许他真的爱上谁。

　　但他宁愿选择独自远走高飞。

　　待贺雳到亥州做官之后，他忽然才明白以前的自己究竟把面子看得有多重要，才会导致两人一次又一次的疏远。

　　他可以为了他娘杀人，报仇；他可以为了他爹，忍辱负重；他可以为了慕珘装傻，却独独忘了这个唯一对他好的人。

　　“不要喝酒了！”

　　“我就很想关心你。”

　　“我不希望你不开心。”

　　湍急的河水漫过他的口鼻时，窒息感随之扑面而来，他却忽然感到解脱。

　　种种过往浮现于他眼前，若能重来，他只希望她安好，莫要再与他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