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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家财 ...

  •   第二日起来,沈容和陈雪传早早去了母亲房里。陈母领着他们翻箱倒柜,把陈家所有的房地契全都找了出来。沈容端着算盘,跟陈雪传凑在一起算了一早上。
      陈家现在除了会贤楼,在会铺和安南各地总共还有宅十七间,两百亩水田,一百亩旱田,和他祖父当年没法比,但是安南地狭,这些家产在会铺绝对算得上是体面人家。
      “你还真是个小地主。”沈容打趣道,“行了,这回知道了,跟着你,我肯定饿不着。”
      “还说呢,这回宅子跟地都要加税了,老爷我可能连小福都要养不起了。”陈雪传跟他贫嘴,这得亏陈夫人听不懂他们两个说过官话,否则听到陈雪传管自己叫“老爷”肯定要打一下。他爹才是这个家的老爷。
      沈容算的差不多了,总数一加,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贫嘴归贫嘴,但陈雪传说的也是事实,陈家自住的会贤楼是免税的,所有的地和六间屋都是租出去的,剩下的屋都是空置的。能收到的地租和房租扣除本身的税和家里的开支后,还是不够空置房屋的税。当年外商云集,房屋供不应求,陈家和许多华族富商一样,大部分的积蓄都拿去置办宅地了,大半个安南都快被他们买了下来。那时候的税金和收到的租金比,实在是小钱,宅地还年年飞涨,怎么算都是赚钱买卖。如今安南的外商少了许多,租金收不到了,税却加了,怎么算都是要亏钱的。
      陈雪传看了眼算盘上的数,又看了看他。
      促膝而坐,四目相对,四周环绕着片片的契纸,上面画着他曾祖父、祖父、父亲和他的名字,一代传一代,都加了官府的印。两人都清楚,如今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卖家产,要么吃老本。
      “雪传,”沈容认真道,“主意你自己拿。”他的语气似陈雪传记忆中的父亲一般,只是他父亲犹在时,只教他事事都听自己的话,一切都有父亲帮他安排。直到他父亲去的那一天,还不忘嘱咐他,“要听你娘的话。”
      沈容见他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看,缓缓道,“以后的办法我来想。”
      “那就……”陈雪传微笑道,“不卖?”
      “好。”

      陈母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凑在一起嘀咕了半天,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两人商量完了,陈雪传用安南话跟她转达了一番。
      “你既决定了,那便不卖,”陈母柔声道,“家里的现银,还够吗?”
      “今年总归还能交的出。”陈雪传想了想答道。
      “那就好,明年的事,过完年再说。”

      总算商量出了个结果,原本节俭的日子,这下彻底变成了拮据。家里做工的人既然都不介意跟着过苦日子,陈雪传就月钱照发,日子该怎么过怎么过,不怕菜色少些。
      至少,跟外面比起来,陈家的日子算不上最惨。
      许多存着大量田宅,没有别的进项的华商这下挺不住了,一夕之间,市面上开始大量抛售房地。原本还幸灾乐祸的外族商人还以为自己能捡个漏,低价买进些产业,却不料,华商这一轮抛售实在太猛,会铺的地价一落千丈,已经开始波及其他的中部郡县。
      原本想买入宅地的人,发现买得还不如跌的快,都捂住钱袋一动不动。
      这一场闹腾,除了官府搜刮了许多银钱,百姓没一个得着便宜的。会铺本来就不景气的世道,这下更是雪上加霜,死气沉沉。
      有些手头紧的华商开始去向熟人借钱,可是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什么都不如现银踏实,那肯轻易往外借。多少代的交情,到了这时候,该撕破的脸皮也都撕破了,交情早就消磨尽了。

      陈雪传手托着腮帮子,看着沈容点好了账台上的银钱,一叠一叠地往口袋里装。
      “怎么?”沈容看他眼巴巴的样子,不由得笑着调侃道,“心疼啊?”
      “可不。”
      心疼也没办法,明日就到了一月限期,两人今天得赶快趁着官府栓门之前把税交上去,不然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点好了钱,陈雪传怀揣了房地契,沈容装着钱,二人一起出门去官府。
      “少爷,”阿洪跟了出来,“你们拿着那么多钱,我得同你们一起去。”
      “别了,在家待着吧,没人要抢我们的钱,”陈雪传道,“再说抢了就抢呗,反正也是官府要帮我抢回来,抢不回来我索性不交了。”
      “走了,”沈容让他不要再胡说,拉着他出了门。

      官府在安南人住的那片,离会贤楼有一段距离,两人便去岸边搭了船。
      深秋里,连下了好多日雨,今天终于晴朗了。风和日丽,两岸风光无限,原本是极好的景致,可是一想到两人此去是要散尽家财的,陈雪传就心里发闷。
      两人一路无话到了官府前。
      官府里已经有许多人排了长长的队去交税,有人凑不齐税,就拿着字画、金银去抵,其情之惨,不言而喻。
      “陈小公子。”
      主簿原是认识陈雪传父亲的,见了他便略寒暄了几句,陈雪传也照例介绍了一遍身边的沈容。
      “你家应该有不少地哟。”
      “祖产总是不好拿去卖的。”
      主簿对着房地契,一边清算,一边问东问西。
      陈雪传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的房地契和银钱,生怕一不留神被人拿去。沈容头一次见安南的官府,只觉得新奇的很,便抬头四处望望。
      安南人的官府和中原真的区别不大,四处围着官兵,里面是公堂,堂上挂着汉字写成的匾额和楹联。官吏身穿着的官服和十几年前中原的几乎一模一样,不过安南天热,他们总是要戴一顶斗笠。
      主簿算完了,两人竟然还看漏了房契上的一行,少算了几钱。沈容和陈雪传大为窘迫,各自掏出了怀里的荷包。出门本来也没打算干别的,身上就一点零钱、堪堪凑足了数,官差收齐钱,主簿在每张房地契上加盖了红章,两人这才出了官府。
      这下荷包空空,两袖清风,连回去的船都搭不了了。
      “也好,我还从来没到过北边这边,正好我们转转,”沈容道。
      “嗯,”陈雪传应道,“反正也不远。”

      同住一镇,安南人生活的地方和华商聚居的那片还是很不一样的。楼房没那么气派,多数人家都没有庭院,高高低低的房屋窄窄地挤在一起。街道很窄,污水横流,有许多小贩,穿行其中十分费力,倒是烟火气十足。
      沈容正在抬头张望,却感觉到陈雪传忽然拉着他往前。
      前面似乎有人围在一起,听着十分聒噪,可能是有人吵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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