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茶味的你》叶上姝

38、三十八杯奶茶

　　快靠近城区，邵一车速也慢了下来。
　　“回家吗？”
　　黎洋想了半天，还是嗯了一声。
　　不回家就只能去邵一那儿，但他还没想明白他对邵一到底是什么感觉，再睡一张床上就感觉怪怪的。
　　而且陈琬肯定还等着他，他还要和她谈谈。
　　所以邵一就把毛蛋带了回去。毛蛋站在后座，两只前爪搭在邵一肩上，还被带了个墨镜。
　　这样一路载回去，毛蛋收获了有史以来最高的回头率。
　　狗生巅峰，妥妥的。
　　大晚上的，宠物店都关门了，邵一就把毛蛋带回去洗澡了，毛蛋也不是第一次来，对这儿熟悉得很。
　　邵一给毛蛋吹干狗毛后，就放它自己去玩了，
　　他脱了外套才发现，两侧的口袋都被攥出褶皱了。
　　不由得失笑。
　　然后又想起黎洋扑到他背上的一瞬间，小孩儿的手臂隔着衣服抱住他的腰，竟然让他想到了什么软软的小动物。
　　还一直不把手收回去。
　　直到毛蛋叫了一声。
　　邵一背对着都感到了小孩儿的慌乱。
　　好像一只平时都很高贵又高傲的猫，被人突然拽住尾巴后的炸毛和慌慌张张。
　　他居然觉得还挺可爱的。
　　像是被在心尖上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

　　黎洋走到小区门口，就看到了站在路灯下的陈琬。
　　那个男人居然还没走。
　　黎洋眼神有些冷，朝着他们走过去。
　　陈琬看到儿子，眼神亮了亮，想上前又始终迈不出步子。
　　她扭头推了一把还干站着的梁明，“你快先走吧。”
　　她多少也了解自己儿子的脾气，再加上之前黎洋打梁明的那一拳，她也不敢再让黎洋看到梁明了。
　　梁明看了一眼过来的黎洋，犹豫道：“要不咱俩一起跟他说说？”
　　“你……”
　　陈琬有些急了。
　　黎洋已经走了过来，语气没什么起伏，表情也看不出喜怒，“妈。”
　　“洋洋……”
　　黎洋不懂他妈在想什么，居然就和这男人站在小区门外。
　　他现在看到这男的还是想给他一拳。
　　“上去说。”
　　梁明看着母子俩往小区里走，犹豫着该不该跟上去。
　　黎洋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像是要杀人。
　　“你还不走？”
　　梁明讪讪收回了步子，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黎洋坐在沙发上，和他妈面对面。
　　陈琬局促地捏着手指，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黎洋看着她，脸上没有表情，“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陈琬动了动唇，好半天才说出话来。
　　“……快半年了。”
　　“那你有什么打算？”
　　黎洋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居然能这么平和的问出这种问题。
　　“我和你爸爸……你也知道的，”陈琬苦笑，“我和他就没有安稳的日子能过，太多东西不一样了，硬要生活在一起，真的太累了。
　　“他有他的主意想法，我有我的观点，脾气又都这样，压不住火，也不想压……就容易吵架。
　　“吵了这么多年，也为了面子忍了这么多年，我真的太疲惫了。”
　　陈琬有些忐忑，她不知道跟儿子说这些，他能不能理解自己。
　　黎洋沉默了一会儿。
　　“面子真的就那么重要么。”
　　陈琬怔愣，半晌才摇摇头，“不重要，比起有些东西来说，真是不值一提。”
　　黎洋没有看他妈，只是盯着某一处。
　　“离婚吧。”
　　陈琬有些惊喜地看向黎洋，她之前收到黎洋的短信心中并未就此放心，毕竟黎洋当时那个状态，她怕那是儿子一时气言。
　　哪个孩子会希望自己是单亲家庭啊。
　　“你和他过不下去，就离婚。”黎洋说出这话，心中好像有什么松开了一样。
　　陈琬问得小心翼翼：“你……你不反对？”
　　黎洋压下了冷笑的冲动，只是冷冰冰地反问：“反对之后呢？继续天天看自己爸妈你死我活？”
　　陈琬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黎洋深吸了一口气，“你和他提了吗？”
　　“……没有，我和他，连正常交流都没有，哪有机会提这个。而且……就算提了，只怕会吵得更凶。”
　　“他不会同意的。”
　　“这是你们的事，”黎洋拧眉，提起这个总觉得心里一阵膈应，“那个男的呢？”
　　陈琬在黎洋面前说起梁明，尤其是在黎洋撞破他们的事之后，总是会觉得尴尬。
　　“他……人挺好的。”
　　“我不想知道他人好不好，”黎洋臭着一张脸，“你自己注意点，别被人骗了。”
　　陈琬听到这话，心里顿时百感交集。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心酸。
　　黎洋自己说这个也浑身不得劲。
　　那他妈是他亲妈的情人啊，自己居然还能这么淡定。
　　要不是他们家和别人家情况不一样，他只怕是要有心理阴影了吧。
　　黎洋说了句晚安，就起身回了卧室。
　　其实这样也好。
　　他们貌合神离的过了这么多年，他都觉得烦了，更遑论当事人。
　　陈琬如今这样，似乎是必然的结果。甚至她这属于婚内出轨，却不算是背叛了婚姻。
　　因为这段婚姻早就名存实亡。
　　但黎洋还是感到不舒服，因为伦常，因为道德，也因为他爸。
　　他跟黎志明不是没有感情，小的时候他也骑在黎志明肩膀上游过公园。但越长大越生疏，又因为黎志明和陈琬日复一日的争吵，对这个父亲的感情渐渐不再有敬重爱戴，取而代之的是厌烦和不屑。
　　小时候有多崇拜，长大后就有多瞧不上。
　　黎志明总喜欢装模作样，大概是在生意场上混久了，已经脱不去虚伪的面具，从内心深处长出市侩又世俗的根，偏偏又要做出一副出淤泥而不染的清高模样。
　　可是黎洋也渴望过父爱，虽然现在已经不需要，但曾经见到苏昂的爸爸对待妻子儿子的态度时，他也是真实羡慕过的啊。
　　以至于现在这样的事发生，他心里情感太过复杂。该恨谁吗？还是该同情谁呢？他对黎志明的厌恶，好像因为陈琬的出轨而淡化了一些。
　　这世上谁都不容易，没有谁一开始就是扭曲的。
　　但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变成黎志明这般的样子，愚昧而不自知。
　　黎洋坐在书桌前发呆，思绪很杂乱。
　　一会儿想到童年时候还是正常甚至温馨家庭的他们一家人，一会儿想到他们后来歇斯底里大有不死不休之态的争吵。
　　他目光闪了闪，看到了书桌角落躺着的一枚硬币。
　　很亮很新的一块钱。
　　是……邵一给他的。
　　黎洋觉得脑子里的纷纷扰扰好像全都被一个叫做“邵一”的抽气机抽走了。
　　不想黎志明和陈琬了，换个人想想，就觉得舒服多了。
　　黎洋捏着那枚硬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
　　他突然有点想听歌，听邵一那次给他听的那首《我会在每个有意义的时辰》。
　　他戴了耳机，整个人都趴在桌子上，把脑袋埋进胳膊里。
　　缓缓的歌声里，脑子里都是邵一的脸。
　　喜欢上邵一……好像也挺正常的。
　　毕竟那么帅，又酷。
　　会做奶茶会画画会拍照会送他锦鲤会给他好运会带他飙车会给他煮面。
　　简直十项全能，不能再完美了。
　　喜欢上这么一个人，再正常不过了。
　　他从没喜欢过什么人，但毕竟不是真的情感白痴，自己体会体会，也分得清好感和喜欢，知道什么是错觉什么是心动。
　　好感这种东西，在第一次被邵老板的颜值秒到时就存在了。至于喜欢……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谁又说得清啊。
　　但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最后明白了自己喜欢邵一。
　　有多喜欢暂时不清楚，会喜欢多久也不能确定，唯一只知道到此时此刻，他满心都是这一个人。
　　活了十七年，第一次为一个人想这么多。
　　黎洋扑到被子里，在床上滚了几滚。
　　邵一呢，他会不会喜欢男的？会喜欢他吗？
　　黎洋坐起来，莫名自信的想，肯定得喜欢吧，他这么帅，还聪明，不喜欢他那也太没眼光了。
　　但是！
　　但是邵一……到底是不是直男啊？
　　黎洋最后是捏着硬币睡着的，耳机里那首温柔缱绻的歌，循环播放了整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