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有阳光》分心木

41、拨云见雾（二）

　　陈卓脚下一时没站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赵欣如忙去扶他，问他有没有摔疼，陈卓摆摆手，一手扶着赵欣如，一手撑着拐杖，艰难地站了起来。赵欣如一边扶着陈卓往沙发走，一边嗔怪我，“有什么事不能等坐下再说吗，你明知道卓哥腿不方便。”

　　“怎么突然这样问，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陈卓在沙发上坐下，调整了一下呼吸后才道。

　　我摇了摇头，“阳光最近在跟一个案子，我在案卷上看到了赵栋梁的名字。”

　　陈卓听了，明显地激动起来，他将手上的拐杖换了一只手拿，“案卷上还写了什么？”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极不自然。

　　“我没看清，我就看到了赵栋梁的名字，其他的我都没看清。”我摇了摇头。

　　陈卓听了，没有说话，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儿，然后拄着拐杖艰难地站了起来，道：“这可能性应该不大，现在也许是要翻查那件案子也不一定。不早了，你们都早点休息吧。”

　　陈卓说着，便拄着拐杖往他书房的方向走去，赵欣如连忙去扶他，却被他推开了，赵欣如的手愣在了半空中，不知所措。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这样对她。

　　我以为赵欣如会哭，但是她并没有，她转过头来的时候，脸上是强挤出来的笑颜，“边边，你先去客房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见她这样，我只好去了客房休息，但是心烦意乱的，怎么也睡不着。

　　阳光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我都没接，然后他给我发了条信息，说很担心我，让我回个消息，他也好放心。小张也给我发了消息，说阳光被局长大骂了一顿，现在又要写检讨又要查案子，估计晚上得通宵了，现在正在办公室里骂他办事不利，让他送我回去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求我给阳光回个消息，解救一下他。

　　我握着手机，自己生了一回闷气，究竟也不想阳光因为我分神，影响他办案，便给他回了两个字：消息。

　　各种事情萦绕心头，翻来覆去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我就起来了，洗漱完毕去到客厅，发现赵欣如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脸色铁青。虎虎在她的脚边玩着一脸玩具汽车，保姆垂手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我走过去问。

　　“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提起赵栋梁了？你每次提起他，陈卓就要伤心一阵子，昨天晚上在书房待了一夜，一直没有回房睡。”赵欣如一双大大的眼睛瞪着我，满脸的怒气。

　　虎虎的遥控小汽车撞到了她的腿，她抓过玩具小汽车，“啪”的一声砸在了地上，大声骂道：“一大早上的玩什么玩，烦人不烦人。”吓得虎虎立刻大声哭了起来。

　　站在一边的保姆被吓得打了一个哆嗦，站在一边不知所措，我忙抱过虎虎交给她，让她带虎虎去外面玩。保姆听了，立刻像得了恩赦似的，立马抱着虎虎出去了。我调整了一下情绪，坐在赵欣如身边。“欣如，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赵栋梁的，我没想到卓哥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赵欣如别过头，不看我，半晌之后，放低了声音道，“你跟赵栋梁是我撮合的，你俩的感情我知道，他出事我也很难过，但是现在他已经死了，你也有了阳光，能不能不要再提起他让大家都难过了！”

　　我沉默了片刻，答应道：“欣如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提起他了。”我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连我自己也听不见。

　　赵欣如没有说话，看得出她在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她一直都是一个温柔的人，体面的人，今天这样发火的情形也是我第一见，可见她内心忍受了极大的委屈。

　　但是昨天在酒吧里听到的内容我不能不说，待赵欣如情绪缓和了一些之后，我告诉了她昨天在酒吧的那个男人说的话，她一听，立刻吓得脸都白了，“那人是什么人，他们想干什么？我们赶紧报警吧，让警察派人保护他。”

　　我急忙安慰她：“欣如你别急，我当时也没有听得太清，具体内容说不出来，也没有录音，这样的情形他们立案都难，更别说派人来保护了，还是先跟卓哥商量一下，问问卓哥怎么办吧。”

　　赵欣如一听，立刻急了，忙拉着我道：“边边，阳光不是刑侦队长吗？你跟他说说，他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好好好。”我连忙答应着，昨天我不想把这件事告诉阳光，是因为内心总隐隐感觉这事跟赵栋梁有所关系，不过看现在的情形还是告诉他，让他来拿主意比较好。公安系统他熟，他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不能报警。”陈卓的声音突然响起，我寻声望过去，只见陈卓拄着拐杖站在书房门口，一夜之间似乎沧桑了不少，应该是一夜没睡。

　　“不能报警，不能告诉阳光。”陈卓再次说，语气强硬，不容反驳，他拄着拐杖，急急地走了过来。赵欣如呆呆地望着他，都忘记了去扶他。

　　“为什么，卓哥。跟阳光说一声，就算他不能调动警力，好歹多一个人想办法。”我站了起来，搀扶他坐下。

　　“对对对。”赵欣如急忙附和。

　　陈卓双手握着拐杖，撑在跟前，缓和了语气道：“可能就是平时生意上的对手罢口头上放放狠话，不用当真，况且仅凭边城的口供，这也立不了案，阳队长也很忙，我们还是不要给他添麻烦了。”

　　在陈卓的坚持下，我最终没有将这件事告诉阳光，他留我在这里多住几天，陪一陪赵欣如，我答应了，反正这几天我也不想见到阳光，也许以后都不想见到了，自从昨天我给他回复了“消息”两个字之后，他就没再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个消息。

　　今天是周六，陈卓很难得的没有去公司，吃了一点早饭，让保姆搬了一把椅子到花园里，坐在那里看着虎虎玩。陈卓难得在家，赵欣如的心情已经好了很多，她梳洗打扮了一番，换了一条漂亮的银色裙子，坐在陈卓身边。我则坐在一边的秋千上，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天早就放晴了，秋日上午的阳光金黄金黄的，温柔地洒在大地上。虎虎拿了一把玩具枪，一只灰熊玩偶，在草地上自导自演着警察抓坏人的游戏，玩得不亦乐乎。陈卓跟赵欣如两人就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温柔如水。

　　过了一会儿，虎虎玩累了，便抱着灰熊还有玩具枪倚靠在陈卓的腿上，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陈卓问：“爸爸，你以前是警察吗？”

　　“是啊，爸爸以前是警察。”陈卓温柔的抚摸着虎虎的头发。

　　“那爸爸后来为什么不当警察了呢？”

　　陈卓指了指自己受伤的腿，用一种遗憾的语气道：“因为爸爸的腿受了伤，抓不了坏人了。”

　　虎虎眨巴了几下眼睛，一把抱紧了陈卓受伤的腿，天真地道：“爸爸，以后我长大了也要当警察，也要抓坏人。”

　　“傻瓜，当警察有什么好的，又危险，又挣不了几个钱，咱长大了不当警察啊，咱继承爸爸的公司。”赵欣如伸过手去揉了揉虎虎的脑袋，无名指上一颗大钻戒特别耀眼。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她有点陌生，跟曾经那个说起自己警察男友时一脸崇拜，满面春心的女人似乎不是同一个人。

　　但是虎虎并没有听他妈妈的话，他扭头对赵欣如说：“我长大就要当警察，我要像爸爸一样，当个英雄，佩戴奖章。爸爸，下次我生日你能把放在书房抽屉里的那个奖章送给我当生日礼物吗？”虎虎将头扭了回去，他仰着头，满脸期待的看着陈卓。

　　陈卓的笑容突然凝固了，那枚奖章是他最后一次出任务获得的，就是赵栋梁叛变被杀那次，虽然行动失败，但陈卓受了腿上，终身残疾，公安部在他离队前授予了他一枚三等功的奖章。那枚奖章一直被他锁在书房的抽屉里，可能虎虎进去玩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

　　“小孩子要那玩意刚什么，想要什么玩具妈妈给你买就是。”赵欣如一把把虎虎抱了过去，陈卓表情的变化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刚刚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景瞬间一去不返，赵欣如瞥了我一眼，然后让保姆把虎虎抱走了。

　　陈卓没有再说话，他躺在雕花的木椅上，双眼盯着遥远的天边看着，看了很久很久。

　　赵欣如似乎不太愿意我继续待在她家，有意无意间下了逐客令，我知道是因为这几天陈卓行为古怪，赵欣如怪我提起了赵栋梁，便识相地借口阳光找我告辞回了家。

　　阳光并没有找我，我回到了家，房子里空荡荡的，仿佛什么也没有，我成了世界上第一孤独的人，没有男友，也没有闺蜜。

　　冲了个澡，躺在床上闭上眼，我就睡着了。这一次并没有下雨，我又做了那个梦，梦见了赵栋梁，他被熊熊的火焰包围着，让我救他。但这一次，我知道这只是梦，我在梦里想要走出来，却怎么也走不出，不论我怎么跑，赵栋梁都会出现在我的眼前，被烈火包裹着，我逃不掉，最后他带着火焰朝我扑来，我似乎感觉到了被灼烧的痛感……我醒了，睡衣早就汗湿了。

　　躺在枕头边的手机正响着，我拿起手机一看，半夜两点，赵欣如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