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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因缘前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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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便是来对你负责的。”
扶旻坏笑,眼睛仿佛汪着一泓清泉,让人的心底柔软一片。
哪怕嘴里说着暧昧甜腻的话,这风度翩翩的样子也决不会让人联想到“冒犯”二字。
他撑着身子已是许久,却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棠宓微窘,悄咪咪暗示,“你累么?”
她只当刚刚没听清,不做任何回应地装聋作哑。
“累了。”
耳边细若蚊鸣,身上复又一股暖意,她被箍住。环绕在她腰上的双手,只静静放着。
本想推开他,她使力时才知双手夹在两人之间,他箍得如此紧,竟一时抽不出。
“宓儿,我娶你。”喑哑之声萦绕在耳畔。
“你可欢喜我?”
棠宓屏息凝视,心里却忍不住咕哝,“哪有这样子打趣别人的。”
“明知故问。”嗔怪之意显而易见,她心里咯噔一下。
“我如何得知呢?”可还是想要讨个明白,又像是愤愤不平,暗替自己叫屈。她不经意间嘟嘴,却是模样俏皮,甚是讨喜。
“自是欢喜!”不容置疑的口吻,扶旻此刻的样子,没有半丝不真切。
他反问道,“不是你让我对你负责的么?”。
边说着,边极自然地揽过她的腰身,堪堪不盈一握,稍用力便顺势将她带至侧卧的姿势。
她潜意识里竟未生抗拒之意,只是眼神躲避,故意瞥向一边。
眼前人却生了捉弄之心,不停地追逐她的眼神,迫使她直面他。
几个回合之后,棠宓便在这场无声的撩弄中落了下风。
既然避无可避,她便索性瞪向他。
他却不恼,得逞似的坏笑。
若叫旁人看到这番场景,不免要感慨,这般浓情蜜意,可不就似那新婚夫妻蜜里调油么?
“你可知,古来女子皆要讨夫君欢喜的?”
“我为何要讨你欢喜?”
“你这般说,可是内心接受我这个夫君了?”
望着笑靥深深的某人,她直欲辩白,巴掌大的小脸涨得通红。
话还未说出口,某人却抢先一步,声音低沉,嘴角难藏喜色。
“我晓得女子皆脸皮薄些,无妨,为夫知道你的心意。”
话毕,扶旻又将她搂得实了些,落落大方,宛如此番只是再寻常不过。
她本欲说的话噎住了,她抚上他的额,喃喃自语,“是病了么?怎么胡言乱语?”
“此生,只你一人。”
他未曾发烧,她也未曾耳鸣。
这样的他,孤注一掷,沉湮至微尘,而她却只当是捉弄。
“小姐,老爷让你和许公子去正厅议事。奴婢这先退下了。”
岚容未入门,只在门外通告了声,便踱着碎步离去了。
这“及时雨”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棠宓暗喜,岚容正解了自己的围。
扶旻闻声,才恋恋不舍地缓缓松开了手,解了箍在棠宓身上的束缚。
他可知,正是事出突然,她才未及细想。若非眼前这位是她儿时的“小竹马”,她才不会这般乖顺,定是要将这“登徒子”狠狠踹下床的。
趁这松手的空档,棠宓眼疾手快,倏地起身。因被围在里床,她不得已,只能一咬牙,闭眼跨过去。
而扶旻也正欲坐起,腿脚一绊,她猛地撞倒在他身上,亦是一阵吃痛。他的一声闷哼,倒教她脸红到了耳根。
“这便是投怀送抱么,宓儿?”
她哪还听得进这些暧昧之语,不理睬他,蓦地翻身下床,徒留下身后人目光灼灼。
快步走到镜台前,菱花形星云纹铜镜映出她的模样,俨然一副男子扮相。若这副样子出现,必失了体统。
棠宓解开束起的发,发丝随即散开,愈发显得侧颜姣好。她拿起玉檀梳,轻拢起黑丝,盘了个凌虚髻,随后以一支镶了翡翠的金步摇固定。
发髻三两下已盘弄好,她便端详起妆容,面色尚且红润,略施些薄粉即可。她取黛块,以水调和,再用绘眉笔蘸取,一笔一笔地描画柳叶眉。
待柳叶眉画好,她便更添几分温婉娴静。她取出口脂盒,以指尖轻蘸,匀在唇上,小女子情态便勾勒得一二。
身旁的扶旻望着她,定定地出了神。
她正欲换装,才想起这厮还在,便回转身,轻叱了一句,“你在,我可如何换装?”
明明是一句气话,在他的眼里却成了欲说还羞。
“那我门外等你”,说着便忍着痛意起身。因身体的重量没有支撑,他走得有些吃力。
身后仍是静默,棠宓才觉察到他此刻的难堪境地,心中顿时一片柔软,快步上前搀住他,缓缓带着他往前挪移。
不过是两三丈远,两人这样的默契配合,竟教人觉得岁月静好。
一将他扶至门外,她便立马将门锁住。她挑了件藕粉色罗裙,换上后,更显身姿曼妙,摇曳生姿。
恐许旻诀久等不耐,她一换好装,便解开锁,唤他。
棠宓用手揽过他的手臂,让他靠在她身上,承受住他身体的一部分重量。
他却不舍得全将身体靠过去,靠一会便离开些,自己再支撑着走一小段路。
虚虚实实间,若有若无地靠在沐玥身上,唯恐她受累太多。
身旁的棠宓,渐渐感受到他这样特别的举动,无声地贴他更近些。
扶旻蓦地一怔,待切切实实地感受到臂膀间紧贴的温度,他的唇角扬起了弧度。
人未出户,但扶棠两家联姻的消息,却已悄然在大街小巷传开来。
世人茶余饭后谈起,皆唏嘘,这棠家小姐虽不出众,却攀得一门好姻缘。
棠宓,何许人也?
虽为书香门第,却也不过是小门小户。
棠家人丁不旺,棠老爷仅一个女儿。她面容虽生得端庄,但未有才情过人之处,加之家境平平,便隐没在一众官商家小姐当中,却入了许家公子的眼,真是教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世人皆只知晓,棠家不算高门大户,哪晓得棠家深厚的渊源底细?
庸碌之辈,总在角逐中趋于下风,难有人问津。世人若未能一展宏愿,便会抱憾终生,恹恹苦闷。
而棠家人,历经时代更迭,深知钱权非傍身之物,唯有安于平淡无争,敛起锋芒,才可避开暗箭明枪的侵袭,保得世代平安。
棠夫人早逝,棠老爷对亡妻用情至深,多年来并未续弦,故膝下单薄,只有一女。因而,他对女儿更是疼爱有加,视为掌上明珠。
自觉察女儿属意陆家公子以来,他便暗中留意,差人查访底细。事关女儿姻缘,他不敢怠慢分毫,唯恐女儿所托非人。
他心下思忖,陆家公子年少气盛,几年间刚施展了拳脚,必然心高气傲,野心勃勃,想必不会甘心娶一个小门小户,于前途无益的妻子。
念及此,他便隐隐担忧,恐女儿所遇实非良人,也曾旁敲侧击女儿的心意。
奈何,女儿心如磐石,无法开解,他便不再置喙,只暗中着人调查。
一日午后,书房桌案前,他同往常一般,正落笔疾书,下笔字字遒劲。
线人却突然传来密报,“不日陆将军将迎娶端瑾公主”。
毋庸置疑,他心下了然,“陆秉昭这竖子终究还是在权势和情爱之间,选择了前者,所幸未将宓儿托付给这薄情寡善之人”。
他眉间深锁,落笔处的宣纸上,因过度用力,墨晕染开来。
他暗中吩咐了探子,让其乔装打扮,去陆府一探虚实。
偌大个陆府喜气洋洋,仆役们忙前忙后,果然是在紧锣密鼓地筹办婚宴,但全府秘而不宣,未透露半点风声。
探子探完虚实后,便如实回禀。
棠老爷思及,线人也曾回禀“陆少将军近日频繁得皇上召见,然边境并无战事,这番修缮府邸、置办物什,兹以为皇家有意与陆府联姻”,倒确实与探子所述不相上下。
棠父本无意插手女儿的姻缘,然而,此番暗查,早已可对陆秉昭这薄情郎盖棺定论,如何能袖手旁观呢?
听闻此事,棠宓却没有太大反应,“未有确凿证据,如何能妄加定论呢?”,可实则她心中也是惶惶不安。
“兴许,秉昭只是先一步绸缪婚事,待时机合适,便会向父亲禀明,正式议婚。”
棠宓想着此番,心中才觉舒缓,她唯有静等。
可等来的是什么呢?
等来的是皇上的赐婚,命陆秉昭将军择吉日与端瑾公主完婚,擢为驸马,与她全无关系。
不知,红烛夜,曾许诺她“执笔画江山,燃烛照红妆”的陆秉昭,拥着另一人入怀,能否安睡?婚时,他不敢当即应下。若女儿心中排斥,他断然不会做出逼自己女儿出嫁之举。只有女儿中意,他才会为女儿议婚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