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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抗拒 ...

  •   这名少年疏离而拒人千里之外,若是寻常人,杨飒早就报以冷脸扬长而去。

      但此时,他竟有种莫名的兴趣,一种无以名状却勾着他不断去靠近面前这个人的欲望。他往前走了一步,在锦年后退的刹那间扣住他的手腕,强行把人拉近。

      “就算以前没见过,今天也算是见了。”他动作强势,而后又直起身体来,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现在你该说,你叫什么了吧?”

      男子与女子力气差距甚远,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孟锦年始终无法挣脱。

      不远处阿铃跑了过来,遥遥地喊了一声,孟锦年心底一慌,绝对不能让卓栾知道他们两者的纠缠。而他又是不达到目的不罢休的人,于是咬牙道:“孟昭,我叫做孟昭。”

      杨飒得了答案,理所当然松开了手。
      孟锦年迅速倒退一步,揉着通红的手腕,戒备地盯着他。

      杨飒则是缓缓重复了一遍,“孟昭”二字在他唇中呢喃,他望着孟锦年笑了一声,而后负手转身离开这里。

      杨飒来到此处的目的不得而知,不过自从这日见到后,他便和另一个男子一同在村子里活动。眼下风平浪静,孟锦年却无端端焦躁起来,明知道亲人就在九华府,却被困在这里。找了个机会,她便要去找卓栾,中途却被陈松鹤拦住。

      他捏着芦根闻了闻,挑眉道:“你觉得他会答应?”

      但也不能坐以待毙,锦年皱眉道:“先生被困在此处,亦是我的责任。况且,若是不尝试,也没有任何机会。”

      村子里看似祥和一片,实则村民的警戒心很高。加上地势较高,易守难攻,下山的地形又颇为复杂。他们俱是被蒙面带上山来,逃走的可能性近乎渺茫。卓栾看起来像个说一不二的人,锦年这才想再次尝试。

      陈松鹤拍了拍手,绕过晾晒药草的摊子,抬眸望向她:“若是再耽搁一段时间,你的亲人会有性命之忧吗?”

      孟锦年顷刻间眼神一凝,她沉默了片刻,道:“这倒不会。”

      九华府距离此地有两三个月的路程,而孟锦年的母亲周氏得病,是在一年之后。换言之,只要在一年之内赶到九华府就可以。

      她一手按住额头,低声道:“是我太心急了。”

      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孟锦年几乎不曾想象过,若是不能改变结局她会如何绝望。因此,被耽搁在这里,她竟然忘记了卓栾不肯回复。

      陈松鹤注视着她全部的神情变化,叹了口气:“涉及到亲人,你着急也是寻常。只不过,”他捋了捋胡子,高深莫测道,“时机还没到。”

      孟锦年眉眼清晰,望着他微微蹙眉,似是询问。
      陈松鹤笑了笑。

      *

      杨飒答应留下来后,卓栾便着人给他分了两间屋子,俱是茅舍。杨飒与戴江走了进去,这显然是两件空房子,有一些生活的痕迹,诸如瓦罐、灶台、屋子里的床榻布置等等。但都蒙上一层灰尘,显然很久未曾有人来过。

      他们只能挽起袖子干活,好在以往在卫所、行军途中,他们都吃惯了苦,收拾起来手脚颇为麻利。

      戴江望着杨飒一派坦然的模样,忍不住问道:“大哥到底准备怎么办?”

      杨飒这几日在村子周围走了走,估摸着在观察地形,但他的脸色从来如此。戴江有些看不透,况且他们如今陷在这里,也无法向等在山下的申屠刚传达消息。陆千户给他们的时间有限,不可能一直耽搁在这里。

      杨飒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将挽起的袖口放下来:“此地外松内紧,别瞧着他们都是农户,实际上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视线里。”

      卫所叛逃的那十四个军户,在这里发现的大概有十三个,都有妻有子,却做了这样的行当。

      “我看过周围的地势,我们如今所在之处,是在这座山的高处。往下下山只有两条路。”他撩起衣袍在木桌前坐下来,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开始比划,“第一条,就是那日我们上来的那条山路,很不好走,而且有人每天把守。真要硬闯下去也并无不可,只是会打草惊蛇。”

      “第二条……”他的手指画了一条横线,在村子的最西侧,那是一处陡峭的斜坡。“往下就是密林,但如果从那里下去,必须要有绳子垂下去,然后才能沿着陡坡下去。”

      戴江蹙眉道:“如果不想打草惊蛇,势必要第二条。只是,第二条路那么容易下去?”

      “自然不易。”杨飒停顿了一下,又沉声道,“那面坡太过陡峭,又平坦,没有任何可以依托的地方。因此,那个姓卓才没有专门派人把守。”

      “大哥想什么时候下去?”
      “尽快。”杨飒眯了眯眼,眉宇间陡然有种一往无前的气势,“既然知道他们就在这里,自然就早些一网打尽。若是耽搁得过久,恐怕会被那个姓卓的怀疑。”

      戴江又道:“若是夜里趁他们熟睡之际下去,还上来吗?”

      杨飒道:“自然要回来,以免打草惊蛇。只是要给屠刚去个信儿,让他带着令牌去找云州知府调人。”

      戴江沉吟了一会儿,又道:“云州知府并不与我们相熟,他会派人前来协助吗?”

      这次出来,因杨飒回永昌府,除戴江与申屠刚外,只带了老家同样是永昌府的人。而发现叛逃者的踪迹后,杨飒派人快马加鞭送信给九华府的陆千户,收到陆千户的信函也是在上山之前。他固然可以调派人手过来,只是需要的时日久。

      “让他带着陆千户的亲笔信函。”杨飒又笑了一声,手指敲着桌面徐徐道,“这伙土匪盘踞在山上已有一段时日,我们前来剿匪,也为他们省事。云州知府欢迎还来不及,又怎会推脱呢?”

      戴江闻言点点头,不再多言。

      *

      这几日,因为孟锦年有意的疏远,阿铃不再缠着他。听了陈松鹤的话,她尽量让自己耐心下来,平日里不是跟随陈松鹤采药,就是到河边或山后望着暮色下的景致发怔。

      杨飒这几日都在忙上忙下,偶尔会过来扔下几句调侃的话。奇怪的是,他俨然就像自来熟一样,对她颇为感兴趣。当然,也不排除因为是因为他在山上颇为无聊,才来逗弄他这个看似少年的人。

      孟锦年的冷淡对他丝毫不起作用,因为杨飒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僵持到最后,她只能快速回答结束话题。

      孟锦年偶尔望着他望向远处的眉眼,忍不住猜测,当初她离开后,杨飒究竟有没有发现真相?
      亦或者,他依旧在为了三年后那个空口承诺而努力。

      “你为何来此地?”杨飒又重复了一遍,伴随着忽远忽近的蝉鸣声,孟锦年蓦地反应过来,收回目光淡淡道,“为了治病。”

      “哦?”杨飒挑了挑眉,怀疑的目光扫过他的周身,“你还会治病?”

      孟锦年扫了他一眼,又低眉冷淡道:“我师父会,我只不过给他打下手。”

      杨飒瞟了她一眼,忽然道:“这么说,你们是主动过来的?”说到“主动”二字,他声音里有种意味不明的感觉。

      孟锦年颇为敏感,转过头来看他,蹙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杨飒反而敛了神色,随手掐了一根狗尾巴草,随意道:“只不过在想,你们应该已经治完了病,还留在这里难道要安家落户?”

      孟锦年微微一怔,不着痕迹地扫过他的周身,脑海里忽然浮现诸多念头。
      他什么意思……
      他在试探什么……

      千回百转间,杨飒已经转过头来,他眉目的轮廓很深,眉梢微挑,在黯淡的暮色下朝她看过来。微风拂过,他的神情中带着一丝玩笑的揶揄,这是十年后阴晴不定的杨飒,从来也不曾出现过的神情。

      “问你呢?”杨飒抬了抬下颌。

      孟锦年微微低头,不答反问:“你不也滞留在此处,迟迟不曾离开?”她挑了挑清晰的眉,“难道不是要安家落户?”

      少年不动声色的回击,把他的话原封不动的反问挑衅,越发显得冷淡疏离中带着一丝鲜活。

      杨飒忍不住笑了一声,忽然一只胳膊横过来拦住她的肩膀,熟悉的气息笼罩在周身,前世那些迷乱的回忆,铺天盖地而来。

      孟锦年心头忽然有种窒息的感觉,在那一刹那,她下意识猛地抬手往外一推。

      那一瞬间太快,以至于杨飒被她推开了几步远,一时的怔愣之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锦年也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立在原地神情戒备。

      两人对视着。

      杨飒两只胳膊还保持着被推开的动作,脸色冷了下来,他向来不是热脸贴别人的人,即便他对这少年有种莫名的熟悉与亲近感。

      他刚要皱眉说出“你发的什么疯”,触到锦年的目光就一顿。

      抗拒、厌恶与复杂都在那一双不过十五六岁少年的眼眸里,只是下一瞬间,少年就颇为狼狈地转开了视线,试图恢复云淡风轻的神色。只是双唇紧抿,尚未完全收回的情绪下,是止不住的抗拒之意。

      那一瞬间完全暴露的情绪,如此触目惊心。

      如果不是杨飒确定自己从未碰见过这个少年,他都要忍不住怀疑,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能让他对自己的触碰如此厌恶与抗拒……

      孟锦年望见杨飒脸色大变,也慢慢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过了些。她稳了稳心神,镇定道:“不好意思,我不习惯跟陌生人的身体接触。”

      尽管如此,被人如此抗拒,杨飒还是脸色奇差。
      况且,她的反应足够真实,真实到让她此刻单薄苍白的话语经不起任何推敲。

      杨飒终究什么也没说,他脸色难看地转了个身,似乎是真的被伤到一般头也不回地离开。

      此后的几日,他们从来没有再碰过面。
      孟锦年心头一松的同时,也忽然有了几分愧疚。尽管自己说,让一切都过去,可她没想到杨飒会一再出现在她身边。

      因为十年后他将要做的事,而迁怒于现在的他,不是孟锦年的做法。但伤痛与回忆真实存在,因为她的反应也是真实的。

      这种愧疚中夹杂着前世的复杂感觉,让她由衷生出一点不好的预感,就好像,他们会一直纠缠不清一样。

      再次见到杨飒,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

      孟锦年没想到自己只是睡不着出来散步的时候,便撞上了两个模糊的黑影。他们一路往村子的西侧去,她沿途跟过去,在月光下望着陡峭的山坡垂下了一根长长的绳索,而那一侧的陡坡上竟然还悬挂着一个人。

  • 作者有话要说:  下意识的反应,因为未来的自己被媳妇儿迁怒的杨飒……
    十年前的杨飒:“我冤。”
    十年后的杨飒:“……算是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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