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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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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即使再怎么厚脸皮,嬴渠梁也说不出自己被个小女子戏弄了的事实。嬴虔当他男孩子犯痞,也不多计较,只拎着他的衣领提起来狠狠训斥了一番。卫鞅在一旁看着好笑,却也没打算替他求情——跟鬼谷子混了那么久,别的不说,这鬼谷子的坏心眼卫鞅倒是学了三分。
嬴渠梁被大哥教训,脖子都勒疼了,好半天才给放下来。一下来,他又往卫鞅身边跑,还一副“我没事你放心”的逞英雄表情。卫鞅哭笑不得,掂起脚来帮他看脖子有没有被勒伤(卫鞅个头比渠梁小= =)——两小无猜的“亲热样”直惹得身后众人窃笑不止!
“呜~~~~~~~~~”
野林中突然响起一阵悠长的狼嗥,震得四下火把“簌簌”摇摆,连环绕周遭的气流都阴冷了许多。众人神情变得凝重,武士们个个按剑欲拔,严阵以待。
过了数百息,四周仍是一片宁静,不见有任何异动。
只是狼群夜嚎吧?某个当过猎户的年轻武士说。
也许。嬴虔望了一眼深夜中不见五指的山林,下命令道:不能掉以轻心,继续严防死守。晚间谁也不许单独出屋,就是起夜,也得给我叫上两个人!
当预料中的事即将发生时,卫鞅睡不着。
就像早知道他们一行人被狼群盯上了,而今晚,也必定会有人死。
死亡,是一个开始,也是一个契机。
卫鞅不喜欢等待,但很多时候,人必须得习惯等待。
师傅说,真正无情的人,因为无情,所以可以放肆地挥霍自己的情感,见秋叶落泪,见细雨伤悲,似乎世上没有比他们更多愁善感的人了。而真正有情的人,因为有情,所以怕受伤害,故而忐忑不安,故而若即若离,故而不求谅解,故而冷眼观世。
师傅的话,总透着莫名的悲凉。是怎样长久的岁月,才沉淀了那一颗看似玩世不恭的心?
卫鞅常想,与其说他习惯了孤独,不如说孤独找上了他。
望着身边装睡得太假的笨小子,卫鞅突然觉得跟他比起来,自己才是货真价实的大傻瓜!
呆在他身边,不见得比睡在外面安全。但心的安宁,却是实实在在,作不得假。
你呀,真是个幸运的小子呢。
卫鞅在心里低喃,眼竟有些酸了。
这世间道理,约莫是如此。
即便不为着师傅的嘱咐,卫鞅也得试试他俩。而依如今看来,该选哪个,卫鞅心里已隐约有数了——只差那最后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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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渠梁睡不着,不只为狼、为可怕的夜晚,还为了小央。
男人保护女人是天经地义,他早有这种觉悟。如今,更是愿意拿命去拼。
无疑,小央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孩子。他嘴上虽不服气,心里却早认了,甚至乐意被小央牵着鼻子走。但再怎么聪明,小央也是女人;是女人,就该由男人来保护。想起那些被狼群咬死的村民的惨状,说不害怕,是假的——他也怕呀。
但现在,就在枕边,他可以感觉到小央也没睡,还在看着他;或许……小央更害怕?
所以,他装作自己已经睡着了,就是想让小央安心。
卫鞅怎会不知他心内所想?只是不说破罢了。
随着夜色越来越浓,卫鞅转而把目光投向窗外——他的直觉告诉他:狼,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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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叫声在黑夜中此起彼伏地响起——
屋内,早在第一道惨叫声传入耳际时,嬴渠梁就骨碌一下子爬起来,利索地拉起小央,抓过放置在枕边的尺三剑,乱扯了一件衣裳给小央披上,按照早前摸索好的路线,牵起小央就往外跑!
至于为什么不躲在屋内?乃是因为他跟小央睡的,虽然是村子里唯一一间有木门的房子,但木门又怎么挡得住恶狼的进攻?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跑出来寻找生机。
卫鞅任由嬴渠梁牵着自己在墙角的阴影下奔走。渠梁带着他小心地猫着腰,顺着墙沿一步步挨蹭着冰冷的泥砖向村子东面而去。据渠梁说,傍晚他看过了,那里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地窖,可能是以前村里用来储存粮食的,很隐秘,他们可以躲在那里不被狼发现。卫鞅明白,其实嬴渠梁只希望“她”一个人躲在那里——依渠梁的性子,只等把小央藏好后,他就要去帮大哥打狼。
真见鬼!
嬴渠梁边跑边骂道:大哥明明已经防守得很严密了,怎么那些死狼崽子还是冲了进来?
实在不明白呀,本该滴水不漏的防御工事怎么一下子就给那群畜生攻破了?
卫鞅无语,心底却说;你知道吗?那些野狼其实是我叫鬼七放进来的。
擒贼先擒王。狼王狡诈,要对付它得从它的弱点下手。
而它唯一的弱点,就是那头白毛母狼!
渠梁,我要用我们两个作诱饵,把那头母狼吸引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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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两人将要靠近地窖入口的当儿,嬴渠梁突感一道黑影快速从眼前闪过——
停下脚步,他警戒地看向周围。
四周寂静如初,前方的喧闹嚎叫声似乎离他们很远。地窖后方是一片高高的黝黑的树林,偶有疏密错落的树影投射在地,没有一点风,也不见树影晃动,一切都静得让他怀疑刚才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小心!
正当嬴渠梁打算继续前行时,卫鞅突然低呼一声,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这时,地上那斑驳的树影猛然晃动了一下,紧接着,他们闻见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本是浅浅的味道,片刻后却愈来愈浓厚,直到二人前方黑暗中蓦地亮起了两团绿光,幽深而邪异地泛着冷冽,一步步朝他二人逼近——
果然是它!那头白毛母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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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虔万万想不到,年纪如斯幼小的卫鞅,竟比他还酷狠!
那天晚上,当他心急如焚地找到弟弟和卫鞅时,所看到的,是半边手臂被咬得血肉模糊的渠梁和溅了一身血分不清是人血狼血的卫鞅,还有——倒在他们脚下的血泊中,被一根木簪直直戳入右眼、左足明显被生生斩断血色染红了整片毛皮的白毛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