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不是受害者》海拉夫人

2、第2章 初见

　　到校门口的时候，天色差不多黑了。东校门那个小坡的尽头，暮霭被夕阳烤成紫红色。只要稍微看一眼就能感受到夕阳还在黑夜降临之前顽强地散着热。校门口只有零零碎碎几个和册子一样姗姗来迟的拖着行李的学生。跟妈妈道别以后，册子站在校门口，像是临近散场的集市上晚来的商品一样有点局促不安。她四处望了望，最后目光聚焦在校道旁那排铁树那里。何遇正躇在那里一动不动。逆着光黑乎乎的何遇跟挺在路边那排铁树无限接近地融为了一体。要不是早先发消息约好先到的何遇到校门口接她，册子多半会自觉忽略那团东西。
　　何遇是册子高一的同班同学兼舍友。高二分班又被分到同班兼同一个宿舍。有时候册子也分不清缘分和巧合到底是不是同一件事。但是想着人生本来就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就不要每件事都非得较真地区分得明明白白了。况且，有时候，真相不见得都像□□那么重要。
　　“你好啊~”册子迎面打趣着笑出声来：“你知道吗？我刚才差点和门口的保安说校道旁铁树都跳出坑了，怎么还不管一管！幸好我又冷静看了看，这才认出是你。”
　　“你小心点我跟你说，那个保安可是我家远房亲戚！”何遇一脸严肃地说。
　　“哪里的远房亲戚！？”
　　“嗯~就是那个~离我家有点远的邻居~哈哈哈哈”何遇见自己编不下去了赶紧大笑圆场一下。册子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太阳最后落在学校隔壁那座大楼的后面。册子紧紧拽着何遇往年段长办公室走去。
　　友谊真是一个好东西，不论是在什么样的年纪。册子心想：友谊有时候真像冷兵器时代那种将士穿的皮革制的铠甲。你不需要做什么，就仅仅是穿着就能感受到它给你带来的威风和安全感。尽管有些时候，这样的铠甲并不见得真的能在战场上为你挡下真枪实弹。

　　年段长办公室在三楼走廊的尽头。听说年段长这学期依旧是册子班的语文老师。而册子的班主任是高一时候的英语老师Miss张。自从当了年段长，黄老师的头发像是一夜之间降了霜似的花白了起来。他坐在茶桌的一侧，给对面的一对父子泡着茶。
　　得知自己的孩子会被分到普通班以后，这位父亲的脸色瞬间刷了下来，他眉头紧锁，语气坚决：“如果我儿子是要被分到普通班，那我就不愿意让他转到你们学校来读书了！“
　　见到这样的状况，段长赶紧将冲泡好的茶倒进茶海里，然后再从茶海倒进对面父亲的茶杯中。
　　“我们知道您的孩子是个优秀的孩子，但是按照我们学校的惯例，刚进来的转校生都是先分配到普通班，成绩优异的话再将他分到快班。您也知道，我们学校经常换班。您能看重我们学校我感到非常荣幸，这样，您稍微等一下我问问他们班主任愿不愿意多收一个学生，因为班级名额在开学前就已经分配好了，要再加进一个学生的话得看看班主任同不同意。”说着段长拿起手机拨打电话给八班的班主任：“洪老师，我们这里有一个转校生想要进你们班，你看愿不愿意收一下？“
　　电话对面传来粗犷的男声：“哪来的野孩子，我不要收。“
　　父亲听见电话里传来对自己孩子无礼的评价，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坐在那里，脸却已经因为气愤涨得通红。
　　这时Miss张刚好经过段长办公室，段长把她叫了进去：“张老师，这里有个转校生，成绩优异，你愿不愿意收他进你们班？“
　　Miss张看了一眼这位坐在那里发呆，眉清目秀的男孩，笑着说：“我喜欢他，来我们班吧~“
　　那位父亲放心地松了松眉头，缓缓地呼出刚才堆积在胸口的闷气，微笑着对Miss张说：“那就麻烦你了，他是个聪明的孩子。“

　　册子走到段长办公室门口，让何遇帮忙在门口守着行李等她进去报道一下。见到Miss张刚好在里面说话，册子叩了叩门：“报告。”
　　Miss张看到册子，温柔地招手示意她进来：“怎么这么晚才来报到呀？”
　　册子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家里有点事耽误了一下。”
　　“你来得正好，这是这学期转到我们学校的学生吴尘，我把他安排到你们班了~”段长指着对面的男孩对册子说道，接着又转过身子对着男孩说：“这是沈册，是六班成绩最好的哦。”说着就不自觉露出欣慰的笑容。像是自己一手培养的稀罕物种，终于有机会拿出来招摇招摇了。
　　册子感到对面男孩那对双眼顺势往自己身上聚焦，册子尴尬地和吴尘对了眼后立马将目光撇开，与其说是对眼，准确的说册子只撇到了他那对剑眉，然后对着段长露出不自信的微笑以表示打过招呼了。这种场合总是让册子感到不自在，她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应当做什么动作比较应景。

　　晚自习开始前，Miss张让班级男生女生在走廊按照身高分别排成两排安排座位。新学期第一堂晚自习，学生还洋溢在假期生活惬意的气氛中不愿醒过来。走廊上明显能感受到每个班级往外散发着躁动的热气。女生队伍靠外排成一列，册子排在中间何遇比册子高了一点挨着册子往后排了一位。
　　这时Miss张拉着一个女生走来，跟册子比了比身高又跟何遇比了比：“你就排在她们两个中间。”Miss张示意这个女生排了进来。册子只好和何遇分开，前后都是册子不认识的女生，她们互相跟对方介绍着姓名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大概都是自己从哪里来，叫什么，暑假在做什么之类的话题。大家都识趣地只问着这些不痛不痒的问题，并借此努力地驱散着自己对新环境的恐惧。尽管这些话题在册子看来都是没有灵魂的，但是大家似乎都聊得饶有兴致。而且不得不承认，很多人的友谊就从这样的话题中开始了。册子望着楼下中庭那两棵漆黑的树出神地发起呆，不禁在心里询问自己：这样的友谊不会太过生硬吗？想到这里，册子不自觉地转身看了看何遇，何遇也沉默着站在那里，她们默契地相视一笑，册子又转身安安分分地站着。转身的一瞬间眼睛好像和后面男生对上了。册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个新来的转校生刚才正看着自己。想象着身后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册子不由得内心发紧，有股莫名的电流像触须般瞬间痒遍全身。
　　“看什么呢哥们？看样子我们可能是同桌了。”
　　吴尘转头看到这位从前面插队进来的男生，国字脸，身高170出头，身材看上去像是个“运动健将”。
　　“能不能教我一下你是用什么样的魄力说服班主任让你排这么后面？”吴尘打趣他。
　　“废话，当然是声情并茂地说服咯。欸你上学期是哪个班的？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我是这学期刚转过来的”
　　“这样，那你成绩怎么样？”
　　“一般”
　　“我叫陈文祥你呢？”
　　“吴尘”
　　谈话识趣地就此戛然而止。

　　册子被分到第二组的第四排，和刚才排在自己身后的那位女孩坐在了一起。她说她叫做叶歌涛。而何遇被分到了第一组第五排，隔着走道坐在册子的右后侧。册子坐下来看到上学期坐在自己前座的“老鼠”，又碰巧坐到了自己前面。看到这个熟悉的面孔册子忽然有点兴奋，她用手指怼了一下前面男生的背，嘴角控制不住的往上扬：“老鼠又是你，怎么一个暑假过去你都不长个的啊”。
　　“老鼠“这个外号是之前班级不知道谁取的，除了老鼠班级还有猫啊，乌鸡啊各种动物。但“老鼠”对这样的外号似乎并不排斥，以至于册子再次见到他坐在自己面前时，脱口而出的不是他的名字（其实是因为外号叫的太顺口了，真名已经忘记叫什么了），而是大叫一声“老鼠！“以传达作为老同班兼老后座最诚挚的问候。不知道是不是每个班级都会有这样一个“女生闺蜜”般的男生存在。而老鼠就是原本册子她们班几乎所有女生的“闺蜜”，他跟女生好的程度远远大于男生，而跟老鼠本人相比，他的名字可就帅气多了，他叫高泽。
　　老鼠转过身来，无奈地说：“我长高了啊！不信你看！”说着他较真地站起身来。册子抬头打量着他的身高，吴尘从教室门口走了进来，朝抬着头的册子瞥了一眼，按着Miss张的指示坐到了何遇的后面，紧接着陈文祥走了进来，如愿地和吴尘坐到了一块。
　　“好像真的长高了，而且是看得出来的那种！”册子笑着说
　　“我就说啊，可能是老师印象中我就应该坐在前面，不过也无所谓啦！”

　　座位安排好了以后，段长像是之前算过时间一样掐着点走进了六班。Miss张跟段长说了几句话就走出门了。“接下来你们的任课老师都会陆续进来选一下课代表，我是你们班的语文老师，没有不认识我的吧？”段长像是讨好似邪魅一笑。
　　段长对自己的学生一直很温和，因此不认识他的学生在第一次见识他教训学生的摸样都会被吓得瞠目结舌。
　　“有没有谁自愿做我的课代表啊？”段长四下环顾了一下班级。
　　空气尴尬地瞬间安静下来。大家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就是没有人举手。
　　段长沿着拥挤的走道走下来：“我有这么可怕吗？我人超级好的好吧？”
　　话音刚落，锵地一声从他所站的位置传来一声巨响，全班吓了一跳。段长不小心碰倒了一个女生放在桌角铁制的水杯。发出这么大的声响，正当段长尴尬得不知道怎么收场时，吴尘一本正经地大声说：“你这杯子怎么回事啊？！弄伤老师怎么办？”
　　全班忽然笑了起来，吴尘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左前方的册子，见她侧着身子面对着段长也在那里笑着。吴尘暗自得意，心想：“我灵机一动，仅仅转动了我亿万分之一的脑细胞，就砥柱中流，力挽狂澜，顺利地帮段长化解了尴尬并且博得了····大家的欢乐。我不愧是个天才·······她笑起来真好看。”
　　段长也松了口气，一边捡起水杯，一边坏笑着对吴尘说：“吴尘你要死啊！”
　　“真的真的没人要自愿当我课代表吗？”段长重新说了一遍，表情里似乎有点失落。
　　这时何遇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从0度慢慢抬成90度。生怕自己这样的动作引起全班看猴子似的的围观。
　　段长见状，高兴地指着何遇说：“就你了！”
　　何遇虽然整体成绩不算是最拔尖的，但是语文成绩一直都很好，可能是因为何遇热衷于文学，经由她手写出的作文总是能比同龄人的水平高上一个层次。因此也深受段长的青睐。
　　“那你跟全班自我介绍一下吧。”
　　何遇紧张地站起身来，身体里熊熊燃烧的火焰瞬间涨红了她的双耳。她不安地看了看转过身来的册子。册子朝她挑了挑眉毛，像是在说：“你要是怂出丑了我可是会嘲笑你一辈子的哦。”何遇被逗笑了一下，顿时放松了下来。
　　“大家好，我是何遇，这学期有幸担任语文课代表，希望大家以后多多关照。”

　　晚自习结束后，吴尘走下楼，在楼梯拐角处发现自己爸爸居然还没回去，躇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静静地等着自己。
　　“新老师怎么样？同学们好不好？零花钱够不够要不要我再多给你一点？”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这位对自己儿子怀有无限耐心的男人，吴尘收起自己平时嬉皮笑脸的模样，认真地回答：“大家都挺好的，零花钱够了不用再给我了~不够的话我会跟你说的，这么晚了你赶紧回去休息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吴尘把爸爸送到了大门口，10点多的这座城市似乎比想象中要安静许多，晚风拂面的感觉真舒服。看着自己爸爸慢慢走出校门。吴尘心想：“倘若这个世上真的有什么是不需要付出就能够得到并且肆意挥霍也不必担心会耗尽的东西，应该就是绝无仅有的父母对自己的爱了吧。”望着父亲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黑夜里，吴尘转身往自己的宿舍走去。
　　高二的男生宿舍被安排在宿舍楼D栋5楼，和教学楼之间连着一道风雨走廊。吴尘打开宿舍门，发现陈文祥正摆放着自己的日用品。
　　“怎么哪里都有你啊~”吴尘调侃道
　　“一开学你就运气这么好，这学期估计运气都花在我身上了吧？看来想要考试蒙对应该是没希望了。”
　　吴尘走到自己的床铺，是上铺，床上的席子被子都已经被整理得整整齐齐。可能是晚自习的时候爸爸过来帮他弄的吧。吴尘心里正感动着，低头看见坐在他下铺正在看杂志的男生。
　　这个不就是刚才坐在沈册前面和她聊的很开心的那个男生吗？
　　“喂，你叫什么？”吴尘冲他冷不防地问了一句。
　　当然，六人间的宿舍除了他们三，还有陈伟，唐浩，黄佳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