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萧澈 ...
-
早春里，皇城中的雨格外地多，昨夜一场，第二天出门都要濡湿鞋袜，宫女行色匆匆，不知道哪位贵人又觉得伺候的不周到，正发着脾气。
从国监出来，萧澈逛御花园时听到了一阵笛声。
悠扬清澈兼带着丝丝情意，容不得人细听，遂又变得细微朦胧，惹得人忍不住去寻觅笛声的来源。
萧澈遣散了随从的宫人，寻声而去，拨开桃枝，踏过浅草，小太子锦绣制成的衣袍上沾上了草屑泥土，终于找到了吹笛之人。
这是萧澈从未见过的生面孔，不过并不影响他觉得这人如玉无双，甚至…还有些不知道从何处来的熟悉感。
只见高达三丈的大红色宫墙上坐着个一袭黑衣的公子，十七八岁的样子，闭着眼，轻吹着口边的竹笛，玉白的脸庞上是舒和的表情，眉清目秀，鼻若悬梁。
风撩起他垂在脚边的黑袍子，同样黑色的登云靴上绣着繁琐的金纹，小太子仰着头，看到他的头发被风吹开，散逸在空中，丝丝缕缕的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京城的容家公子被人称作京中第一美男，前些日子宫中宴会他也不是没见过，可现在再与眼前人比，真是云泥之别。
风中夹杂着刚开的桃花醉人的清香，萧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得注视着宫墙上谪仙似的少年，脸上是桃花一样的绯红。
一曲结束，黑衣公子睁开眼睛，看向小太子时嘴角噙着浅笑，宫墙下的一身明黄的萧澈呆愣着，见他好看的薄唇轻启，声音比方才笛声更加清澈柔和：“可听得出是哪里的曲子？”
萧澈被发现了不禁有些窘迫，从桃花树后面出来，他摇了摇头，也许他可能知道，毕竟作为大陈太子，从事的不仅仅是御臣之道，其他六艺也多要精学。
但他看着眼前的黑衣公子就什么都思考不了了，满心满意都是公子的眼底星辰。
天地万物，此刻也就剩下了眼前之人。
“这是楚地的离情，可记好了了。”他的声音说不上来的清朗。
萧澈愣愣地点头，公子撑着腿，笑得开怀，“哪里来的这么有意思的人儿，你我有缘，笛子送你了，后会有期。”
公子如风一般转眼没了影子，怀里落下件重物，这才回过神的萧澈慌忙抱住，再极目四望时，除了御花园里的奇花异草，便是高大的正红色宫墙。
好像刚才听得的曲子，见到的人不过是美梦一场。
可怀里的玉竹笛上还残存着温度，还带着那公子身上的冷冽的清香。
萧澈抱着竹笛，失了魂儿。
不远处亦有一位黑衣男子，不过看身高体貌并不是原来哪位公子，身配长刀，看起来应该是太子护卫。
“殿下，初春尤寒，该披件衣袍再出来的。”黑衣男子说。
“嗯…林阳。”正出神的小太子把竹萧往身后藏了藏，嫌弃道：“你去给我取袍子去了？哪里有那么多事。”
嘴上怎么说，可这袍子还是穿了上去。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林阳帮他拨着低垂的桃枝。
林阳原是林将军之子，后林将军战死沙场，夫人也随之而去，将军独妻，林阳孤儿无依，皇帝又念他父亲有功就将他接入了皇城，正巧当时萧澈缺一伴读，林阳与他又相差无几，皇帝就将林阳给了萧澈。
这几年来林阳对萧澈忠心不二，萧澈十二岁生辰时，宫中进了刺客，林阳甚至还为他挡了一剑，那一剑伤在了脸侧，到现在他脸上还留着一道狰狞的刀疤，本来俊朗的脸也因为这道疤而显得有些吓人。
“刚刚那人你看到了？”萧澈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林阳点头，“是，怕对殿下不利所以赶了过来，那人应是前日进城的萧逸世子，来是为太后贺寿的。”
“你认识他？”萧澈拢起衣服，冷风阵阵刮在细白的脸上，他的鼻子被冻得发红，“这天真冷。”
“世子进城声势浩大，远远见过一面。”也是一眼惊鸿而已。
“天寒，殿下早些回到东宫才是。”
……
未曾想过再次相见会来得如此地快，太后寿诞，镇西王身染恶疾，遣子代之。
“臣镇西王之子萧逸，拜见王上。”清越柔和的声音响起，小太子金杯中的葡萄酒漾起一圈波纹，小太子猛地坐起，对上萧逸略显诧异的星眸，小太子的脸火烧一样的红了。
萧逸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马上代替的是清俊明朗的笑，躬身二拜，“太子殿下。”
咽喉中如同噎了什么东西，萧澈促狭地点头，看着萧逸的眼神仍是一眨不眨的。
“皇儿莫非与世子认识？”皇帝带着探究的意思问小太子，萧澈愣愣地看着萧逸不做应答，若放在以前，他绝不会置之不理。
倒是萧逸对答如流，“回皇上，萧逸初入皇城，不想竟迷了路…”
萧澈就这样看着萧逸与皇帝交谈，一身黑袍，一如初见。
眼中的痴迷好像在告诉萧逸，自从那次相见后，他是有多想萧逸，想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每天都要去御花园看看，就因为他那句敷衍的“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果真有期。
萧逸入了席，皇奶奶应是很喜欢他的，金银如意赏了又赏，父皇也很器重他，头衔封了又封。
真是很厉害的人。
正想着，却见萧逸突然看向了这里，避也难避，目光就这么直直地撞到了一起，萧澈慌了神，心中明明告诉着自己快低下头，快低下头，可眼睛就是从他脸上移不开了。
萧逸剑眉微扬，嘴角仍是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朝着萧澈的方向做了几个口型，眼中笑意愈甚，好看得像盛着九天星河。
然后便是萧逸借故离席，玉面金冠，世间无双，不知多少女眷的眼睛追着他出了殿门，怕是谁的脖子伸长了不止一倍。
萧澈的手不自觉地摸了下挂在腰间的竹笛，起身，“孩儿想出去散散酒气…”
也不等皇帝应允，小太子便从侧门出了大殿。
御花园等你。
萧澈不知怎地脸上多了抹嫣红，傻笑着趋向御花园。
夜深红烛暗，萧澈连个侍卫都没带，凭着记忆往御花园赶。
萧逸萧逸…将到的时候，萧澈停住了步伐，鬼使神差地摸向自己的衣冠发饰，总有哪里不正的，一定要梳理整齐才好。
薄云散去，将他绯红的脸照得清楚，头顶兀地传来了一阵促笑声：“你怎地来的如此的慢？”
他僵住了动作，抬头再看时，手脚都忘记了该放在哪里，月光下，萧逸坐在院墙上，高大的影子笼罩着他，萧澈突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我…我…”
竟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平日里能与数位文渊阁太傅辩论的小太子，此刻舌头好似打了结。
萧逸又是笑，悄然落地，黑衣几乎要与浓厚的夜色融在一起，“你也太惹…咳，那天眼拙，竟未认出殿下便是当今太子，冒犯之处，多有得罪，太子莫要怪罪。”
嬉笑着脸，没有一点认真的样子，若是旁人，怕早是要赏板子了，可换了他，萧澈甚至连大声喘气都不敢。
“不……不会。”他小声道。
这人靠得太近了，萧澈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气息，这种感觉，让他从头顶到脚尖具是传来一阵酥麻感，难以分辨这感觉是折磨还是快乐。
“原见殿下在席间一直看萧逸，还以为殿下找萧逸有事，现在来看似乎是萧逸自作多情了。”
他的耳朵烫得吓人，萧逸靠得太近，连说话都好像在他耳边昵喃，此刻四下无人，端地是有种偷/情的错觉。
“没…没有。”他又磕巴了。
刚入春，乍暖还寒的，坐在殿中不觉寒冷，一出来才知道衣服还是穿薄了，夜风吹过，乱了萧逸的衣袍，萧澈盯着萧逸在黑夜里温润柔和的脸廓，又是噎了噎，“我…”
忽地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带着一股冷冽的清香，好似寒冬中的红梅的味道，萧澈眨了眨眼睛，脑袋轰地炸成一团，再也无法思考什么。
“是不是有些冷？萧逸常在西北，倒是忘了王都之人受不了寒冷，再冻着了殿下，萧逸罪过可就大了。”
心脏砰砰的跳着，跳的极快，总觉得它要从胸口跳出，呈到面前人的眼前。
他不敢乱动，脸贴在萧逸的胸口，本就困难的呼吸变得越发艰涩了。
被送到了一处暖阁，萧逸左翻翻右找找终于找到了一件差不多的披风，半旧不新的但也很干净，也没想什么，笑着对小太子道：“殿下要不先将就着穿？”
“好…”萧澈愣愣回答，放在平常他绝不会穿这种旧衣服。
萧逸轻车熟路地为他披上披风，系衣带时，萧澈看到他纤长的眼睫在眼底铺成一小片扇子形的阴影，抬眸看他时，萧澈脸连忙别到他处…
萧逸笑笑，道：“太子殿下出过皇城吗？”
“没。”萧澈的手抓紧了手边的竹笛，萧逸自然也看见了，眼中笑意更甚，道：“萧逸斗胆，殿下可想去皇城外看看？萧逸可带殿下出去。”
“怎么出去？”小太子终于说出来了句囫囵话，看向萧逸的眼中带着丝丝期待。
“飞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萧澈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