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世界》希虚

14、第十四章

　　顾夏两眼含泪，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手脚不停颤抖，却仍一步一步地爬了过去，趴在魏长生身上，再也忍不住，把脸埋在他胸前，低低啜泣起来。

　　花臂大汉见他身受重伤，只剩下一口气了，不出片刻就会死去，连同这小女孩顾夏，也将一同被系统删除，一下子少了个强敌，心中大感舒畅。

　　黑丝女郎却谨慎许多，虽然魏长生已经奄奄一息，她却不急着收回皮鞭，只是冷冷地在一旁观望，忽然开口说道：“鬼手李，那两个人是不是上次和我们在同一个副本的？”

　　花臂大汉鬼手李还没看清她说的是谁，人丛中已经有两人举起手来，战战兢兢地叫道：“女王大人，鬼手大哥！”声音中充满了讨好之意。

　　花臂大汉和黑丝女郎原本还真就是马戏团的演员，一个表演飞刀，一个表演驯兽，艺名就叫做鬼手李和黑丝女王，久而久之，本名再也不用了。

　　鬼手李在一次和黑丝女王搭档的时候，失手将飞刀击中了黑丝女王的脑门，黑丝女王临死前的惨叫，让旁边的猛兽错认为命令，纷纷扑上去，将鬼手李咬死，两人双双毙命。

　　来到红线世界，经过几个副本，鬼手李不断强化飞刀技能，黑丝女王兑换了一条神奇的皮鞭，越变越强，也越来越厌弃过去的身份，所以魏长生提到马戏团杂耍等字眼，分明就是直接戳两人的痛处。

　　鬼手李走到魏长生身边，将飞刀回收到双臂上，原本青色的纹身，此刻已变为殷红，就像两条手臂在汩汩流血一样，让人扫了一眼，就不想再看。

　　鬼手李见顾夏只知道趴在魏长生身上哭泣，看来一点异能也没有，她这么痴恋魏长生，想必已将全部积分送给了他，于是再也没看她一眼，走到了那两个举手求饶的人面前，说道：“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上回还是新人，一开局就逃得无影无踪，我差点都把你们忘了。说吧，积分换什么好东西了？”

　　林步寒听到这话，不动声色地抬眼向那两人望去。

　　赵嘉朋附在他的耳旁，悄声说道：“步寒，刚开场就死了一个人，这里太危险了，咱们要不要想办法避开这伙人，去找海洋之心？”

　　林步寒说道：“先摸清这几个人的底细再说，何况，现在拿走海洋之心，不知道会对剧情产生什么影响。这一局老玩家多，新玩家少，待会动起手来，肯定是先从厉害的几个开始，咱们还没露马脚，暂时没有太大危险。”

　　只见那对拼命示好的情侣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说道：“大哥，我俩是搞音乐的，大佬们的事，从来不敢掺合，只想平平安安地拿个基础分，在这个游戏里，过好我们的二人世界。”

　　大家其实都考虑过，什么纷争也不参加，一开局就找个地方躲起来，任务成功也罢，任务失败也罢，两个人过一天是一天。可是这个念头终究只是略微一转，在这个游戏里，麻烦迟早会找上门，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就算变成刀俎，也胜过身为鱼肉。

　　鬼手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么说，两位一点积分也没用？”

　　那两个情侣互望了一眼，其中穿着一身燕尾服的男子开口说道：“不瞒大哥，我们总共得了1000点基础分，不用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们也没心思去想怎么升级，刚好系统给了我们随机奖励，我们两个就一人花了500积分，就当是好玩吧！”

　　一听两人兑换了随机奖励，都不由竖起了耳朵，要知道运气好的话，是有可能中到金色技能的啊！每一个副本，能同时搜集到4种花色的玩家，寥寥无几，有时候一场下来，一个都没有，金色技能还是相当稀有的。

　　鬼手李暗自戒备，说道：“哦，两位什么都没干，就能活过一场游戏，看来运气不错，一定抽中金色奖励了吧？”

　　情侣中另一个女子接口道：“大哥，我们俩以身试法，算是明白了，这就是系统埋的坑，根本没打算让我们中奖，我俩全都是中的白色奖励！”她的声音倒是清脆动听，听着十分悦耳。

　　鬼手李一笑，说道：“是什么奖励，咱们也不知道，不如二位就演示演示吧？”他看两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已经有八分相信，两人没中大奖，但是不亲眼看一看，到底还是不太放心。

　　燕尾服男子点头道：“演示当然没问题，不过大家可千万别笑啊！我获得的超能力，就是可以空手拉出小提琴的声音。”

　　这时，大家已经瞧见他胸前贴着一个名牌，写着“楚挥弦”三个字，那个女子身上也有印着“苏妙音”三个字的贴纸，就像是两人在参加什么音乐类选秀节目一样。

　　楚挥弦左手举起，右手虚握，姿势像是一手举着小提琴，一手握着琴弓。

　　他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脑袋却习惯性地一偏，像是压在了琴身，随即闭起双眼，右手缓缓拉动，一根想象出来的琴弓，悠悠地在琴弦上演奏起来，看他的神态，就仿佛面对着坐满观众的看台，小小的货舱，也仿佛变成了维也纳金|色大厅。

　　大家都在同一时间听到了楚挥弦的动情演奏。

　　“妈呀，这是拉琴还是杀猪？”

　　“快停下，快停下！”

　　“你的异能是不是靠拉琴难听死大家？”

　　所有人都在第一个音符钻入耳朵时，不约而同地双手捂住耳朵。

　　赵嘉朋在一瞬间，仿佛站在一个奇怪的空间里，前面有人用硬粉笔划过黑板，背后有人拉着生锈的大锯，左边有人哐哐敲着破锣，右边有人吹着漏风的唢呐，远处不知在宰杀什么动物，发出声嘶力竭的哀嚎，头顶围着一圈七大姑八大姨，催命一般，问着他毕业了吗？工作了吗？找对象了吗？

　　赵嘉朋掩着耳朵，简直要疯了，终于爆发出一声大吼：“我有对象了！”

　　所有人都忙着捂耳朵，谁都没有听到他这声吼，楚挥弦却被他这中气十足的大吼震住了，不由得停下演奏。

　　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连林步寒的脸也微微发白，演奏虽停，心里还忍不住地恶心，但要说这演奏有多大杀伤力吧，倒也没有，没有一个人晕倒或者吐血什么的，纯粹就是太难听了。

　　鬼手李几乎又动了杀心，说道：“你特么这拉的是什么破玩意？”

　　楚挥弦吓得连忙退后几步，战战兢兢地说道：“大哥，这是我第一次当众演示异能，我和苏妙音自己听着，就跟平时演奏的声音一模一样，非常正常，看大家的反应才知道你们可能听到的并不一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折磨大家的。”

　　鬼手李剜了他一眼，转头对苏妙音说道：“那你呢，你是不是唱歌特别难听？”

　　苏妙音有了前车之鉴，心里也没了底，说道：“我的异能确实还是唱歌，至于唱的好不好听，我也不敢说了，你们听不下去，马上打断我就是了。”说完，气沉丹田，胸腔喉腔颅腔三腔做好了共鸣准备，朱唇微启，张开了口来。

　　大家蓄势待发，一旦发现她歌声和楚挥弦一个路子，立马就捂住耳朵，谁知她第一声发出，竟是说不出的好听，犹如黄莺出谷，清泉击石，真是一把好嗓子。

　　赵嘉朋只知道她唱的好像是歌剧，叽里咕噜的听不懂歌词是什么，但已忍不住跟着她哼哼起来，忽然她嘴巴张得大大的，发出一叠声的“啊”音，高低错落，连绵不绝，自己也情不自禁地学着她的调子啊哈起来。

　　林步寒却听出苏妙音唱的是莫扎特谱的夜后咏叹调，是花腔女高音的经典之作，非常考验演唱者的功力。

　　苏妙音唱到后来，唇形只是一张一缩，婉转清呖的音符，像是从玉山之顶，倾下无数碎珠，突然化作满山云雀，在水杉的树枝间来回跳跃，忽然一声尖啸，云雀纷纷惊起，笔直地钻入云霄之中。

　　连同林步寒在内，都不由自主地跟着她“啊啊”地唱着，苏妙音最后这一个高音响起，众人明知自己唱不上去，却控制不住地齐声逼尖了嗓子，拼命跟上苏妙音的调门，一口气纷纷接不上来，大脑缺氧，不禁眼前一黑。

　　新人纷纷晕厥倒地，几个稍弱的老玩家也几乎站不住脚，身子踉踉跄跄地，像是喝醉了酒。

　　赵嘉朋大张着口，两眼翻白，身子一歪，倒在了林步寒的怀里。

　　林步寒一开始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等到那个几乎可以飙出高血压的高音来临之际，急忙放松喉头声带，极力控制气息，这才勉强发出一声高音，没有被苏妙音带到沟里去。

　　林步寒抱住赵嘉朋，轻轻按摩他的咽喉，让他气管重新舒张。

　　苏妙音和楚挥弦趁着大家没有缓过劲来，急忙到鬼手李身上找出钥匙，打开货舱之门，向外逃了出去，转身又将舱门锁死，钥匙插在锁眼里，用力一扭，断为两截，半截堵住锁眼，再也打不开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东倒西歪的人群中缓缓站了起来。

　　是魏长生！

　　苏妙音隔着舱门小窗，看到眼前一幕，不由惊道：“诈尸了？”再也不敢停留，和楚挥弦携手一溜烟跑了。

　　众人看见已经死得透透了的魏长生站起，心里都不禁发毛。

　　只见魏长生散开的瞳孔慢慢聚到了一起，身上的伤口好像痊愈了一样，忽然眨了眨眼，微微一愣，随即一声苦笑，说道：“顾夏，你还是把我复活了。”

　　顾夏抬起哭肿了的双眼，说道：“长生，听我的话，别再这样了好吗？”她双手尽是血污，显然一直按着魏长生的身体，在暗中进行“复活”。

　　魏长生幽幽叹道：“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早就分手了，回不去了。你说你不想分手，甚至不惜把我杀死，然后自杀，说要做一对亡命鸳鸯，这我都不怪你，我只求你放过我，让我长眠安息，再也不要在这噩梦中醒来，这点小小的要求，你都不肯满足我吗？”

　　顾夏拼命摇着头，向一旁跌跌撞撞地走出几步，说道：“长生，我爱你，就算让我下地狱，让我变成魔鬼，我也要和你在一起，谁也不能拆散我们，谁也不能！”

　　只听她小小的身躯里，迸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猛地捡起黑丝女王倒地时松垂在地上的皮鞭，趁着她还没恢复，一下从她手中拽了出来，握在手中，脸上抑制不住地欢声说道：

　　“长生，你看老天对我们多好，竟然送给我这么神奇的鞭子，有了它，你再也不会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

　　魏长生见她伸手去抢皮鞭，这才突然明白过来她的意图，但是为时已晚，双眼瞬间失去了焦点，茫然一片。

　　顾夏喜极而泣，走到魏长生身边，魏长生机械地伸出右手，将她揽住。

　　顾夏小鸟依人地贴在他怀里，一生之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幸福过，轻轻说道：“长生，走，我们去拿海洋之心。”

　　魏长生抱起顾夏，转身凌空飞起，锁死的货舱大门瞬间开启。

　　众人中已经行动自如的人，见状正要跟上，顾夏忽然从魏长生身旁转过头来，露出鬼魅般的一笑。

　　货舱天花板上的铁管纷纷拗断，一瞬之间，坠落如雨，犹如巨大的订书钉一般，将每个人死死固定在原地。

　　坚硬的铁管像是橡皮泥一样，被一双无形的手任意扭曲，和身躯之间，竟连一丝缝隙也没有。

　　凌空飞行的魏长生顾夏两人，转眼消失在舱门之外。

　　大家还没回过神来，突然一声巨响，随即整个泰坦尼克号都剧震起来，货舱里的货物四下倾覆，几个高高摞起的木箱一时之间翻滚在地。

　　所有人都被铁管箍住，动弹不得，眼见重物砸来，却无法闪避，几个倒霉的玩家，瞬间被撞死的撞死，压死的压死，最惨的是有人双脚被碾断，一时还死不了，发出了一声声痛苦的惨呼。

　　巨响持续了片刻，忽然消失，众人耳膜兀自生疼，慢慢才恢复听力，那惨呼声却始终不绝于耳。

　　赵嘉朋和林步寒对望一眼，眼神中都在同时说着：“撞冰山了！”

　　砰的又是一声响。

　　这回声音不那么巨大，似乎只是发生在这个客舱里，但是恐怖程度，却丝毫不亚于船撞冰山时的那一下。

　　水声哗哗，海水灌进货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