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徒徒哒恩（日）怨（常）情（扯）仇（蛋）》执笔画倾颜

2、试试水

　　我在华师姐那边完成课业的时候，华山开始下雪了。
　　细洁的雪花飞絮般，从天穹飘摇而落，清冷绵长的气息缓缓融化在空气中。举目远望，延伸到尽头的视野带着寒冬腊月独有的苍冷，微微泛着梨花白。
　　华山长年严寒，门派内的花草却是习以为常的秀丽芬芳。我踏过积了一层薄雪的青石板，似乎听到了落雪时又轻又细的沙沙声。
　　那声音非常细微，仔细辨别时又仿佛化作了鼻尖萦绕的腊梅香，妩媚中敛着一丝端庄。
　　一路淡定又下意识对遇到的师兄师姐们点头问好，无视了他们欲言又止的神色。这样漫无目的俗称发呆的走着，我茫然间走到了听雪楼。
　　我觉得听雪是不可能的，积雪会吸收周围的声音。若是想要在雪天听雪，倒是可以用武功把树上的雪一股脑打下来，保证声音够大，师门都能听见。我这样认真的建议过，师兄师姐们也表示赞同，然后我们就被枯梅掌门训了一顿，罚去扫雪一个月。
　　我记得我把这件事讲给蔡居诚的时候，他那张清俊秀雅的脸难得的抽搐了一下，露出了符合他糟糕性格的鄙视神色。他冷笑的评价我们华山都是焚琴煮鹤之徒，门派上下都没半点雅骨。我疑惑的表示自己来点香阁找他就是一件很文雅的事情，香帅都说这是风流潇洒的行为……然后，我就被羞愤的蔡居诚轰出来了。
　　我不能理解，我觉得自己说的都是实话。但这位日常不高兴的祖宗气得眼角微红的时候，漆黑的眼睛就像含了一缕肆意张狂的光，耀眼得神采飞扬。
　　那真的很好看，我想如果武当山的桃花盛开，也该是这副灿烂辉煌的模样吧。我第一次在点香阁看到扬眉嘲讽客人，并且挥着袖子毫不犹豫地砸人的蔡居诚，也觉得他舒卷的衣袖像烟云缭绕。
　　华山基本不开桃花，华山长年飞雪，华山……啊，好想去武当。
　　可是华山弟子去武当山会被轰出来，见到武当弟子就会打起来，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都都留不住……我去不了武当，不能正常的和武当弟子对话，只好每天点蔡居诚解解馋，一解对武当桃花流云的相思之苦。
　　蔡居诚就是我对武当的梦想，他的一点就炸的暴脾气我就当是挫折和磨难了，这样一来我就很能容忍他。
　　因为一起挨骂被罚的交情，听雪楼的师兄师姐都很喜欢我，还没等身体下意识的点头问好，对某些方面非常热衷的云师兄就一脸兴奋的开口了。
　　“你又来了？你也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带心上人来给听雪楼给师兄过过眼？”
　　我一下子回过神，连忙摇头否认道：“我还没有心上人。”
　　我不太清楚云师兄为什么这么热衷师妹师弟的感情八卦，每次提起这个都会露出苍蝇搓手的垂涎表情，不仅会让人毛骨悚然，我还有种深深的疑惑，明明他比我大也是个单身，为什么还能如此厚颜无耻的无视这点呢？
　　云师兄闻言挑了挑眉，习惯性的苍蝇搓手一脸兴奋，眉梢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微妙意味，表情和举动都颇似我在点香阁里碰到的那一屋子小妾加男宠的暴发户。他极其喜欢一身郁然却仍嚣张自傲的蔡居诚，我每次看到那垂涎三尺的样子，都觉得不愧是和云师兄如出一脉的猥琐。
　　“嘿嘿。”云师兄这笑声真的吓到我了，我差点后退一步，他神神秘秘的靠进我，依然那么奇怪的笑着，小声说道，“我听大家说，这几天你魂不守舍，课业练习的时候还会叹气，经常想着一个人？”
　　我愣了一下，原来自己这几天有这么明显吗？
　　“你从江湖回到华山就一直闷闷不乐，明明之前还给门派寄信说交到了朋友，如今这样我猜一定是——”
　　“是的。”想起那个琼花玉树般的人，我一时间有点恍惚，脑海似乎又浮现出那双颜色美丽的眼睛。
　　月色惊鸿，流离烂漫。
　　所谓见之忘俗，大抵如此。
　　我又是深深叹了一口气，回道，“我这几天的确一直都——”
　　“担心他。”
　　“喜欢他。”
　　云师兄和我突然一起发声，硬生生地把我的话扭曲成完全不同的意思。我顿了顿，觉得脑壳有点疼。
　　“不，我没有。”
　　我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一定要解释清楚，不然会……
　　“我们华山向来快意恩仇，不是很顾忌世俗的眼光，你如果喜欢他可以大胆的去追求。”云师兄一本正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端出来师兄的严肃表情谆谆教诲道，“虽然我们华山是穷了点，但是师兄师姐咬着牙给你凑点礼金还是没问题的。”
　　师兄竟然越过两情相悦直接谈婚论嫁，我觉得事情开始有点棘手了。
　　“那时候你说交到了朋友，到华山以来是第一次那么高兴，我们都看出来你喜欢他。”
　　我不认为门派一群单身能看出什么喜欢来，你们下山卖艺的时候对着小姐姐喊大妈的时候就挺眼瘸的。不过，我是很喜欢那个人。
　　无关风月。
　　我还记得一切最初的时候，我还是个一身三脚猫功夫却想名扬天下的菜鸟，鞋面堪堪沾了名为江湖的浑水。我被稀里糊涂卷入十二连环坞的权利纠纷，四面都是欲取我性命的敌人，当然他们可能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杀我，总之大家都打得有点头昏脑胀。
　　却不知从何处传来惊艳的低语，那种极为特殊的呼吸方式，让人耳朵痒痒的性感音色。
　　我听见他一声冷哼，听见他说我多管闲事。
　　极具磁性的细声线，让我想起初入江湖时，风韵犹存的老板娘轻笑着递上来的一壶凉酒。
　　一线入喉的冰凉感，身体不自觉的轻微战栗，铺面而来的是木芙蓉的艳和春日浓郁的鲜丽，让人眼花缭乱，食不知味。
　　就算在混战中也具有穿透一切的魅力，记不住这种音色的人一定天下第一的笨蛋。
　　我当然不是天下第一的笨蛋，我是要名扬天下的人。
　　“云师兄。”我再次反驳他，说道，“我和他是很好的朋友。”
　　虽然，我还没见过他的时候就想和他交朋友。
　　我知道是他扔出的火｜药，他帮了正与我在桅杆上缠斗的武维杨，而我则是倒霉的一脚踏空，被爆炸的气浪冲下桅杆。若不是云帮主推开我挡了一刀，我就要被武维扬砍死在初出茅庐的夜晚。但那时我浑身是伤，又被炸得神志不清，哪里还剩下力气游泳。云帮主这好心的一推，其实和陌生人那一道□□起了差不多的效果，都加速了我升天的进程。
　　跌入水中之前，我委实有点惆怅。
　　这大抵就是江湖的险恶之处，你欣赏的人可能一点也不在意你，还想害死你。而好心想救你的人，阴差阳错的让你做了个淹死鬼。
　　我跌入湖中，雪白的波花涌入我的双眼，与之一起的，还有一个模糊的黑色身影。
　　月华倾涌，只影交重。
　　湖水的波澜化开了满目的月色，荡漾出朦胧的波光，那个修长的人影也仿佛随着水波晃动着。
　　我就像是陷入了一场绮丽的梦境，满目的流光溢彩，千花万树于夜色中屠尽芬芳，有种惊艳到窒息的错觉。
　　再次醒来就是被香帅所救，他摇着扇子好奇我是怎么趴着一块浮木惊险的游了这么久。我陷入昏迷前已经没有半点力气，沉的非常的干脆，除非有人把我从水里捞出来又特地载了块浮木……有什么沉甸甸的内容忽然就从心头被驱散了。
　　尽管把人炸下水又特地救出来显得很没有反派的威严，又显得那么闲的蛋痛……
　　我捧着甜儿姐给我驱寒的姜汤，我坚定的立下了第二个目标。
　　我要和这个人做朋友。
　　可等我入了华山，又十分有话本主人公体质的遇上了一大堆麻烦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口出了什么狂言。我的朋友是万胜阁的少主，一个传闻中无恶不作的人，是武林正道的敌人，是名扬天下的少侠应该毫不犹豫铲除的□□。
　　现世和理想的差距实在很大，不过知道真相的时候我已经厚着脸皮，软磨硬泡的当上他的朋友了。
　　“朋友？”云师兄念叨着这个词语，表情突然变得非常一言难尽，“朋友？！”
　　“难道说我的后辈还没有开窍？”他喃喃自语着，眼神一凛，质问般的朝我看来，“我问你几个问题。”
　　类似被高师姐询问功课的庄严气氛弥漫开来，我收起了散漫的表情，同样郑重的点了点头：“师兄请问。”
　　“你是不是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人？”
　　我点头，第一个相交的朋友最近都快决裂了，很难不去想。
　　“他的喜怒哀乐都会让你牵动心思？”
　　因为对方很少有除了冷笑之外的表情，我对他露出明显的神色一般都很在意。
　　“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总觉得很快，离开了又情不自禁的想起他？”
　　在一起的时间确实很短，基本上我们碰到的机会也很少，我一直很担心他是不是又被义父羞辱了。
　　“那不就是心上人了吗？”云师兄拍案断言道，“放在心上，就是心上人。”
　　我震惊的睁大了眼，一句话就那么脱口而出：“那我们华山和武当岂不是都是互相的心上人！”
　　可能是我的声音太大了，不仅是近距离的云师兄脸色瞬间变绿，听雪楼的所有华山弟子都是一脸菜色，仿佛随时都会吐出来。

　　那天之后，云师兄再也不会问我有关心上人的问题了，他看我都是绕道走，仿佛我会让他想起什么不好的画面。我虽然挺开心不被烦了，但我和云师兄的对话传出去之后，渐渐演变向了诡异的方向。
　　“什么！小华有了武当的心上人！”
　　“听说在被云飞卓询问时勇敢真诚的说了出来，整个听雪楼都听到了！”
　　“为什么我们新入门的弟子竟然被武当的白豆腐拐走了！武当欺人太甚！”
　　“武当肯定是想把小华拐回去做人质要我们还钱！”
　　“小华一直去点香阁……该死竟然看上了那个武当弃徒蔡居诚吗！”
　　……
　　师兄师姐的脑洞太大，我竟无言以对。
　　我尝试过去解释，但门内的所有人深信不疑，并且试图温和的开导我，让我放弃蔡居诚。在他们一人一句之下，蔡居诚的形象变成了作恶多端，欺师灭祖，脾气暴躁会打老婆，傲慢花心沉迷美色……总之一无是处。
　　因为实在是太惨了，我忍不住替他反驳了一句：“蔡居诚不是那样的人。”
　　那时，听到了我的反驳的师姐的表情之惨烈，我到现在都忘不了。那种难以置信夹杂着天塌下来的悲哀，吓得我当晚就做了噩梦。一石激起千层浪，华山理所当然的开始传我对蔡居诚痴心不悔，声势浩大到最后传到了枯梅掌门的耳朵里。
　　我被高师姐叫去掌门房间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完了”。
　　我站在枯梅掌门面前，在这个为了华山放弃了女子最好的年华的人面前，低下了头。
　　沉默就是无声的拷问，我能感觉到掌门落在我身上的视线，庄严中却透露出一股难言的沉重，就像她在透过我看自己，目睹一场责任和感情互相战争的少女心思。
　　千般愁绪，万般甜蜜，都在这一眼中痛苦挣扎。
　　这样的目光真的很容易让人脑补出正道不容的凄美恋情。我放空思维不到一秒，想到眼前的可是为了华山敢把手油炸的枯梅掌门，很怂的把脑补憋了回去。
　　“蔡居诚是武当弃徒，欺师灭祖，为武林不耻，他不是一个好人。”枯梅掌门缓缓说道，她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那场自我的交战似乎让她觉得累了，沏好的茶升起袅娜雾气，在茶雾里她看起来也曾是个美人。
　　可惜美人迟暮，白雪满头，她还是孑然一身。
　　我点头。
　　一个试图暗杀同门师弟，事情败露后也不思过改正，反而变本加厉的联合外人想搞垮门派的人，是个人摸着良心都没办法给他美言半句，当然没良心收了钱贪图蔡居诚美色的除外。蔡居诚曾经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现在也很难说是个好人——前几日我还看见他在点香阁欺负同行呢。
　　枯梅掌门拢在袖子里的手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她敛了敛目，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长年冷硬的脸庞竟也透露出一丝柔软来。
　　那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曼妙，足以让最丑陋的女人也变得美丽迷人。
　　女子思慕心上人的时候，总是很可爱的。
　　等等？好像不是我的脑补？
　　我还没从自己不小心窥见的秘密中回神，掌门重新变成冷漠的坚冰，就像之前片刻的柔软只是我的错觉。
　　我最后还是被责备了，被罚闭门思过一个月。但我不是很在意这一点，我更在意枯梅掌门的情史。
　　好吧，我和师兄师姐也没有什么不同，我承认我好奇，实在是心痒痒。
　　我在华山被夜色笼罩的晚上，一路踏雪汲露，逃下了华山。
　　我本来想找香帅问问什么情窦初开，什么是心上人，以及打听一下枯梅掌门的过去。后来转念一想，香帅虽然倜傥风流，但要是他根据我的话猜出些什么就不好了。胡铁花肯定什么都不懂，蓉蓉姐温柔解语，但太聪明……思来想去，我发现容易见到的，又不会露出破绽的，大概只有蔡居诚了。
　　毕竟他在点香阁呆了那么久，肯定清楚男女情爱，而且他比较容易骗，脑子也不怎么转得过来。
　　实在是完美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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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哎，我的风格和晋江不符合啊，所以，我应该改一下风格？先来几段试试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