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蔷薇已盛开》锦云青

1、自序-笑语晏晏曾少年

　　我小时候的家在一个风景秀美的地方，家里有一间老作坊，一匹老马，一间老房背山面水，每天可以看到窗外的日出，虽然房子不大，却因只有我和爷爷俩倒也是够住了，后山上有着一片长势极好的紫蔷薇，每年五六月的时候，满山都是紫色的海洋。
　　记得六岁那年，爷爷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浑身是伤的小孩子，我问爷爷他是谁，爷爷只是摇摇头，说是捡来的。
　　他当时伤得很重，连着昏迷了好几天，那时的我每天都看着他，问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连着几天过去，他终于醒了，这时候我才发现他其实是一个很好看的男孩子，长长的睫毛就像黑天鹅的羽毛，白皮肤透着淡淡的粉，特别是那双黑瞳，像是世间最干净的湖水那般清澈。
　　我问他名字，他下意识开口，却又摇头说他没有名字。我想了想和他说：“我叫江瞳，要不你就叫江烨吧。”说完才想起他并没有要我给他取名字，正想着私自给别人起名字是不是不太好，就看见江烨笑着说道：“江烨吗，真好听。”
　　那时候我就想着，江烨长大了一定是一个很好的男孩子。
　　爷爷不喜欢江烨，我很早就知道，也不是像故事书里的坏老头那种，只是爷爷每次看着江烨的时候总是会失神，虽然每次发现我在场的时候爷爷都能及时回过神来，但我还是在那转瞬的目光里看出了落寞和悲伤而且还有一丝别的情感，这样的目光也常常出现在后山那片紫蔷薇盛开的时候。
　　爷爷从不许我们到那里去玩，每当到了蔷薇盛开的时节，爷爷总爱坐在老房阴凉处，定定地看着那满山的蔷薇花，一看就是一整天，就像是那里有着什么对他很重要的人。
　　那些日子里，江烨和我春挖笋，夏捕蝉，走过屋前的每一根田垄，爬过后山的每一棵老树，玩累了，就随便往草地上一坐，我总是喜欢向江烨身边靠，还用狗尾草扫他耳朵，江烨也从来不躲，只说一句：“别闹，江瞳。”
　　是的，虽然他比我小一岁，却从没叫过我一句姐姐，只喜欢叫我江瞳。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平淡却宁静，我也曾以为可以一直这么生活下去，直到十四岁那年。
　　天还下着雨，我和江烨到林子里采木耳和蘑菇，却听到一声悲鸣响彻林间，是老屋的方向。我和江烨赶紧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就快到林边的时候，江烨突然捂住我的嘴将我拖回了林子里，我转过头看着他，江烨看我摇了摇头，指着一棵大树后边示意我躲到那里。
　　在树后，他却还是没有放开我，而是用手指着一个方向，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却看到家里的老马倒在地上，脖子上有着好大一个洞，血流了一地，这时候老作坊里传来了打骂声。
　　江烨突然拉着我转身就往林子深处跑，我和他说，爷爷还在家里，他却好像什么都听不见，只是拉着我没命的跑。
　　我最终恼了，挣脱他抓着我的手甩了他一巴掌，他微有些愣，我也愣住了，正想说些什么解释，却只看江烨垂着眼道：“姐姐，快跑吧，回去会没命的。”
　　正说着，老房方向突然燃起了火，就连这雨也浇不灭的大火，周围湿热的空气闷得我透不过气来，更让我快要窒息的是江烨死死拽着我的手，我从没见过那样的江烨，他脸上的表情很淡，几乎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死死的拽着我，不管我怎么挣扎他都不曾松开半分。
　　我俩僵持了很久，直到我再没有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到终于看不到火光，直到不知什么时候雨停了。
　　天上洒下了月光，是满月。很多年后，我还是会常想起那月光，想来，那大概是我见过的最无情的满月光了吧。
　　借着月光我和江烨终于偷偷溜回老屋查看，却只看到了一片废墟，再不见昔日半点模样。我俩找了很久，最终在后山的那片蔷薇旁找到了爷爷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