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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第 10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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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没有兴趣知道沈赫拿走了这半个时辰,究竟是要做什么?”
“没有什么好看的。”
她大概能够想出来沈赫去做什么,所以说确实没有什么好看的。
廖九点了点头,他也能想得出来沈赫要这半个时辰是要做什么。
只是朝颜更加意外的是:“尊上如何得知我在凡间历劫,又如何得知我在长乐郡?”
朝颜说这话的时候,仰着头,看着廖九的眼睛。
于是廖九便笑了出来,说道:“还是你这个模样更加合我的心意。”
朝颜听见这话也不自觉笑了出来——她知道廖九指的是什么:无非是在自己病重的时候,对方去到自己房间里面发生的那段对话。
“彼时我只是一个凡人,遇见一个修为比自己高出来那么多,明显不是凡人的人自然会心生忐忑。可是如今我是散徵——就算是只剩下一个神魂,我也是天界的散徵殿下,自然有底气的。”
这话倒是叫长乐侯微微挑了挑眉——他知道朝颜的身份应当是不一般的,可是没想到对方居然是天界的殿下。
由此也就更加明白,至此之后无论是天上地下,他与她终究是死生不复相见。
廖九像是有意无意的看了长乐侯一眼,说道:“这个凡人你还要留着他多久?再留下去,你在他身上留下的那个法诀就撑不住他的魂魄了。”
“我是不擅长这些东西,但是也不至于就护不住他的魂魄了。”
朝颜嗤笑一声,转头看向长乐侯,说道:“我送你去地府轮回吧。”
“去地府轮回,自然有地府的人过来接。”
长乐侯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一步,微微欠身,说道:“与君一别,至此不见。”
朝颜的心情称不上好,她知道沈赫应当是去了揽月山庄,可是揽月山庄以后到底是什么命格,也不是她能干预的了。
这个时候她与尘世间的一切过往都应该消失了,所以按理说她应该是回到天界才是。可是一旁的廖九却一直追着她不放手,让她觉得对方是要跟着自己一起去天界。
她又自己否决了这个想法。
看了廖九一眼,对方像是没有感觉到自己对他的催促一样,依旧不紧不缓的跟在自己的身边,这让朝颜心生无奈。
终究还是朝颜先忍不住问道:“难不成尊上打算跟着我去天界吗?”
“耐心。你跟着你母亲这么多年,就没学会做事要有耐心吗?”
你这话说的仿佛认识我母亲一样。
一瞬间福至心灵,朝颜往前走了一步,仔细盯着廖九的脸去看——还隔着半张面具,她又实在看不清廖九到底长什么模样。
于是便开口问道:“你能摘下你脸上的面具,叫我看一眼你的脸吗?”
这个要求让廖九有些不自在。
朝颜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说这话不太对,所以她往后退了一步,说道:“是我逾矩了,尊上见谅。”
廖九笑着摇了摇头说:“你不是第一个想知道我到底长什么样的人,只是现在还实在不是时候,等到时机成熟我自然会摘下面具。而如今你应当跟着我去魔界,神魂回归才是。”
“你是说我的本体在魔界吗?”朝颜顿了一下,仔细感知了一下本体对自己的呼唤——虽然越来越强了,但是她实在不觉得那个方向应该是在魔界。
“你母亲把你的本体交给我,叫我暂时放在魔界保管。说是若是在魔界出了一丁点儿的意外,她便要放火烧了我的魔界。”
这话听着像扶桑能说出来的话。
朝颜略带些无奈的笑了,她伸出一只手,说道:“无论如何多谢您对我本体的保管,虽然说我确实没感觉到她现在应该是在魔界。”
却没有想到这话一出来叫廖九一瞬间愣了神,立刻催促她道:“你立刻回到天界,将你的神魂归位,现在应当还来得及……”
朝颜没能反应过来,刚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听见廖九大声喊道:“快去!”
这个声音叫朝颜整个人震了一震。
她不敢再停留,立刻运气法力回应本体的呼唤。
本体对神魂自然是有吸引力的,所以她只需要跟随着自己的感觉就能够轻而易举的找到自己的本体到底在何处。结果她本来想着自己的本体应当是在她自己的散徵殿中的,结果还未曾到达天界,就在天河之上感受到了本体对自己的呼唤。
她定了定神,看见了天河之内盘桓着的龙身。
——
一声龙吟震碎了听政殿的高墙。
听政殿的制高点,天帝弘澄高高在上地坐着,脸色如常——这声龙吟对他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可是听政殿之下的群臣被这声龙吟震得东倒西歪,能够面色如常站在一旁的实在是少数。
龙身化为人形,落在听政殿之内。
朝颜头上的珠冠早已散落,披散着一头长发倒在地上,身上是斑斑点点的红色血迹。
她抬起头,看向坐在听政殿制高点的天帝,慢慢站起身。
“你一回来就震碎了听政殿的高墙,可知道这是天界的脸面?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你加冠礼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难不成还是一点规矩都不懂吗?”
朝颜环视一周,注意到殿上的群臣因为她那声龙吟而受了伤的不在少数。
冷笑一声,朝颜转身,身后长裙飞扬,上面还带着斑斑点点的红色血迹,衬得整个人都带上了一丝凄凉。
“站住。”
朝颜连停都没有停,赤着脚踩在听政殿冰冷的玉石地板上,一步一步往外面走。身后裙裾在听政殿上拖行,留下极淡的红色血迹。
“我说站住。”
弘澄一挥手,听政殿便多了一道淡蓝色的结界,正好在朝颜的面前。
朝颜顿住了脚步,看着那道淡蓝色的结界,开口说道:“这层结界,如果换在二十天之前,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一只手破开。”
说着她伸出的时候想要去触摸结界,结果反倒被那道结界灼伤。
她保持着伸出手的姿势,只是离结界还有一星半点的距离,正好能够保证不被结界灼伤而已。
“而现在我居然还会被这道结界给灼伤。父君是不是想看一看我现在的功力还剩下几成,所以才布下的这道结界?”
“你的功力还剩下几成是你自己的事儿,与我有何干?你在听政殿中不敬父君,不礼群臣,难不成还是我的错了?”
朝颜笑了。
她慢慢转过头,看向遥遥在上的天帝,伸出手用力抹干了自己嘴角的血迹。
“父君是不是觉得我的脊梁很好笑?附近是不是觉得我有我跪下了仰着头对您说话您才会觉得高兴,是不是觉得我一直以来就不是一个好的女儿,也不是一个好的将领。就活该失去功力,失去自己本应拥有的一切,或者说本来已经在我手上已经是我拥有的一切,卑微的匍匐在你的面前,您才会觉得高兴,因为这才是您的女儿应当做的事情。”
或者说,朝颜放缓了语速,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出来自己心中的想法:“或者说您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女儿,我只不过是一个争权夺利,一个冲锋陷阵,一个或者说一把锋利的刀刃而已,而如今这把刀刃变成了双刃剑,所以您想着折断这把刀刃的刃尖,叫他从此之后只能跪着爬着慢慢的向前走,连站起来都站不起来,您才会开心?”
“放肆。这是你应当对你生父说出来的话吗?跪下。”
朝颜冷哼一声,没再继续说话。
“我说跪下。”
庞大的威压倾泻在朝颜的身上。很久以前她一点都不在意这一丁点的威压,反倒可以调起自己的法力反压回去叫对方不得不苍白着脸色向自己低头。可是如今她拼命运转起自己本体内的所有法力,却依旧不能在这等威压下坚持下去,反倒被对方折断了双腿,不得不跪倒在地。
她能感觉到粘稠的鲜血用自己的两个膝盖处慢慢流了出来,也许已经沾染了自己身上的白色长裙。
天界尚白就是有这一点不好,无论你受了什么伤,受了什么罪,它都能倾刻的反应出来,流出来一丁点儿鲜血都压不住藏不住。
而如今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膝盖以下的双腿了。
可是她不会低头。
这么多年来她唯一学不会的就是低头。
如果她能学会低头,早在当年被白翎围困的时候就应该学会了;
如果她能学会低头,早在当年被廖九断掉一臂的时候就该学会了;
如果她能学会低头,早在当年,或是更早一些,不得不比所有兄弟都勤奋去练武,去军中的时候就应该学会了。
她学不会,想不明白,所以如今也不会低头。
可是对方似乎就是等待着她不得不跪下的这一刻,就算是她依旧仰着头,也是跪下了。
弘澄一挥手撤去了自己布置下来的结界:“滚吧。”
朝颜索性直接化成原形——她知道自己站不起来,所以以原形往外飞出去,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那股威压又倾泻下来,逼迫她整个龙身都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听政殿的规矩,都忘了吗?”
她只能化成人形。
这一砸叫她整个身体趴在冰凉的地上,别说站起来,连坐都坐不起来。
朝颜没去看听政殿上的群臣,她知道这时候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向自己伸出手。
她的好父君想看到的无非是自己一步一步从听政殿里爬下去。
然而不说廖九,就算是廖绯和她闹得不死不休那会儿,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如此折辱她的使臣。
直到一双手扶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