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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1 ...

  •   这日午后,观澜湖出现一个人。
      一个湿漉漉的女人。
      穿一件黑色的吊带睡裙,衣不蔽体,浑身伤痕,像是遭遇了噩运。
      湿淋淋的头发爬落水珠滴鼻尖上,痒痒的,女人抬手抹去,露出愤怒的眼睛,那张嘴巴快速地张合像在诅咒着什么,委实不像惨遭噩运的女子。再看她艳丽的脸,更似某位富商包养的小三,有迹可寻的是白皙颊面上浮现三条清晰的抓痕。
      毋庸置疑,这是女人厮打的伤痕。
      这样躁动的下午,着实是个不错的看点,配上茶和瓜子。
      我确实就这样干过。
      今年一月寒冬我像刺猬一样开始了冬眠,这个时候连周晓曦也不敢招惹我,就周权和我作对,丢我到院子去味,不到日落不许我进屋,挣扎无望我索性挺尸。忽闻犬吠声,循声而去,白色栅栏下一只藏獒压着娇憨的萨摩意行不轨,我两眼发光,喝杯茶压惊,随即捧瓜子蹲栅栏里盯着两只狗水乳交融。
      一个高大的影子罩过来。
      周权是没人性的,只有管家会心疼我。
      我嗑瓜子,不耻下问:“管家,它们是两情相悦,还是单方面霸王硬上弓?全身都是毛我真是看不出来,您帮我瞧……”
      我惊呼着被拎在了半空中,藏獒哼出一声不满,我哆嗦抱紧他,“我、我是在想办法救这可怜的萨摩······”
      周权从来不给我面子,“等事情已遂,再施救,你可真是好心。”
      在周权看来,我绝对是个没有爱心的女人,揉虐流浪的小动物,和小孩子打架,他认清事实,对我不再抱有希望。我实在搞不懂,为什么男人要用这样的标准去绑架女人,从小我妈就教育我要捍卫自己的权益,所以我拒绝道德绑架。

      灼灼炎阳,我在漫步。
      诚实地说,我刚经历了一场逃亡。
      因为,上面那个极其不幸,在烈日下狼狈逃命,耐人寻味的小三,就是我。
      下午的太阳烧到了极致,路面上白光泛滥成灾,一辆拉风的法拉利朝我开来,我欣喜若狂,旋即哀哀欲绝。我运气一向不好,碰上年轻英俊的富二代的概率极低,若是碰上流里流气的暴发户,或是肚皮鼓鼓油光满面猥琐的大叔,不管是哪种,以我这副模样,被要求换金主是小,若是在车上发生点什么,我都百口莫辩。
      在我胡思乱想时,车子堪堪停在我脚边。
      虽说我已打定主意不会接受他的英雄救美,但作为一个美丽的女人,我此刻真是狼狈之极,于是我理了理自己的仪容,纤长如玉的手轻轻撩起半湿的头发,抛去一个媚眼。
      车门开了,正好吹来一阵粘稠的热风,带着浓郁的女性香水扑我一嘴头发,于是我撩头发的手僵住了,风情万种的眼睛用力过猛翻成了白眼。
      白眼上翻过度对上太阳光,我眯了眯眼,来人激动地说,“真是你啊千阳!”
      眼前的女人,浑身珠光宝气,撩刘海的手指上戴着巨大的戴鸽子,她无视我那双“你谁啊”的眼睛,自顾自说道:“我真不敢相信是你啊千阳,你当年可是我们景大连霸四年的校花呢……我老公当年追你那会你可是高傲得不屑一顾啊,怎么会沦落到……”她婉转叹惜,随即诡秘靠近,眼神娇媚得都能揉出水,我经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听她问,“你,傍的是谁呀?说不定还能帮你扶正哦······”
      苍天为证,虽然她说的大部分是事实,但我真不认识她。我本想求助她送我去江承韵那,不然我这副模样离开观澜湖势必火上头条,不用周权回来办了我,我现在就可以一头扎进景色优美的观澜湖里。
      现在看来求助她,我还不如威逼利诱门卫大叔,每次逃跑无法可寻我都这么干,这直接导致他每次看见我就瞠直眼对我“视若无睹”,给他一只墨镜和拐杖立马就能演起盲人了。“哎,别走啊!”她急切拉住我,又像碰到脏东西般甩开手。
      我的怒火迅速被这个动作点燃了,还没来得及发作,耳边一声巨响,之后的场面实在是太壮观了,我忍不住吹起口哨(在周权面前我是万万不敢如此的)。珠宝女目瞪口呆,她的车被撞出一米的距离,后车厢凹了一个大坑。
      肇事者极其淡定地下车,小脸掩在巨大的墨镜下,手里的外套利落披我身上。我很是错愕,她神气地笑着给了我一个眼神,我竟心领神会,乐呵呵笑着。
      不过,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
      珠宝女震惊后面部变得狰狞,肇事者迅速变脸,满脸歉意,“对不起对不起,我新手上路不是故意的,你这车,我肯定是赔不起的,不过你看她,这模样就知道傍的是超级大款,肯定赔得了给你,哎,你傍的是谁呀……”
      我不知道为什么就配合了她,“······周权。”不过周权非常抠门的。
      珠宝女狰狞的脸突然变得惨白,嘴巴哆哆嗦嗦的,镇定了几分说,“······周······哈哈哈,误会啊,不说我老公和周总有生意来往,就我和千阳这么多年的同学说什么赔偿呢,我家里有点儿事先走了!”她迅速上车,一溜烟就不见了。
      肇事者非常满意这结果,唇边泛着诡异的笑,摘了墨镜,镜脚无意划过我洁白的胸。
      我突然有种刚出虎穴即入狼窝的感觉。
      她将墨镜插进自己的胸襟,眯着我胸前的春光,拢了拢我身上的外套,“去我家吗?”
      我踉跄后退几步,“呵呵呵,不用了,谢谢啊······”
      这年头真是世风日下,蕾丝边都这么明目张胆勾引良家妇女了!!!
      我立马逃跑。
      “千阳!”
      她哭笑不得,“囡囡······”
      这个世上会这么叫我的人屈指可数。我妈,江承韵,大二为了男人彻底和我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的陈西桥,噢,周权被我气得无可奈何时也会这么叫我。
      我茫然地回过头,她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那颗残缺小虎牙像一道闪电击中我的神经。
      “你,你······ ”我像被掐住了喉咙。
      她露出姐姐般的笑容眨眼睛。
      “你整容啦,陈西桥!”
      “怎么样,漂亮吧!”

      当程石头在客厅冰凉的地板上醒来时,小小的身体惊颤了一下。
      客厅里灰蒙蒙的,程石头盯着天花板,过了几分钟,他翻身抬起圆乎乎的脑袋,落地窗外黑夜与远处灯火交融。他坐起来,瞪大了眼睛,他妈妈就躺在沙发上,长发散地,下边是他的奶瓶。
      江承韵感觉有一只肉乎乎的手指伸进她的鼻孔,她反手拍掉,吼道:“程石头,你他妈再闹,我把你关起来!”
      很快,一片肃静。
      凉意忽起,江承韵闭着眼摸到程石头的小被子罩身上,拱了拱脑袋又沉沉睡去。她仅仅睡了十分钟,却做了万分恐怖的噩梦。梦里她花样年华,举手投足随意一个眼神便能把男人勾得神魂颠倒。她一直都有这个本事。她穿着红得像要燃烧起来的裙子跳舞,突然四周暗了,一束光投她身上,她的肚子像被鼓了风一点一点地膨胀起来,她吓得跌坐地上。在她快要休克时,程石头从她□□爬出来,抬起圆乎乎的脑袋,眯着像他老子的眼睛冲她笑。
      做噩梦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由缤纷的美梦变成令她发指的噩梦。
      当她哆嗦着企图把程石头这个怪物塞到某个男人肚子里时,一声巨响砸碎了她的梦。她气喘吁吁,惊魂未定时,程石头第二次使劲挥动他粗壮的胳膊砸向电视机。
      “你给我适可而止!”
      江承韵跳起来,捞起罪魁祸首程石头,像抓一只笨重的玩具熊丢进黑漆漆的卧室。
      她摊门上,关上了,关上就好了。
      显然,她从噩梦中惊醒,一时忘了她儿子的本事。他拍门鬼哭狼嚎,他的喉咙好像有源源不断的能量,这种能量不仅能把她折磨疯,还能把左邻右舍甚至物业招来,她再清楚不过了。她已经被这种可怕的能量整整折磨快一个月了。
      “啊!”
      江承韵扯着头发尖叫,声量拔高几十倍,硬生生覆盖了程石头的声音。
      于是程石头哭泣的声音消失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人被生活折磨到崩溃的边缘,都会成为一个演说家,但起码江承韵是的。
      我和程石头两个人正襟危坐听她演说,她花了整整半个小时对我进行教育,从“你他妈每次见到沈璇就只会跑,她一脚都快进棺材了,你怕她什么呀?”到“周权算个什么东西,我早叫你一脚把他踹了,他除了骨头老啃得香其他一无是处,就你这模样还怕找不到比他好的?”我不敢多说一句,频频对着她点头,鉴于我表现良好,她终于以“男人多得是,改天我带你去挑个好的”作为句点。我悄悄松了一口气,但心里回了一句就你这眼光能给我挑到好男人。
      江承韵喝了半杯水,面目狰狞地数落程石头的罪行,程石头含着奶嘴不敢再吸一口牛奶。
      程石头出生就由程家的陈阿姨带,离婚时江承韵果断把陈阿姨纳入她所得财产里。上个月陈阿姨请假回老家,江承韵请了不少保姆,终究忍受不了程石头令人发指的暴力行为,最后一个保姆硬是被他咬了一块肉,赔钱是小,家政公司纷纷将他拉进了黑名单。前几天,江承韵的编辑还自告奋勇带程石头,结果不到半天便负伤离开。就这一个月,江承韵没睡过一个好觉,她几度想开煤气和程石头同归于尽,但临近了就觉得该死的是程演和程石头,而不是她江承韵。
      我崇拜看向程石头,程石头凶神恶煞地接受我的崇拜。
      江承韵骂累了,挨着沙发脑袋一歪又睡着了。她醒来整个人容光焕发,甚至不和我争执由谁下泡面,主动承担起晚餐。我往厨房瞄了一眼,我想她在梦里一定成功地把程石头塞进男人的肚子里,而那个男人肯定是程石头的老子程演,兴许她还瞪圆眼看程演汗泪淋漓生下程石头,从此过上了她有程石头后难以抽出时间去玩乐和男人挑情的悲惨生活。
      自从有了程石头后,江承韵常常被生活折磨得陷入这种自欺欺人的状态里。
      我饿了一天,吃几口泡面,胃里犯恶心,紧接着喉咙里发出一声干呕。
      江承韵激动了,“你怀孕啦?”
      我立刻回击:“你才怀孕了!你全家包括程石头都怀孕了!”
      江承韵哆嗦着打了个寒颤,“千万别,我才不要那么早当奶奶!”
      我丰富了那样的画面,捧腹倒在沙发哈哈大笑,江承韵恼怒地拿枕头抡我。打完,我们都觉得饿了,捧起碗,里面空空如也。我倒过碗,连一滴汤汁也没掉下来,江承韵做着同样的动作,同我迅速相视一眼,四只眼睛齐刷刷看向坐地上玩耍的程石头,这种热情使程石头不得不抬起头,他的衣服上沾着泡面的汤汁,嘴巴还挂着半截面条。他露出他自以为的招牌笑容冲我们笑,满脸的肉把眼睛挤成一条细细的黑缝。
      我去洗碗,江承韵点外卖。
      我吃了两块披萨喝和半碗皮蛋粥,拍着圆鼓鼓的肚皮惆怅了。江承韵看在眼里,更加肯定我怀孕了。程石头扒着茶几,瞄了我们一眼,飞快抓起一块披萨塞嘴里。
      座机响了,程石头的小眼睛一瞄,吃得狼吞虎咽。
      江承韵去接电话,她从胸腔里发出冷笑,“你儿子我好吃好喝伺候都成你大爷了,你说他好不好?他是狗吗?你爸妈想见我就溜他出去给你们耍一耍?你别跟我废话,你儿子今天把我的电视砸了,明天我要看到新的电视,不然我就抓你儿子到街上去卖艺赔我!”
      “啪”一声挂了电话,程石头嘴里掉下一大块披萨。
      我想江承韵是恨程演的。
      这种恨也成功的转嫁到程石头身上。
      江承韵抓起目瞪口呆的程石头,冲进浴室。

      程石头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孩子,他乖乖地举起双手让他妈妈脱衣服,衣服通过眼睛时一片漆黑。在他惴惴不安等待光明的时候,他圆乎乎的脑袋一头栽进冰凉的水里,那一刻他的眼睛和耳朵对外界失去了一切的感知。

      我听着扑通扑通拍打的声音,不禁深深感叹,未来一名游泳健将竟是从小为活命而练就的。江承韵和程演离婚时,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程石头的扶养权,按理说程石头应该从此过上“有妈的孩子是块宝”“母子相依为命”的幸福生活,但男女间的爱恨情仇真能把一个人搞得精神分裂,江承韵精神分裂后硬生生从亲妈扭转成了后妈。
      说实在的,程石头能活到现在,真是一个天大的奇迹。
      洗澡的时候,身上的伤越发地疼,我深深意识到,自己和程石头亦是命运坎坷的人,惺惺相惜之情油然而生,我决定以后对程石头好点。
      我洗澡出来就见管家陪程石头玩耍,不见江承韵,我猜她是把程石头丢给管家去自己房间洗澡了。
      茶几上放着我的LV包包和图纸,我挨着管家盘腿坐下,“......管家,这次她要住几天啊?”
      程石头砸着玩具,口水流了一嘴,管家给他擦净,“夫人没说。”
      我不禁低头咬手指,下一秒我的手被抽出来,管家边擦边训我,“不小了,咬手指这种事小石头都不做了。”
      程石头得意地咯咯笑,口水又淌了下来。
      好嫌弃啊!
      管家擦掉他的口水,瞅了一眼我的脸,叹息,“你们呐,一个伤左脸,一个伤右脸,成天跟仇人似的。”
      我送管家进电梯,电梯门快关上时,他说,“先生让你回个电话。”
      我迅速石化了。

      夜风徐徐,我趴阳台上酝酿好悲伤的情绪,拨了周权的电话,在我的腹稿里,只要一接通,我就先发制人,悲泣伸冤理枉,毕竟我确确实实是受害者。但电话接通的那瞬间,我的身体迅速地做出了本能反应,于是出口的话带着一股浓浓的狐狸骚味,“周叔叔······”
      客厅里“噗”了一声,江承韵一边抽纸擦程石头的脸,一边很没诚意的笑着道歉。
      我透过玻璃门瞪江承韵,过了几秒才听见他说,“……好好说话。”
      说实话,我非常能理解他的反应,因为我刚说完立马起了一身疙瘩。在勾搭男人方面,我远远不如江承韵,她只要轻轻一瞥,男人都会为她神魂颠倒。但作为一个美丽的女人,我觉得他深深地伤害了我,虽然我可以理解他,但不能接受他如此直接地伤害我。
      我愤怒地说:“你女儿又和我打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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