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楼》锦婵

7、第 7 章

　　慕夕瑶一直都觉得像潘奕这种天之骄子，必然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看别人恨不得都从门缝里看过去----把人都给看扁了。然而通过这几天的相处，慕夕瑶觉得自己对潘奕的评价可能失之公允。
　　就像这次他受伤，潘奕完全可以听之任之，撒手不管，这根本是慕夕瑶的个人行为。如果说因为慕夕瑶有恩于他，他照顾慕夕瑶理所当然，那“恩将仇报”这个词又是从哪里来的呢？更不用说潘奕不仅尽心尽力地照顾他，还怕慕夕瑶不自在，努力把这份关心做得不着痕迹了。
　　潘奕看慕夕瑶始终跟在他后面，便慢了两步，等慕夕瑶一起。夕阳在地上拉出两个长长的影子，一个灵活跳脱，一个则显得有些过于稳重了，不过两个人并排走在田间小路上的样子倒看不出有任何违和之处。

　　晚上不用上晚自习本来时间应该很富裕，但马马虎虎洗刷一番之后，慕夕瑶躺在床上感觉看了不大一会儿书，熄灯铃就响了，紧接着“啪”一声，灯灭了。眼睛一时没有习惯，整个眼前黑乎乎一片，慕夕瑶闭了闭眼，等眼睛习惯之后才睁开了。
　　整间房子里的东西都被笼罩在朦朦胧胧的月光之下，像披上了一层薄纱。宿舍里没有像平时人多一样闹哄哄的，只有两个没有说话的人，显得特别宁静。
　　慕夕瑶慢慢坐起身来，把手里的书合上就着月光放在床头，拿过薄毯盖在身上，然后又躺下了。旁边的潘奕也没有睡，依然戴着耳机躺着，声音开得挺大，隔着耳机隐约还能听见旋律。
　　“慕夕瑶。”
　　慕夕瑶正准备把自己的耳机戴上，潘奕叫了他一声。
　　“嗯？”慕夕瑶微微侧了侧身，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要不要听听我的音乐？”潘奕眼睛里闪着光。
　　“......不用了吧”可以想象他听的音乐肯定跟自己听的迥然不同。
　　潘奕没继续跟他废话，直接拿了自己的耳机就往慕夕瑶耳朵里塞。
　　带着体温的耳机刚接触到慕夕瑶的耳郭，一阵刺耳的重金属霎时灌满了慕夕瑶的耳朵，他条件反射地抓住潘奕的手一下把耳机拽出来扔了出去，还像扔脏东西一样狠狠甩了两下手。
　　“......”
　　“哈哈哈哈哈.......”潘奕奸计得逞的笑声在慕夕瑶耳边响了起来。
　　操！
　　慕夕瑶一下转过了身，用后背对着潘奕。
　　幼稚！
　　潘奕笑了一会儿渐渐止住了，用手推推慕夕瑶的肩膀，“喂！你生气了？”
　　慕夕瑶无声地往外挪了挪，在心里不屑地撇撇嘴。
　　“你还真生气了啊？”潘奕又推了他一下，“开个玩笑而已，不用当真吧。”
　　他倒不是生气，就是忽然被吓了一跳，这会儿有点抹不开面儿。
　　潘奕没听到回答，不死心地起身往慕夕瑶脸这边凑了凑，想看看他到底什么表情。
　　慕夕瑶察觉到潘奕有所动作，便转过身看看潘奕又要搞什么鬼。
　　他一转身，碰了潘奕一下，潘奕一个重心不稳就要趴到慕夕瑶身上，赶紧伸出手往慕夕瑶身侧撑了一下。
　　慕夕瑶回过身就看到了正悬在他脸上方的潘奕的脸，那脸上还带着一丝促狭的笑容。
　　欠揍!
　　慕夕瑶往下移了移视线。潘奕没穿上衣，手臂上隐隐有肌肉的轮廓，肩膀圆润光滑，喉结突出......
　　“下去！”慕夕瑶歪了歪头。他不知道该把视线往哪移。
　　潘奕似乎也觉得有点尴尬，急忙收回手臂躺了回去。
　　慕夕瑶像往常一样把受伤的手小心放到身侧，用另一只手把薄毯拉到下巴，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潘奕把胳膊放在脑后枕着，盯着房顶看了一会儿。万籁俱静。身边慕夕瑶浅浅的呼吸声传来，不知道睡没睡着。
　　“......明天跟我去买衣服吧。”潘奕轻声说道。
　　慕夕瑶没有说话。
　　一直等到潘奕快睡着了才传来一声似乎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嗯”。
　　潘奕弯了弯嘴角，闭上了眼睛。

　　早上的阳光透过窗棱射进来，明晃晃的晃人的眼。
　　慕夕瑶似乎在睡梦中也感到了不适，迷迷糊糊抬起手遮住了眼睛。宿舍里很安静，偶尔有一两声蝉鸣----“知了......知了......”
　　慕夕瑶保持这个动作一动不动又在床上躺了一刻钟，觉得头有些晕了才放下手不情不愿地慢腾腾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潘奕没在。
　　慕夕瑶现在知道潘奕每天早上都会去跑步，也知道他好像踢足球踢得还不错。并不是他要打听，班里潘奕的粉丝们从潘奕的生日是哪天、到潘奕爱吃什么，从潘奕的身高体重、到潘奕家在哪里等等等等一系列跟潘奕有关的事全都了如指掌。慕夕瑶仅仅是道听途说，就快连潘奕的祖宗十八代都了解了。这也难怪，潘奕学习好、长得帅、打架没怕过谁，足球场上还能炫一把，不仅如此，听说他唱刘德华的歌更是惟妙惟肖，这样的一个人，哪个女生会不喜欢？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薛珍珠。
　　一想起薛珍珠，慕夕瑶就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潘奕跑步跑得满头大汗，刚一进宿舍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幅景象。慕夕瑶应该是刚醒，衣衫不整地在床上坐着，身上盖的毯子滑到了腰间，头发有几根桀骜不驯地立在头顶，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这是做了春梦了？
　　潘奕拨了拨头发，把手里拎的早饭放到了桌上。“下来用膳吧，少爷。”
　　慕夕瑶如梦初醒。有些不好意思地冲潘奕笑了笑，伸手把衣服拉好，慢慢从上铺爬了下来。

　　“你去跑步了？”慕夕瑶没话找话。天天吃现成的饭都吃得他不好意思了。
　　“嗯。”潘奕一边狼吞虎咽一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你昨天说去买衣服？”慕夕瑶一口豆浆一口油条坐在桌子旁细嚼慢咽。
　　本来从潘奕负责他的饭食以来，他明确告诉过潘奕，他不需要吃早餐，就是有早餐他也吃不下去。但潘奕听后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遍，然后冲他翻了个明目张胆的白眼把他的话置若罔闻了，继续每天早上定时定量像喂猪一样把早饭给他准备好。开始的时候慕夕瑶觉得自己要真不吃那也太说不过去了，就意思意思吃几口，但几天下来之后，他还真习惯了这每天按时送到的早餐。现在要突然没有了，说不定反而不习惯了呢。
　　“嗯，”潘奕把嘴里的油条嚼了几口咽下去，“吃完饭去吧，你没事吧？”
　　“没有，怎么去？”慕夕瑶已经吃完了饭，站起来把垃圾收拾了收拾扔进垃圾桶。
　　“我跟徐磊借了自行车，一会儿骑车去吧。”潘奕一口气把剩下的小半碗豆浆都喝了，用投篮的姿势把垃圾投出去，那袋垃圾在空中划过一个标准的抛物线，准确无误地掉进了门后的垃圾桶里。
　　“出发！”潘奕拍了拍吃得鼓鼓的肚子，低头看了看，道：“哎，我怎么感觉这几天我好像长胖了啊？”
　　慕夕瑶摆出了个“不要来问我，我不关心”的表情，径自换鞋准备出门了。

　　徐磊虽然是个小胖子，但实实在在是个讨人喜欢的小胖子。潘奕只是跟他打了一声招呼，人二话没说就把自己新买的变速自行车借给了他，自己坐公车回家了，一点城里人的骄矜也没有。
　　潘奕拿着车钥匙在车棚里试了好几辆看起来像的自行车，一边试一边有点胆战心惊的感觉。自己怎么就忘了问问车子放哪了。这要是被当成了偷车贼，那可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于是边试边东张西望，这下更像贼了。
　　慕夕瑶在一旁看着“贼头贼脑”的潘奕，心道，这要是让你的那些粉丝们看见，看他们还迷不迷恋你。然后紧接着脑海里出现了潘奕美好形象轰然倒塌、粉丝们愤然离去、潘奕捶胸顿足生无可恋的模样......
　　慕夕瑶赶紧晃晃脑袋，自己这联想简直了，犹如脱缰野马一发不可收拾！他自己都快无言面对这样幸灾乐祸的自己了。
　　哎......
　　潘奕快把第二排车试到头的时候，终于听到“咔哒”一声钝响，找到车子了！
　　真他妈的！早知道从这头试不就完了。潘奕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跟马航一起的时候，他根本就不把说脏话、抽烟这些事当事，肆无忌惮地跟马航一起“放飞天性”。可跟慕夕瑶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好像是另一个状态，心里很静，基本不需要用强烈的感情去抒发什么想法，也没什么需要靠抽烟来纾解的。即使有，他也不想表现得那么暴躁。他总觉得慕夕瑶肯定会在心里嘲笑他的幼稚。
　　人呢，或多或少还是会对自己有一些了解的。
　　打开了车子，潘奕先骑上去在车棚里转了几圈。跟家里那些老土的自行车确实不能同日而语，蹬一下就跑出一大段距离，大盘小盘飞速旋转，轮胎飞奔向前。他又快速蹬了几下，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窜出去，耳边呼呼的风声，紧接着“嘎吱”一下在慕夕瑶身前停住。由于车速太快停得太猛，后轮甚至在停下的瞬间往上窜了一尺多高。
　　潘奕一条腿撑地，嘴巴吹开挡在眼前的碎发，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慕夕瑶，就差直接说“快夸我快夸我”了。
　　慕夕瑶镇定自若的站在那里，身子连动也没动，懒懒地看着潘奕，脸上写满了“无聊、幼稚”！
　　潘奕等了一会，慕夕瑶一言不发地跟他对望。
　　“上来吧，少爷！”潘奕啧了一声，败下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