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楼》锦婵

32、第 32 章

　　春天的日子是最好过的，“吹面不含杨柳风，像母亲的手抚摸着我们。”不像冬日里一日比一日难熬，还没回过神来，校园里，大街上，就被满眼的红花绿意占满了。
　　最先开的是迎春花。淡黄色薄薄的花瓣，跟小鸡小鸭的绒毛似的让人看见了就忍住想下手摸摸。然后杏花开了。

　　这天，一贯走路踱着方步的班主任有些兴奋地推开了教室的门，拍拍手打断了书声琅琅的晨读，宣布了一个消息。
　　“同学们，最近大家学习都很认真也很努力，为了让大家劳逸结合，学校经研究决定：今天停课一天！”。
　　“噢！......”。
　　“天哪！咱们学校还种福利，简直不能置信啊。”
　　“唉，可算能休息一天，看书看得我眼都快要瞎了。”。
　　“......”。
　　边话话音刚落，教室里就一片沸腾，拿书敲桌子的，拼命拍手的，竟然还有人打唿哨。接着隔壁的教室里也传来了类似的动静。
　　看着乱成一团的教室，班主任微笑着张开两只手往下一压，示意同学们保持安静，然后接着说道：“今天学校组织大家去春游，地点就后面村里，走着去很快就到了。中午管饭，所以大家就带好自己的私人用品行了。等下去楼下集合，已经画好了地方，看到写着高一二班的站过去就可以了。”

　　校园里如何清新温暖的风，也抵不过田野里一阵刚刚返青的麦浪。就像笼子里的鸟，哪怕有多么美丽温暖的窝住、有再好的食物喂着，也不抵它振翅一飞，自由翱翔在外面的风风雨雨里。
　　当然，有人觉得自己是笼中鸟，有人认为这是破茧成蝶必经的过程痛并快乐着，亦有人甘之如饴。甲之熊掌，乙之砒霜，见仁见智罢了。
　　不过能出去玩一玩，大家都是开心的，笑着、闹着、欢呼着，像一下子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手上没繁重的作业，背后没有一双双期盼的眼睛，也没背水一战的明天。

　　这次出来的一共是四个班级。因为整个年级十几个班一千多人不可能全都一起出来，就几个班一起分批行动了。大家排着队，女生前，男生后，一个班跟着一个班，排成了长长的一队。
　　顺着慕夕瑶的“秘密基地”再往北走，穿过村庄，穿过稻田，一个类似于门楼的建筑出现在道路的尽头。木质结构的一个架子，两边挂了两个大红灯笼，权当是大门了。这是一个果园兼酒店，一间间的屋子隐在树木之间，有木头做的，有草席搭的，也有砖砌的矮墙，由于园子很大，屋与屋之间距离挺远。用餐的时候服务员穿过层层花木而来，间或肩膀上还落了几片花瓣，不用特别丰富的菜肴，也让人觉得又诗意又浪漫。

　　进园之后就先按班级分了包间，一个班的自由结合，十二人一个桌子。虽说是自由结合，但大家自发就按座位划了片，一是这样坐在一起的人比较熟，同时这样也有利于维护班级团结。
　　潘奕慕夕瑶几个人连座次都没变。慕夕瑶本来要起身把潘奕另一边的位置让给马航，自从分班之后他就尽量不着痕迹地离潘奕远一点，再远一点。
　　不过他刚起身就被潘奕抓住了衣服，这边薛珍珠一把就按在了他的肩上。作为一个身体“羸弱”的少年，他只好在重重压力之下又坐回了凳子上。

　　左边潘奕把桌子一转圈，拿着茶壶挨个给一桌人斟了茶水，右边薛珍珠伸出小胖手在瓜子盘里一捞捞走了一半，在慕夕瑶面前的小盘子里放了一些就自顾自开吃了。
　　“哎，咱们大家都沾了程呈的光了，要不谁能喝上潘帅斟的茶！”
　　因为到园子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老师们就决定让大家先吃了饭再游玩。这不，这帮半大小子们一坐下就开始胡说八道了。
　　“就是就是！你们看潘奕，一看在家里就是那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人，恐怕也就程呈能享受到被他伺候的待遇了吧。”
　　“待会儿咱们可得好好灌灌潘奕，谁让他艳福不浅呢！”
　　“哈哈哈哈哈！”
　　“好说好说！”潘奕也不恼，笑着挥了挥手。
　　不过要说到伺候，那被他伺候的最多的可不是程呈。潘奕用余光往右看了一眼，慕夕瑶正嗑瓜子呢。

　　难得出来一次，大家总得有个由头乐呵乐呵，现成的梗不用白不用。
　　再说对这群步入青春期不久的少男少女们来说，对异性产生微妙感觉的同时，男女关系首当其冲成为了他们最为关注的问题。
　　“我说薛珍珠，你手不大可挺能抓啊，你这一手下去我们还吃不吃了！”
　　“谁让你们下手慢呢，手快有手慢无不知道么！”薛珍珠一边从嘴角吐瓜子皮一边说道。
　　“你说你自己拿就拿了，还帮别人拿是不是不太地道啊，当大家都是瞎子啊？嘿嘿嘿！”
　　某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半真半假开始挑拨离间，目光都聚到了慕夕瑶的身上。
　　慕夕瑶依然冷着脸，就像没听到似的吃他的瓜子。
　　“切......”
　　有人脸上有点挂不住，小声嗤笑道：“装什么清高！”
　　潘奕赶紧打圆场，“我说，咱们一会喝啤的还是喝白的？”
　　果然众人立刻转移了目标，“让不让喝还是个问题呢。”有人想到了实际的问题。
　　“女生就喝饮料吧，男生喝酒。”
　　“我也喝酒！”程呈大声说道。

　　过了一会儿班主任过来了，告诉大家菜已经点好，饮料和啤酒也点了一些，啤酒不多，也就是应个景，不过谁要是再点，就自己埋单。
　　说是自己埋单，就算你真的愿意，估计老师也早就嘱咐过老板不会卖给这帮小孩子的。
　　啤酒饮料都上来了，果然如班主任所说，啤酒一共两瓶，那些本来还想灌潘奕酒的人大失所望。就这么一点，每个人舔一口大概就所剩无几了。
　　男生每人倒了一杯，女生除了程呈杯子里都是饮料。
　　副班长领酒，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话，大意是让大家和睦相处团结奋进共同进步之类的，然后就让大家干杯。
　　慕夕瑶压根不理他。潘奕在桌子下面狠狠揪了他的衣服一把，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耍脾气的小屁孩，大概在说让他给大家点面子，不然整个欢快的气氛都要被破坏掉了。
　　慕夕瑶虽然觉得破坏了又怎么样，跟他也没什么关系，还是把杯子拿起来一饮而尽接着吃他的瓜子了。
　　众人都呆了一下，好多人心里都在想还以为他是不会喝酒才不喝的，可看这架势得是海量啊。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慕夕瑶不是不能喝，他只是不想跟这帮人喝。
　　原先看不上他的那几个人见状都想找慕夕瑶拼酒，奈何两只酒瓶已是空空如也，只得作罢，言语间却夹枪带棒的。
　　好在潘奕时不时打个岔，慕夕瑶又对这一切冷眼旁观，就好像人家针对的根本不是他，最后倒是也没直接翻了脸。
　　慕夕瑶面上不动声色，心里也知道这些人大概已经在心里暗暗把他记恨下了，估计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找机会发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一顿虽不丰盛却胜在气氛热烈的聚餐总算结束了。明枪暗箭的当然热烈。
　　慕夕瑶偷偷揉揉自己已经快坐扁了的屁股，等人都出去之后站起了身。
　　薛珍珠本来要拉他一块，可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老往女人堆里钻呢。如果薛珍珠要单独跟他一起，他更不会同意。这跟在餐厅一起吃个饭意义可就不同了。
　　潘奕正站在包间门口的阴影里抽烟，慕夕瑶看见他愣了一下。这样良辰美景，他还以为他早就陪着女朋友探索新世界去了。
　　“你怎么还在这？”
　　“我不在这应该在哪。”
　　“......”
　　我他娘的怎么知道你应该在哪。慕夕瑶觉得自己一碰上潘奕就容易火大。就像今天那些对他冷嘲热讽的人，他根本连看都不想看他们一眼。只要你不动手，不指名点姓说骂的是他，他没兴趣跟屎盆子对号入座。

　　“逛逛吧。”潘奕说。
　　慕夕瑶没说话，跟在潘奕身后没有目的地走着。
　　虽然他躲潘奕，但人家已经堵到眼前了，也就没法再躲。再说那样也太刻意了。
　　慕夕瑶一直低着头往前走，好像怕自己不小心踩死了蚂蚁，前面的人停下了也没发觉，一下撞在了人家的背上。撞得狠了，鼻子阵阵发酸，眼眶不受控制地发涨。
　　潘奕听到背后“砰”的一声，赶紧回身蹲在慕夕瑶身边查看，“你说你怎么回事！整天魂游太虚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三魂七魄丢了不少呢。”
　　他想不明白，像慕夕瑶这样走路都能撞着人的人是怎么完完整整不缺胳膊不少腿的长这么大的。
　　慕夕瑶鼻子酸得说不出话来，他觉得如果自己一开口眼泪就会跟着一块流下来，只得一边使劲揉鼻子一边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
　　他想说有你这样紧急刹车的吗，岂不是让后面的人防不胜防！

　　“行了行了，没事起来吧。”潘奕被瞪了一眼后有点慌乱地站了起来。这一次，他没有走前面。
　　自从分文理之后，慕夕瑶就在有意无意地躲着他。
　　因为刚开学程呈那段时间缠他缠得比较紧，吃饭的时候一起吃饭，晚上送他回家，稍微大点的空又要散步，弄得他烦不胜烦。加上慕夕瑶也没有什么明确的表示，只不过晚上睡得早了点，他还以为他改了作息时间了也没发觉什么。
　　直到他开学之后第一次回家依言给慕夕瑶带了辣子鸡他却死活不肯要潘奕心里那点不一样的感觉才明朗了起来。
　　他妈的都有病是不是，年前是马航，这会儿这小子又这样，难道真是自己有什么问题，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了？
　　他也就是想想，他才不会自己胡乱猜测，他要自己去问。今天终于给他逮着了机会。他没发现相对于马航的状况，慕夕瑶让他在意得多。
　　想想那些被他一块一块仔细挑出来又小心翼翼剥了皮的鸡肉最后都进了垃圾桶他就火大，心里好像有二十五只小兔子在挠，又气愤又烦躁，好像还有点不安。今天非得问问这小子到底抽什么风！

　　“你在躲我。”潘奕用的肯定句。
　　他不想跟慕夕瑶绕。虽然慕夕瑶平时不怎么说话，但他的文字功底不是一般得好，所以虽然他字烂的糊不上墙，语文老师还是不厌其烦地瞪大了眼睛三番五次把他的作文拿来当范文念，然后在最后加一句‘慕夕瑶你要是能写出我一眼就认得清的字我就再给你加五分。’不过慕夕瑶的作文根本才被扣了两分，也就是说在语文老师的眼里慕夕瑶的字是无药可救的。不过那也不妨碍他对慕夕瑶的作文赞叹有加。
　　潘奕敛了心神，玩文字游戏他不一定是慕夕瑶的对手。
　　忽然又想到了今天的事，这小子在别人面前倒是安分得紧，都被人那样说了还照样忍得住，以为自己是割肉饲鹰的佛么。潘奕一边对慕夕瑶咬牙切齿一边想是不是什么时候找个机会把那几个混蛋给修理修理。
　　他不是怕慕夕瑶吃亏，他是怕那几个混蛋沉不住气找慕夕瑶的麻烦慕夕瑶手里没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