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楼》锦婵

30、第 30 章

　　被中午的红烧肉腻得够呛的慕夕瑶晚饭就吃了一个苹果。
　　在此需要郑重声明，他不是为了减肥。当然他也完全没有什么需要减的。相反的，无论是爸爸妈妈还是潘奕、薛珍珠都觉得他应该补补。
　　他只是喜欢吃水果，蔬菜，喝白开水。
　　而且他只喝一种饮料，《健力宝》。
　　因为几乎所有的饮料都含糖，喝完之后嘴角黏黏的，他不喜欢那种感觉，一点也不干脆。《健力宝》么，是一种情怀。

　　爷爷以前是供销社的干部，后来爷爷去世之后国家给奶奶发一部分养老金，不多，不过也可保证吃穿不愁。只是要去爷爷以前上班的地方领。不知道是因为没有公车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每次奶奶要去领钱的时候就会叫上年幼的哥哥一起帮忙蹬三轮车去，而更小的自己就会死缠烂打地跟去。奶奶则会在路上给他俩每人买一瓶《健力宝》。
　　那是他小时候仅有的“见世面”的机会。也是他跟哥哥一起外出的唯一的回忆。
　　长大后的慕夕瑶常常在想，也许他从小就有了“去外面”的想法，不过自己那时候太小了，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旅行，只知道别人要去什么他没去过的地方，他都想跟着去。近到去隔壁村走亲戚，远到跟奶奶去五六十里外的另一座城市。

　　“夕瑶，你说排位之后咱俩还能继续在一起吗？”薛珍珠抱着收拾好的书包有点忧愁。
　　“......能吧。”慕夕瑶也不确定。
　　不过，什么叫“继续在一起”啊？他什么时候跟她在一起过了？他跟她一直都是同桌，如此而已。也许是自己想多了，薛珍珠的在一起跟他的“在一起”应该是两回事。
　　“你说好好的排什么位啊！大家好不容易混熟了，排完之后又是脸熟人不熟了。”薛珍珠抱怨道。
　　“大概这正是老师们想要的效果吧，防止学生之间太熟了上课开小差。”慕夕瑶比较客观。
　　“嘿！他想防就防得住啊，离得远了还可以传纸条啊。嘿嘿嘿！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啊？瑶瑶？”
　　慕夕瑶暗自叹了一口气，看着好像发现了新大陆的薛珍珠，“你想传给谁？”
　　他可没见她跟谁过从甚密的，好像还就跟他话多了。
　　“传给你啊！你说咱俩要是万一给分开了我也能跟你说上话不是？”薛珍珠一脸“你是不是傻”的表情看着慕夕瑶。
　　慕夕瑶也很无辜，他想不通到底有什么话是下课不能说而非要上课传纸条的。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班主任进来分班。班里学文的不多，总共八十多个人的班级学文的只有十来个。他看了一遍空着的座位，心里有点高兴。
　　学文的总体来说成绩都不是特别好，这下少了这些人不可谓不是甩了一个沉重的负担。
　　虽说是有教无类，但说到底教师也是一个职业，他也要养家糊口，当工资跟升学率挂钩之后，谁敢说他不介意教差生班？大家都说师风、师德，可他们这些老师也是要穿衣吃饭的，事关一家人的生活质量，他这样想也无可厚非。
　　他，不只是一个教师，还是一个丈夫，一个爸爸。
　　跟他预想的也有不同的地方，有几个他觉得应该会选文的还留在教室里，也有那么一两个理科不错的却选了文。无论他赞同与否，这都是他们的选择，他已经给出了建议，至于结果，他无权更改。

　　“同学们，”班主任停顿了一下，等学生们的目光都聚在他身上之后又开了口，“现在学文的同学已经去了他们的新班级，大家也都选择留在了这里。现在我想说的是，无论你一开始的时候想学的是什么，既然你已经做了最后的决定，那么你就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更是为你的未来负责。”
　　“高中三年说起来挺长，实际上比你想得要快得多，现在已经过去了六分之一。你们现在有感觉吗？时光流逝、高考在步步逼近的感觉？别说你们有！”
　　班主任笑了一下，手指在教室里划了一圈，“我知道你们没有！等你们真的感觉到的时候高考就真的迫在眉睫了。我希望到了那个时候你们不会后悔，后悔自己再想好好学习已经太晚了，后悔你的同学、朋友都将离你而去而你不得不留下来继续复读。所以，从现在开始，好好努力吧，不要浪费每一分每一秒，我相信你们最终都会取得自己的成功！”
　　班主任一番话抑扬顿挫、有始有终，说得大家都有些沉重，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声飘荡在空气里。对此，他很满意。

　　“好了，闲话到此为止，咱们开始排座位。请大家都先出去，叫到谁的名字谁就进来，把你的东西搬到你的新位置上去。一会儿排完位以后，班长带着班委的人把多出来的桌子送到器材室去。”
　　班主任说完把目光落在了班长身上。
　　“知道了，老师！”班长站起来说道。
　　同学们也都跟着站了起来一个挨一个往外走。

　　潘奕这个时候才有时间捅了一下马航的胳膊，“哎，慕夕瑶他不是学文吗，怎么还在这？”
　　他们三个前脚进了教室班主任后脚就跟了进来，接着就给大家上了那么慷慨激昂又无比沉重的一课，他总不能在那个时候偷偷在下面交头接耳。就算马航不介意，他也觉得对不起那么严肃紧张的氛围。
　　结果就是这个疑问一直憋到现在憋得他在那坐着的时候都跟想上厕所了似的一个劲得抖腿。
　　“在这就说明他学理呗！”马航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
　　“可是他明明说的他要学文啊？”潘奕想不通。
　　慕夕瑶不至于骗他吧？
　　“什么时候说的？”马航问。
　　“年前。”一想到年前他是怎么听慕夕瑶说的他就有点不自在。
　　要是马航问自己为什么只去找慕夕瑶玩却不来找他?想想就头疼啊！
　　“那人还不能改了啊。”
　　这么聪明的人，也有脑子抽筋的时候啊。怪不得说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老祖宗的话果然没错。
　　马航并没有纠结他什么时候问的慕夕瑶。本来嘛，又不是什么机密，随口问问就知道了，有什么好纠结的。
　　“......你说得对。”
　　潘奕想起来那时候慕夕瑶是说过还没跟家里人商量。看来是商量之后改变了初衷。
　　只是，难道他真的要接着伺候他了么？
　　老天啊！早知道我肯定就找别的理由了啊！潘奕欲哭无泪。

　　有句话叫作“造化弄人。”
　　潘奕对这句话的理解是你拼命想留住的人非要走，等你想离他远点的时候，他偏偏又会出现在你的跟前，眼下，鼻子旁边了。
　　慕夕瑶对潘奕笑笑拎着自己的东西在位子上坐下。
　　他所料不错，薛珍珠还在他旁边。这大概是因为他俩差不多高。
　　不过他料到了开始没料到结局，他的另一边坐的是潘奕。
　　忽然想到了亦舒的一句话，白天见的是他晚上见的还是他，比结婚还惨。
　　他倒并没觉得惨，只是刚才看潘奕那阴晴不定的脸色有点不爽。

　　“你怎么没说你改学理了？”潘奕也不爽。
　　早告诉我我还用得着牵肠挂肚辗转反侧的，更不会随随便便就说出了要伺候你的话。
　　这句他没说出来。
　　慕夕瑶眼神有点冷，“我要学什么跟你有关系吗，你是我的谁啊？”
　　“我......是你的朋友。”潘奕理直气壮的语气到后面越来越低，他俩......应该算是朋友吧？
　　朋友？慕夕瑶嗤笑一声，您那脸色可不像是对一个朋友的，倒像是看见了要债的债主。

　　潘奕还想说什么，没等他开口，另一边也坐下了一个人，程呈。
　　我......操！
　　潘奕本来就大的眼瞪得更大了，眼珠子好像下一秒就要脱框而出，还有这种操作？
　　紧接着马航坐在了程呈的左侧。
　　这下潘奕连惊讶的表情都做不出来了。

　　老班到底想干什么？这么信得过他们？他就没听到关于他们几个人的流言蜚语么。慕夕瑶跟薛珍珠就算了，胖妹压也能把慕夕瑶给压死，带眼的人都知道慕夕瑶没那么想不开。
　　那自己和程呈呢？无论怎么客气地说，他俩也得算男女朋友的关系吧。虽然他俩并没有发生什么，但精神交流就不算了？
　　老班这步棋到底是什么意思，潘奕还真拿不准了。
　　成人之美？不可能！
　　警示他们？这个可能性倒是比较大。
　　老狐狸！

　　慕夕瑶看着潘奕瞪大的眼，女朋友跟他这个所谓的“朋友”的待遇真是天壤之别。
　　谁让自己只是“朋友”呢。再说，自己也没把他当朋友。

　　慕夕瑶想起下午自己匆匆忙忙跑到网吧去查到的东西，同性恋。自己......应该......不是吧。

　　早上发生了那样的事，任谁也不会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让它过去，更不用说本来就有些敏感的自己。
　　咬着苹果坐在电脑前，他特意挑了一个两边都没有人的地方，好在正是吃饭的时候，网吧里还有不少空位。
　　他不确定自己要查什么，打开搜索引擎发了一会儿呆，在那个白色的框里输入了几个字：男生喜欢男生。
　　按“搜索”键，出来了一溜：怎样追到自己喜欢的人，六个方法一个步骤，让爱人回来；男生在哪些瞬间知道自己喜欢男生；男生喜欢男生的表现；男生喜欢男生是什么样的表现......
　　还有一行写着，同性恋。

　　这是他第一次知道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