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期*时光祭》朝拾柒

2、第二章 皈依何妨

　　意外与质问总是在不经意间产生的，疲惫不堪的身躯还未踏进寝室一步，一道寒光就横档了归去的道路。他是极熟悉那人的，红艳的衣裙像极了多年前彼岸花开的那一刻。
　　曾经，他是最喜爱与一人，簇拥在彼岸花前嬉戏打闹的。他就像一只高傲的孔雀，永远都是那么的不可一世，娇养跋扈，胡搅蛮缠，招来不少人的厌恶。可是于他而言，不管她什么样子，她都是他的掌上明珠，只要她需要，他永远都会第一个出现，奋不顾身，不因为任何理由。
　　只是，这场美好的梦，到底沉没在腥风血雨中。
　　那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才是将他自囚的陷阱。
　　若是不知道那一切，他或许会庆幸自己还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去重拾危局。可如今，心已死，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刻骨铭心的痛，如今却可笑的是他唯一活下去的信念。
　　“驸马当真是好大的架子，国宴说离席就不见踪影了！”话语看似平常，可阴沉的脸色，却已是杀气腾腾。冷睨的脸色拉开珠帘，从马车里透出面容来。丹凤眉，紫樱冠，处处都彰显着非同凡响的身份。踏着马卒的脊背款款而下，行至秦书珩的跟前，甩手就是一巴掌，力度不大，只是多了一清晰的红印。
　　——“本宫说过，你是本宫的人，就不要轻而易举触动本宫的逆鳞！”
　　自嘲的苦笑一声，麻利的跪下身子，顾不得去擦拭那紫青红印的俊面。她是恨他的，他知道，一直都知道。五年前那一场浩劫，她亲眼目睹了本应真实的一切，势单力薄的拼杀出自己的一片天下，是真的很了不起。只是世间的事，何曾有过对错？也许不过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吧。他是天煞，成为载体天经地义。
　　“殿下，臣知罪…”没有任何辩解的言辞，就那样低头认下了一切。他卑微，一直都是那么卑微，驸马之名，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她需要利用他的，大抵不过是制约世家大族的阴谋和发泄苦痛罢了。
　　若是他好好争辩一番，沈尹默倒不诧异，对于这逆来顺受的模样，倒是不由自主的点燃了她的无名火。虽然她对他毫无感情，虽然她对他百般羞辱，可终究，他也是国人眼中的未来天爵，是女皇陛下的爱臣令尹！火一旦升起，就无法倒退了。左目一瞥，卫士即粗暴的扯住他的衣衫，尤似老鹰捉小鸡一般的将他拧起，一把将他扔进了珠光宝玉的轿撵之中。平日里他们就颇爱拿这个病怏怏的驸马爷嘲笑，如今太女殿下示意，又怎会放过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沉闷的空气让人晕沉沉的，他很想痛痛快快去睡一觉，可他必须应付那个难应付的太女殿下。
　　“我想，驸马应该不需要我告诉你应该怎么做了吧？”最悲哀的，不是那冷若冰霜的话语，而是那时时预制一人于死地的居高临下。他们之间的较量，开始了，就是至死方休。而他的结局，约莫只有一种，被秃鹰禅食…他无惧，甚至在殷切的期盼着那结局的到来。那是他的新生，是真正的新生，摆脱一切的枷锁，自由自在的翱翔蓝空。
　　“殿下，立斩如何？”哪有心思去思虑那么多呢？午夜梦回，无穷无尽的嗜血回忆已经将他打垮，留恋的不复存在，若是复仇渺茫，那么早日团聚，哪怕这种决定很自私，也终是解脱，不是么…？他跪着，他屈膝，他毫无尊严，他匍匐，是的，他是恶魔，他是异客，他是半人半鬼…
　　沈尹默的眉头很难得的蹙了一下，略带怀疑的眼神直刺眼底，“你是废物？还是另有所图？”而又，不待他回答，狠狠扼住了他的额颈，不让一缕空气有机会趁虚而入，“不要试图去挑战本宫的一切，否若，本宫一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解嘲般的一笑，明目皓齿，陌上无双…“殿下，臣在你眼里，在所有人的眼里，不过一个低贱的奴才，如果说有什么意义，不过是拉拢人心，让百姓看看，景朝有多么宽宏大量罢了。成王败寇，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身为西巽的末代王子，臣早该离开了。至于挑战殿下的底线…”顿了顿，才有气无力的吐出一句，
　　——“臣没有那个本事，一个废人，一个在他人看来摇尾乞怜的狗，有什么理由？亦或是连资格都没有…”
　　沈尹默愣了愣，捻手轻握起一根细针，风平浪静的刺进他的左肋，看他唇角苍白的那刹那，放声肆惮的哈哈大笑。她不信曾经不可一世，坚信一切艰难险阻都会乘风破浪的雄才大略的一个人，会变成求死的颓废模样。这是阴谋，肯定是，他那么狡猾的人，一定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退出游戏。就算退出，也不行！没有她的命令，他不准死，他必须时时刻刻陪着她，任她凌辱。
　　“看来殿下是没有玩够…”他的目光极致的温和，颔首看了看那直挺在他胸膛左肋的细针，漏了风，源源不断的呼啸，张牙舞爪的挺进。昏厥，他浑身上下每个细胞毛孔，都竭力劝说着他倒下。他没有什么可被沈尹默威胁的，真的，他是一个个体，是一个孤独到光年外的独行者，
　　也许只是因为前世欠下的债吧…
　　“疼么？”她却不顾及他的想法，连揣测也不曾有过。她在意的，只是她的龙威，她的折磨，是否让他痛不欲生。如果是，她将变本加厉，直至他枯槁车裂的那一日。如果不是…她倒是不知道该如何了…
　　一切的选择，她到现在才知道，居然是掌控在一个贱奴的手中…
　　黯淡无光的眼神，冻结在空气中。趁人之危也仅有一次，从她腰间抽出佩剑，攥紧，已不待吸气，闭眼就无顾忌的长驱直入。细针被飞赤的弹出，直弹出珠帘，潜伏在苍茫大漠之间。苍白着脸色，沁出一腔血腥，“不便多番讽刺，殿下想要的，臣给就是了…”
　　挑衅，向来是心中作祟，非本性卑劣，又怎会屑于挑衅？越是云淡风轻的话语，在沈尹默看来，只要是那人说的，就是为了苟且偷生，就是为了摇尾乞怜！手摩挲的握上狰狞的刀刃，不干别的，只是微微扭曲了一下，便是将这把短刀转了个身。只见他紧咬着下唇，一声不吭，这是无声的反抗，是他一如既往的倔强…
　　“我想要和你死无葬身之地！我想让你生不如死！我想让你身败名裂！我想让你众叛亲离！你能做得到吗？驸马？”连带的感叹句，代表着她最深的憎恨。她数不清对他为何如此的憎恨，只是下意识的觉得他恶心！如何不堪的传闻，她都不曾听过。若是她不曾看见那一幕，她真的有可能和他夫唱妇随，相濡以沫。只可惜，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猪狗不如的人，不配！
　　想着想着，她忽然就湿润了眼眶。延霆哥哥，若是你还活着，大抵也会厌恶如今的默儿吧…不过没关系，只要是为了你，什么都可以…默儿会让你的在天之灵，看着那人挥嗜的鲜血，得到安息！而他…
　　——代价总是需要承担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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