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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甜度超标4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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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给你。”江星火重复道,“昨天你送了我蛋糕,为了表示感谢,我把它给你。”
李唯西无奈地叉腰,笑着摇摇头:“江星火,有必要这么有原则么?”他伸出两指夹住那枚小小的纽扣,抬高放在阳光下打量,“不过,送我这个做什么,纪念品?干嘛毁了一件衣服。”
“你不知道么?”江星火反问。
“知道什么?”李唯西把那个小东西放在手里颠了两下,然后打开抽屉,拿出之前的戒指盒,把它放了进去。
江星火用被子包住自己,坐在床上面对面地和他讲:“在日本,中学男生毕业的时候,会把校服的第二颗纽扣送给喜欢的人,因为第二颗的位置距离心脏最近。虽然你我不是中学、衬衫不是校服,但是我对你的情意是真的。”
李唯西深吸一口气,心头酥酥麻麻,随手抓了个衣服盖在她头上,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了出去:“瞎胡撩。”后面是江星火咯咯的笑声。
卧室门被打开,毛球跑进来跳到床上,肚子咕咕叫。
“都老夫老妻多久了,爸爸怎么这么害羞。”江星火抱着毛球问。
毛球挥着前爪:喵~ 我快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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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星火这几天休了年假,只想宅在家赖床上。李唯西打电话说最近项目忙的脚不沾地,住在了学校的教室公寓。期间半夜回过一次家里,让她签个什么单子,还交代了很多话,到天蒙蒙亮才离开。江星火觉得自己有些感冒,听他说话的时候又困又难受,为了不让他担心,都应了下来,实际上都没听进心里。
她休完假也开始了忙碌,每晚到家都已经八九点了。有一次周末得了空要去看他,得知李唯西即将进深山考察一个月,让自己别过去。
从摔下楼梯后的第二周开始,李唯西膝盖和后背莫名出现淤青,怕吓到江星火,便借着工作的由头不再回家。没多久伤处开始往外渗着血珠,蓝涔涔的,没办法止住,也不会像之前受伤那样可以自动痊愈。李唯西花了一周把学校的工作交接完毕,还去了几次明家,但不敢待太久,因为失去实物感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后来他逐渐意识到,失去实物感只是开端,短短三两天,如今的他被哪怕再微小的力气撞到,皮肤都会裂出一道缝,然后开始往外冒血,像个玻璃人,等血流完了,就真正的灯尽油枯了。李唯西有点后悔,心猿意马地想,半个月前的那个晚上摸黑去看她的时候,应该向她讨个吻。
天空像一张被揉碎后泼了团团黑墨的纸,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李唯西从教师公寓徒步走到小区楼下,穿着一身蓝站在路灯划出的光圈里,盯着他和江星火的家看了很久,黑黢黢的影子投在红砖上,铺满了孤寂。
凉风吹过,不见星月。事情发展的太迅速了,他安排好一切后,已经来不及和她正式告别了。
属于他的家现在正亮着灯,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几声,李唯西猜江星火现在肯定在给自己发消息,她还喜欢在这个时候放广播听,执着于这个陈旧的爱好,说要补充精神食粮。有次广播里念了一首诗,江星火很喜欢,甚至突发奇想写了封情书送给他,将那首诗誊在封底:
活在这珍贵的人间
太阳强烈水波温柔
……
人类和植物一样幸福
爱情和雨水一样幸福
李唯西好奇地想,如果他和江星火坦白自己的身份,她会是什么反应呢?会不会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异星人,怎么什么超能力都没有,而且连活下去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他想想都觉得好笑,可是如今连坦白的机会都没了。
这些天,他一直在做一个梦,或许不是梦。
每次睡着后,张开眼是无垠的星空,他全身一动不能动,就那样静静的躺在地上,看见有火焰从他的指尖开始燃起,不是热,竟是通体的冰冷。幽幽蓝光照亮了四周的环境,他一点一点的歪过头,每动一下都能感觉到全身经脉被拉扯。
前几次李唯西还在疑惑,这是哪?他不应该在教师公寓么,为什么现在躺在这片陌生的森林里。
有数不清的兔子蹲在旁边盯着他看,两只耳朵竖起来,对这个入侵者十分好奇,有几只胆大的在拿鼻子触碰他的皮肤。不远处是流萤缠绕的古树,有虫鸣和夜莺的歌声,几只九色鹿踏着星光往深林里走去。
李唯西很想带他的江星火来看看这神奇的世界,私心觉得她一定很喜欢。
环顾完所处的环境后,李唯西才发现幽幽的火焰已经烧遍了全身,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渐渐飘起,散在空中,像是谁扬出的细沙,不过那东西比细沙要轻盈透亮。
电光火石间,李唯西醒了过来,睁开眼看见黑暗中的天花板,突然明白,那些飘在空中未知的东西是烧掉的灰烬,是他自己身体的灰烬。
他曾经被偏离航道的飞行器带着漫无目的地穿梭了一个又一个星系,在浩瀚的宇宙中安静而绝望地漂游了亿万光年。意外降落到这个星球,他想过很多种离开这里重回母星的方式,但遇到江星火后,活在这里直到老去变成了个不错的选择。
当李唯西以为他能在这里安居乐业一辈子的时候,这座星球开始消无声息地瓦解他。身上缠得紧紧的绷带无法止住血流的速度,等血液流尽,他会如同那梦中的场景一样,变成太空中的粒子。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基因的本质是自私的。这是亘古不便的生存法则,大概是因为他这个外来物种有了生存繁衍的贪念,才会被这个不属于他的世界排斥和瓦解。
江星火又在给李唯西发消息,说买了一对香薰蜡烛,每晚睡前点一会儿,睡眠质量会变得很好。
她知道李唯西现在看不到,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一进山勘测就失联,整整一个月消失在她的生活中。
但是她还是按自己的生活节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就随时发给他,好让他出山有信号时可以第一时间看到。
今晚燃的香薰蜡烛总是莫名其妙的灭掉,江星火再一次把它点燃,踢着拖鞋跑到窗前检查哪里漏风,意外地看见了一个朝思暮想的身影,欣喜若狂的她连外套都来不及穿,就跑下了楼。
楼下的李唯西在打电话,正好是背着她的角度,江星火把脚步放轻,悄悄走过去。他的身影很是疲惫,仿佛墨色的天幕压垮了他的肩头,驼着背像个小老头,江星火盯了会儿,心一揪一揪的疼,有什么吐不出的东西堵在她胃里。
通话是英文,李唯西的声音很轻,像是夏夜的风。江星火听见个尾声,只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叫doctor Ann。
“你不是进山了么?”等李唯西挂掉电话转身,江星火在他身前站定,收起情绪,换上了久别重遇的雀跃。
李唯西以为是思念出幻觉,抬步要离开,江星火一把抱住他,下巴抵在胸口仰着头看他。
被触碰的疼痛让李唯西明白这是现实,他紧锁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放下重重的心事,将身板挺直,站成一颗挺拔的小松,连说出口的声音也变得温柔有力:“怎么穿得这么少?”
“怎么不上去啊?”江星火贴他更近了。
“马上离开,没时间了。”李唯西抱住她,意识到腰上皮肤正在崩裂。
“没时间还往这里跑一趟。”江星火搂着他的腰,温柔地责怪,将自己想说的许多话咽回肚子里。
李唯西被她抱住的肌肤在抽丝剥骨的疼:“想你了,道个别。”
“我也想你,你去哪里,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江星火问道。
“保密。”李唯西闷闷笑了一声,咬了咬她的耳尖,和她开了一个玩笑,努力让声音保持平常的音调,“任务艰险,九死一生,三年后我回不来你就找个人嫁了吧。”
李唯西每年都有国内外的长期研究任务,江星火没从他嘴里得到一个准话,耳朵热乎乎的,当他在调戏:“你好好照顾自己,我等你回来。”她例行嘱咐,“在外边按时吃饭,不忙了给我打电话,还有……”
“江星火。”李唯西打断她,拉开她环着自己的手。他想抱她,因为这是诀别,可他不敢抱太久,怕她闻出衣服下隐藏的血腥。
被她抱过的皮肤,血潺潺地往外流,后背上的虚汗混进伤口里,针扎一样难受。李唯西连呼吸都是痛的,把她推开一步远,“江星火,我要走了,想看着你上去。”
江星火没有怀疑过他的任何话,三步一回头地进了楼道,电梯关闭的时候,双手举过头顶,朝他比了个心型。
李唯西跟着她走了几步,站在路灯外的夜色里,朝她笑了下,对她说:“我也爱你。”距离这么远是听不见了,他只出了口型,没喊出声音。一丝精力没办法掰成两半用,他需要再多坚持一秒不倒下。
等江星火回到卧室的窗边往下面看时,那人已经不在了,有零星小雨打在玻璃上。“下雨了。”她和毛球说。毛球喵了一声,把头藏到爪下弯成一个球。
江星火回到床上,发现案边的香薰蜡烛又灭了,索性不去管它,下去一趟风吹的眼睛酸涩难受,胃里翻来覆去的恶心,她蜷成一个团,默念:“你要早点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