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遇断魂》刘冬至

17、回生

　　“三王爷到底在哪？”徐晓泊难得走得比徐韵华还快。
　　“怎么，这酒你当真不喝了？”徐韵华又将那碗递给他……徐晓泊顿时脸上一阵红云浮现，别过脸道：“不喝了不喝了，正事要紧。”
　　虽步伐飞快，却也走得漫无目的。到了一个路口后终于停了下来，不知道该往那边走了。

　　“这里……”徐韵华喝下碗里的酒，把碗放在了一处木架上，走到徐晓泊前面。
　　那时雀楼东面的一栋茶楼……

　　“流芳街虽茶楼众多，但这里的茶……最好。”说完就抬脚上了楼。
　　走至第二层阶梯时，徐韵华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后方，却见徐晓泊呆立在那里，并未跟上来。
　　“怎么？”徐韵华见他面色不太好。
　　“大哥，你说那宁王爷……能见到吗？”徐晓泊心里现在有些激动，之前虽百般讨求徐韵华和若叶，可如今就要见着了，又不知为何的退缩起来。
　　那种感觉……徐晓泊自己也说不明白。

　　“你方才这样安静，原来是怕了？”徐韵华转身走下来，站到徐晓泊面前。
　　“并不是……我只是……”吞吞吐吐的也没说出个什么名堂来。
　　“既然是你要见的，到了这会儿，也就不要再犹豫了。”徐韵华唤了声跟着，转过身又上了楼。

　　“可我……”徐晓泊还想说些什么，抬眼却见徐韵华已经上去了，想着现在犹豫也没什么用了，当下也就断了那些念想，抬腿跟了上去。

　　那茶楼的第一层是烧水的、第二层是专门卖茶叶的，来的客人想喝什么茶，得先到二楼选好才行，那第三层……才是雅客们喝茶聊天的地方。

　　徐晓泊不懂这里的规矩，又怕像方才要酒那般丢面子，全程就老实的跟在徐韵华身后，先去选要喝的茶叶，然后再上三楼。

　　走到三楼门口，就有小厮跑来问他们是哪位，也不必报上姓名，只需说双方知道的暗号就行。为什么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众人皆说是为了情调……

　　“可是良乡寻路者？”一位小厮问道。
　　徐韵华摇了摇头，那人便弯腰行了个礼，快步退下。然后又有小厮前来问道：“可是扶云执笔人？”
　　徐韵华闻言点点头，那小厮也是眸光一闪，连忙侧身道：“这边请……”
　　徐晓泊看的有意思，跟上前去问那小厮：“你可知我们要见何人？”

　　那小厮恭恭敬敬的笑着回答：“自然是八方云游士……”

　　谈笑间，就到了一间客房门口。那小厮上前推开门，引他两人进去，行走间又从门外进来一个人。
　　那人弯腰端着一套茶器，茶壶里正冒着热腾腾的白烟。
　　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竟然就沏好了？徐晓泊有些吃惊的看向那端着茶水的小厮，心里一阵感叹。

　　两人将屋内要用的物件摆放好后就鞠躬退了下去，只留了一屋子的茶香……

　　“这服侍人的功夫……真是”徐晓泊一边感叹着一边走到桌前坐下。
　　徐韵华则是往那屏风后走去，走到一尊青花瓷瓶前站住，伸手去推那瓷瓶。只听一声轻微的物品挪动的声音，一道光从那屏风后射进来。
　　正欲端起茶碗喝茶的徐晓泊一愣，连忙转过身去看。那屏风挡的严实，只能看见有光照射进来，其余的一概不知。
　　放下手中的茶碗，徐晓泊起身也走到那屏风后面，这一看，让他惊讶不已。

　　原来那屏风后，竟是另一番景象……

　　“过来……”徐韵华叫他。
　　徐晓泊跟上前去，想一探究竟。这一看，又是一声惊叹：“这茶楼的设计者可真是厉害……明明从外面看也就那么一点大，这里面却这么宽阔……”
　　一边说着，一边跟着徐韵华走进去，那里面是条长廊，廊那边是何模样，现下还看不清楚。于是就走的快了些……

　　走进了一看，原来在长廊的另一端，建着一座亭子，那亭子位于多层台阶之上，下方种着许多杨树，枝繁叶茂，像是将那亭子藏在里面一样。

　　依稀能看见亭子里有人，徐晓泊以为是若叶，脚下就是一阵加速，刚走到亭子下方时却又停了下来。
　　那宁王爷……是不是也在上面？徐晓破犹豫了，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徐韵华此时也走到了他身后，正欲往亭子上走，却被徐晓泊一把抓住。
　　“大……大哥，你说那宁王爷在不在上面？”徐晓泊一边说一边还往亭子里看。
　　“我怎知道……奇怪了，这人是你好奇着要见的，怎的现下要见了，又如那小女儿家的一样的扭扭捏捏？”徐韵华将袖子抽回。
　　“不是啊……我只是觉得……”话还没说完，亭子上传来一个声音。

　　“既然来了，怎么还不上来？”嗓音温润，一听便知是若叶。徐晓泊和徐韵华闻言齐刷刷的抬头。
　　还想犹豫，却被徐韵华提溜着后领子给拉了上去。
　　“看你平时那般顽皮得不知深浅，今日怎么一反常态了？眼下这情形你还犹豫，晚了。”徐韵华一边放下他，一边在后方催促他上去。

　　徐晓泊眼见这退堂鼓也打不得了，干脆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上了。

　　刚入亭子，先看到的便是正对着他们坐着的若叶，然后……就是背对着他们的一个陌生背影。那人束着高高的发髻，发辫上嵌了许多金丝线，那发冠看着，就像一只正在开屏的白孔雀，一袭白色外袍，月色和烛光的映照下泛起点点星光，整个人像是被罩了一层白纱。
　　乍一看竟有些虚无之感……

　　若叶见徐晓泊看的呆傻，连忙唤他们坐下。
　　徐韵华微微点头，又转过身拍了一下徐晓泊，示意他不要犯傻。这一拍把徐晓泊惊得一个机灵，慌忙问他怎么了。
　　若叶浅笑，替他俩倒了一杯茶。将各色茶点摆放在徐晓泊面前……

　　“这位……也是我的一位胞弟。”若叶向徐韵华和徐晓泊介绍道。

　　方才一直没敢抬眼去看那人的模样，一听这样说了，徐晓泊连忙学着徐韵华的样子向那人行了一个礼，抬手间趁机看了一下那人的脸。
　　这一看，徐晓泊愣住了。“这人……不是宁王爷啊。”

　　“他是潋霜，封号为珉……”若叶又道。

　　徐晓泊心里一阵唏嘘，不知该喜还是该哀。端着茶杯慢吞吞的开始喝茶，他不知道该如何向那人问候，也就只能喝茶掩饰过去。
　　反正徐韵华会去交谈，他还是在后方安静的当个背景吧……

　　“在下溟州人士——徐韵华，见过珉王爷。”抬手抱拳，姿态严谨的向潋霜行了个礼，却不想潋霜一阵发笑。
　　这一笑到把徐晓泊给吓着了，这人从方才他俩进来和坐下，都没吭一声。再加上表情一直都是那般冷峻非常，徐晓泊便猜想着他也一定是个冷清的性子。
　　谁曾想徐韵华一句话，他就笑了……当真有些令他接受不了。
　　“徐兄这样说，我可惭愧了……”那潋霜一边笑呵呵的回答徐韵华，一边拿起茶壶给他又倒了一碗茶。
　　“何来惭愧？”徐韵华端起茶碗问道。
　　“你辈分在我之上，算起来，我还得称呼你为兄长……”那潋霜一双桃花眼紧盯着徐韵华，一直未曾一开，坐在徐韵华身后的徐晓泊看的有些不自在，便有意的别过脸，免得一不小心也被盯上，那滋味着实不好受。
　　想来徐韵华也是发觉了的，不过碍于当下情况不好明说，反正他见的人多了去了，什么性情的都有，也不差一位潋霜。

　　“王爷客气了……这些不过是些虚物，不必太过较真。”徐韵华的脸上仍挂着淡淡笑意，丝毫未见不悦。
　　那潋霜见状，笑的越发大声了，这神态和他这副装扮着实落差太大，徐晓泊更是有些难以接受了，又觉得这珉王爷笑的有些假，瞟上一眼……倒有些笑面虎的感觉。
　　身子不禁又往徐韵华身后挪了一点，实在不想参与其中。

　　“潋霜这次从楠山下来，一来是顺道看望我，二来也是想逛逛这灯会。”若叶一边拿着蒲扇左右挥动着，一边又侧身对徐晓泊说：“晓泊，我有话对你说，你且先同我过来一下吧……”

　　徐晓泊闻言啊了一声，连忙问他干什么？
　　若叶浅笑道：“没见到你想见的人，你难道没有些许失望？”这话一出徐晓泊就有些不好意思了，眼睛不自在的四处张望，深怕徐韵华和那珉王爷会笑话他。

　　“王……王爷严重了，晓泊随你去就是。”放下手中刚倒的一杯茶，连忙站起身。

　　“允之，我和晓泊先行离开，你且稍等片刻……若是觉得无趣，不妨同潋霜讲讲这灯会一事，他也是初来乍到，不懂其中行情。你就多担待些吧？”若叶起身对徐韵华说道。

　　虽然不知若叶在耍什么把戏，不过说到底也不会拿他怎样，至于为什么叫上徐晓泊，他心里也是猜到了大概，想着那事情的确应该谨慎些的好，于是便点了点头，示意他俩去吧。

　　两人走到一座桥边，若叶叫住了还在往前走的徐晓泊。
　　“晓泊……灼华一事，我思虑甚久，觉得带他来此，还是不太妥当。”若叶弯腰在岩石上坐下。
　　“无妨，此事关系重大，理应如此。”虽然说得十分洒脱，但也难掩语气中的失落。
　　若叶知道他的想法，眉峰一挑，浅笑道：“但我想到了一个万全的方法……”果不其然，徐晓泊闻言眸光一闪，显然是十分高兴的。
　　“如何？”语气有些哆嗦，似乎有点不敢相信。
　　“那便是，你去一趟——离歌微凉境。”若叶回答得十分肯定，想来这计划他也是谋划了很久。

　　虽然听说过这离歌微凉境的情况，但徐晓泊也是自小到大从未亲眼见到过这些皇家人居住的圣地。
　　就连若叶的八方台，他也是头一回见到。
　　以前在一些书籍中就看到过有人描写那离歌微凉境的模样，但总觉得有许多不足之处。想来这名胜古迹，还是得亲眼见到才能得偿所愿。
　　不过徐晓泊听到要去这地方一趟的第一反应就是……冷，非常冷。若是要去，他肯定是要多穿些衣服的……

　　那境地四面环山，坐落于群山深处，且周围无人丁居住。不像若叶的八方台，是修建在人流众多的流芳街……要是想见上一面，坐马车就好。
　　去离歌微凉境，估计途中还要坐船……

　　“何时前去？”徐晓泊问若叶。
　　“你不必着急，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兑现……”若叶将手中蒲扇放平，接住从树上飘落的一片枯叶。

　　两人在桥上左右走动了一会后就回了亭子，此时潋霜正同徐韵华说的兴起，他俩进来时也没有发觉，当真有些像好不容易找到了能够交心的良友，巴不得将心里所想脑中所思的一切通通说完一样。
　　但两人的交谈，大多数都是潋霜在说，徐韵华则是端着茶碗慢慢品尝，时不时地应上一两句……

　　“你平日里怎么没这么多话？今天是怎么了？”若叶看了看桌上已经见底的茶壶问潋霜。
　　“是吗？看来三哥你还是不太了解我……”潋霜端起面前已经凉了的茶，嗅了嗅道。

　　“允之你这次来流芳街，准备何时回去？”若叶问徐韵华。
　　“明日将楼里的一些琐事打点好后就可上路了……”看了一眼身后的徐晓泊，徐韵华让他去向那小厮再要一盏茶来。
　　徐晓泊一愣，呆呆的问道：“怎么要？”

　　潋霜见状呵呵一笑：“你这弟弟……倒不怎么像你。”
　　徐晓泊闻言一僵，心中想着，说自己同大哥不像……哪里不像？溟州人都说他和徐韵华模样十分相像，怎么到了这珉王爷眼里就不同了，也不知是怎么看的。
　　正暗自嘲笑潋霜眼光不好，就听徐韵华说道：“王爷见笑，晓泊入学晚，又不怎么听话，所以不怎么聪慧……”

　　嗯…… 什么意思？
　　再细想徐韵华方才说的话，徐晓泊顿时就炸了锅。
　　原来，是变相说自己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