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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皇子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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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皇晚年,他的疑心和无常都比以往更重一点,大臣们也往往无法猜到他的心思。有一天,他把最信任的贺初叫到御书房。
“贺卿啊,朕最近老是思虑很多,夜不能寐。尤其最近济儿又生了病,朕更寝食难安。”
贺初以为皇上为太子的身体担忧,忙宽慰道:“皇上,太子已经开始康复,您还是不要太过忧虑,保重龙体要紧。”
先皇重重叹口气:“朕的心思,你们没有一个人能明白。朕是担心江山社稷的大事。”
贺初有点不明白,但是他觉得皇上话里有话。这个聊天似乎有点危险的意味。
“目前虽然太平,但始终有些人贼心不死,边境又有诸多掣肘,常有骚乱。朕怕百年以后,留下一个烂摊子,不好收拾。”
“皇上洪福齐天,万寿无疆!”贺初感觉有点冷汗下来了。他敏锐的察觉到皇上有什么决策了。
“济儿自小身体不好,性情也柔弱,尤其最近大病一场,朕很是担心他能不能担当这个重任。”
贺初品出了他的意思了。
皇宫有诸多皇子,但是论血统地位,皇后所生的大皇子和六皇子都有绝对的优势。立嫡立长是历来的古法,所以卫玄济顺理成章的成为太子。
可是平心而论,皇帝却更喜欢第六子卫玄渊。他觉得这个儿子和自己更像,更有杀伐决断的气魄和能力。
贺初内心受到强烈的震动,几乎要喊了出来:“皇上,立储之事关乎国运,绝不能儿戏!”
虽然太子文弱,但他仁爱勤奋,将来必能关爱苍生。没有必要去更换储君。哪怕皇上考虑的是对的,但是这种事一定会导致朝野震动,容易生变。
皇帝看出贺初的反对,有些不悦:“你怎么跟那些凡夫俗子一样,让朕失望!”
贺初擦擦额头的汗珠,不敢再说什么。心里却想着用什么样的理由可以说服他皇上。
这时内侍禀报说六殿下来请安。皇帝高兴道:“这小子来啦!贺卿,你呢就暂时委屈一下,到那个屏风后面躲一下。”
于是国之重臣贺初,就畏畏缩缩的蹲在了屏风后面。
卫玄渊时年十五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龄,眼中均是精锐之气。他向父皇汇报了一下最近的功课和剑术,皇帝非常满意的连连点头。
聊了一会之后,皇帝突然漫不经心的问起:“渊儿,你认为要做天下之主,最重要的是什么?”
贺初心中一震。这圣上分明是给六殿下明示了。他预感到一场暴风雨要来临。
卫玄渊认真的看着父亲,忽然恭谨行了大礼:“父皇,这个问题,儿臣从来没有想过,儿臣也不想考虑这个问题。”
皇帝愣了一下,有点意外:“以前不想,那你现在想想!”
卫玄渊从容回道:“儿臣揣度父皇大概是想检查儿臣最近的功课。”
贺初竖起耳朵。
“帝王之势,没有定律,可以为仁皇明君,也可以出霸主枭雄,全看时事而已。”
皇帝正色看向卫玄渊:“那你觉得自己呢?”
“如果恰逢乱世,天下缭缭,倒是有兴趣一争。但在太平盛世,天下最需要的却是一位仁君,克制守成。儿臣常为所欲为,自认是个自私的人,恐怕要令父皇失望了。”
老皇帝听了许久不说话,定定的看着卫玄渊。
“儿臣斗胆请求父皇,最近边境常有作乱,儿臣期望可以领兵出征。”
“你说的都是心里所想?”皇帝终于吐出一句话。
“不敢欺瞒父皇。”
“好吧,你先退下吧。”皇帝无力的挥挥手。
待卫玄渊离开,贺初站了出来,欣喜道:“恭喜圣上!殿下如此韬略胸襟,我朝必长治久安。”
皇帝冷瞪了下他,又叹了口气:“我何尝不明白他的心思。也罢,不谈宏图霸业,只望长治久安吧。”
过了不久,卫玄渊受封湛王,拥有了自己的亲王卫队,同年领军出征,开始建功立业的生涯。
想到这里,贺初仍然欣慰点头。在那么一个特殊的境地,能碰到卫玄渊这样深明大义的皇子,何其幸运。所以,不管怎样他都坚信湛王不会成为宣朝的危机。
但是他只猜对了湛王一半的心思。湛王的话,却是有条件的。
这事过去没多久,京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陆侯之子陆成在街上强抢民女,结果该女子十分贞烈,当场撞柱而亡,引起轩然大波。
林介最近作为帝京防务都统,负责此事,匆匆赶回湛王府请示,此时卫玄渊正和贺沉在书房商议公事。
卫玄渊听完林介的禀报,把手中的公文啪的扔在桌子上:“请示什么,罪证确凿,当场处决。”
“属下遵命!”林介领命而去。
“稍微等等,请等等,”贺沉慌忙拦住林介,转而向卫玄渊拱手解释道:“卑职完全同意殿下的决断。陆侯之子,罪大恶极。不过此事发生在天子脚下,陆侯此时想必已经跪到皇上那去了。殿下是不是稍微缓一缓?”
“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何况他一个区区的侯府子弟。”他沉思了片刻,“不过,你说的对,这件事需要皇兄最终定夺。”
“皇上会不会网开一面?”林介有些担忧。
“依照皇兄的仁慈,陆成基本上可以脱罪了。”卫玄渊笑道。
“那…”贺沉神情凝重起来,“那也不是卑职希望的局面。”
“正是此意,时间越长,横生枝节。下次再有此等事件,只要罪证确凿,直接杖毙。有人追究问责,让他直接来找我!”卫玄渊扬了扬手,“先将陆成羁押,听候发落。”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卫玄渊就接到了急召入宫的圣旨。
“六弟,你来的很快啊。”卫玄济用手轻轻捏着额角。
“皇兄急召,肯定是有要事,臣弟必然不会耽误,”卫玄渊盯着他的眼睛,他需要分辨出皇上的决定是什么。
“朕也明白,”卫玄济叹了口气,“刚才陆侯在这里长跪不起,老泪纵横,这陆成确是罪无可赦,可是他府上有先祖的免死金牌啊。实在让朕伤神。”
卫玄渊心中有些黯然,果然如他所料:“皇兄仁爱,天下皆知。但臣弟看来,法度为本,不可凌驾。眼下这个局面,如果一旦对陆成网开一面,民心必定会动摇。皇兄也知目前仍有异心之徒,可能就在等待这样一个借口。何况免死金牌乃是先祖嘉奖陆家先辈所赐,不可能永远惠及子子孙孙。换个角度,杀人和谋逆同样都是死罪,如果陆成做的是后者,皇兄还觉得免死金牌有用吗?”
一番话让卫玄济面色越来越凝重:“六弟言之有理。此事确实不该大意,要不然上行下效,不好收拾了。”
“皇兄英明。”
当夜,陆成在狱中离奇暴卒,也免去了在众人面前被斩首的煎熬,对陆家来说也算解脱了。但是,任何离奇的事情背后,必有原因。这个原因不去追究,就会变成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