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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你能给我什么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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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雾与水汽温柔缱绻,清透的露珠凝结在青绿的枝桠上,暗纱穿过白云朵朵,略过展翅飞翔的几只鸟雀,不顾一切得拥抱着天空,天空被暗纱倔强的钟情,折腾的灰蒙蒙,一如伞下的男子,失去了神采。
男子上身一件白衬衫,下身一条西装裤,领子处的领带打的松松垮垮,连白衬衫也没整整齐齐塞进西装裤里,雪白的露出一个角。
尽管没下雨,可男子的手依旧把伞柄握紧,他身上的衣裳看着有些湿润,连头发也无法幸免,结成了一缕一缕,水像是从他身体里渗出来似的,深色大片大片在他的脚下聚拢,裤脚大滴大滴的往下滴水。男子有些茫然的看着四周,停下了脚步,他不知道他该去哪儿,不知道应该怎样才有个清净之地。
男子名叫周宁岐,是锦城当地一个著名律师所里的称得上小有名气的律师,以相貌端正以及业务水平著名。他平日里沉着冷静,做事有规有矩甚至还有些强迫症的苗头,如今的他却出奇的落魄。
不远处,有一家小店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屋顶被翠绿层层掩盖,向上延伸的是两边充满生机的枝桠,牌匾藏在葳蕤的枝叶中显得有些神秘。周宁岐像是被蛊惑般的不由自主的朝店铺走近了几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牌匾上三个瘦金体大字映入眼帘,“随意馆…?”他喃喃自语道。
“不进来看看么?”他话音刚落,里头就传出了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声音悄悄钻进了他的耳朵,女子的声音宛若娇莺,不知为何他却感到一股寒气从骨头渗出,渐渐向四肢蔓延,他开始打量着这奇怪的店。
牌匾上“随意馆”三个大字清晰可见,左下一只金色凤凰轮廓微微凸起,缀在上头,凤凰羽翼收起,像是心甘情愿的落在牌匾里。
他不受控制的把伞收了起来,推开了红木门。霎那间,铺天盖地的沉郁之气向他袭来,在他的心头盘旋,经久不散。心像是被什么缠绕住了似的,直直的往下落,有瀑布三千直下云霄之势,这突如其来的垂坠感未免让他有些心慌意乱。周宁岐下意识的摸了摸左胸,直到掌心感受到里头跳动的心脏依然在原地好好的运转时,他才舒了一口气。可等他的注意力从惴惴不安的心上转移开,再想扭头转身从红木门里出去也为时已晚了。
原本应是敞开的门现在紧闭着,把外头与里面隔绝。
“来了不坐坐再走?”突然响起的细碎的衣裙踧縩声、铃铛声与少女清脆的声音丝毫没有让周宁岐放下心中戒备,他的神经依然紧绷成一条线。他皱了皱眉“你是谁?”
女孩不说话,回答他的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与越发大的铃铛声,周宁岐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好一个相貌出色的小姑娘。及腰长发乌黑浓密,随着她身体的动作轻轻晃动,齐刘海再加上鹅蛋脸,显得这女孩嫩生生的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标志的脸蛋里,最让人惊叹的便是她那双足以叫人溺死在里头的含情目,与眼下方那颗为她平添了三分媚的黑痣。女孩外头穿了件白色薄纱短开衫,里头的淡青色长裙堪堪遮住小腿肚,左脚踝处的一条红绳儿上头并排系挂着三个铃铛,看到这儿周宁岐总算明白让他汗毛直立的铃铛声是哪儿来的了。
女孩并不着急回答周宁岐的问题,她施施然的走到灯盏旁,拿起蜡烛点了个灯。半响,红唇轻启吐出了一句话“我是谁?我是这随意馆的主人呀—”尾音拖长了几分,一双美目携了三分戏谑看向他“倒是你,来了这儿,是有什么想要的么?”
周宁岐无言,目光却时刻关注着女孩的一言一行,他可不会蠢到以为面前这个相貌端正、看着乖巧软糯的女孩真的是无公害。
身上潮湿的衣服紧紧的巴在皮肤上,这种难受让他皱了皱眉。这家店铺的装潢与出现的女孩无一不透露着诡异,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心脏的位置,却惊讶的发现原本湿润润的衣服竟然不再往外滴水了!最起码不会让他手上一滩水。他原以为是神经过于紧绷的错觉,毕竟纠缠他已有半年之久的怪病怎么可能突然就得到了缓解?可当他低下头看向地面的时候,震惊攀上了他的眼眸,只见木质的地面不染一点尘埃,甚至连一星半点的湿润感都没有。
“衣服湿漉漉的贴在皮肤上不难受?”女孩打量了他的衣服一眼,随后就拉开了一旁的椅子,坐了下去,漫不经心的模样让人觉得她刚刚说的话不过是句简单的闲聊,可听的人却不这么认为。
周宁岐猛地一抬头,双眼睁大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女孩。他没想到会有人看得见他身上的怪异事。他被这怪病困扰已有半个多月,身上时常会渗出大滩的水但四处寻找也看不到苦恼的源头。可这怪异的事只有他一个人看得见,当他去医院检查,向朋友诉苦的时候,得到的都是敷衍的回复“你应该是工作太忙,产生了幻觉。”
“你…你能看见?”周宁岐捏紧了伞柄,不可置信的模样逗乐了女孩,女孩招呼着他坐下,在周宁岐饱含忐忑的眼神下,不慌不忙地拍了拍桌子说“是呀,我能看见,”顿了下“我不止能看见,还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女孩勾了勾嘴角。
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周宁岐手拿着伞,拉开了椅子,坐在她对面,呼吸急促“你…你真的知道?知道我身上的怪病是怎么一回事?!”女孩没有回答他的话,再次拍了拍桌子,扭头朝黑暗处催了句“快点儿,客人着急呢。”
周宁岐没空理她无厘头的言行,他关注的始终是女孩能看见,还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一个久久得不到回应,与别人都不一样的人突然找到了能理解他的人,这无疑是值得人欣喜若狂的。周宁岐正欲再一次开口询问时,女孩好像背后长眼睛似的开了口“等等吧,你忍了那么久,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吧?”
周宁岐只能把快脱口而出的话重新咽进了肚子里,静心等待女孩的下一步动作。黑暗处传来的奇怪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耐心等待着来人,他始终不相信,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能把他的怪症说出个一二三来,这女孩能如此淡定自若,背后应该是有高人指点吧。
褪去黑暗的笼罩,三两片树叶托着茶盘艰难的前行,纤细得可以忽略不见的脚,一步一步的负重前行。“这是?”周宁岐觉得被面前这个年轻的女孩捉弄了,但出于礼貌,他开口问了句。女孩等到树叶挪步到她跟前后,弯腰把茶盘拿起来放在了桌上,对着底下的树叶说“辛苦啦,过段时间你们就能休息了,我想…我应该有打杂的了。”随后,女孩瞄了一眼周宁岐,笑意吟吟。树叶的尖端微微向下卷起,小幅度的点了点头后颤颤巍巍的往回走去。
“喏,喝下去了,你想知道的,都会知道了。”女孩指尖轻点桌子后指了指茶杯,示意周宁岐拿起他面前的茶。茶托上放置的茶杯花纹精致,白烟袅袅,茶香引诱着周宁岐一口饮尽。周宁岐有些犹豫,他想知道他怪病的由来甚至是解决办法,但他不清楚面前女孩的底细,贸贸然喝下她给的茶,万一女孩想谋财害命呢?
“喝不喝?不喝就出去吧,我帮不了你,”女孩看出了他面上的犹豫,“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你可要想清楚。”
周宁岐深呼一口气,拿起了茶杯,指尖摸到的地方触感微凉,茶水入喉却炙热滚烫。
他猛然抬头看向女孩,声音颤抖“这茶...这茶你卖吗?”不怪他如此激动,喝下这盏茶后,他明显的感觉到身上黏糊糊的感觉消失了,身体迎来了久违的干爽舒适。
“这茶虽能止你一时困厄,但终究不能治本,你这怪疾得从根治,相由心生,我看你也不像恶人,让我借灵魂一问?”女孩抿了口她面前的茶盏,余光瞥了下周宁岐身后张牙舞爪试图朝她扑来红衣女,红衣女面色青绿双眸充血,十指指甲锋利细长的过分,正面目狰狞地盯着女孩。
“灵魂?”周宁岐是典型的唯物主义者,相信客观事实与科学,所以并不相信灵魂这一说。“借了我会死吗?”他又喝了口茶,他感觉他现在无法离开这杯茶水。
“我是借灵魂,不是勾你灵魂。”她可没说借的谁的灵魂,只见女孩伸手往红衣女抓去,当然在周宁岐的眼里,女孩只是朝虚空抓了把空气。“行了,你闭眼,无论如何都不要睁开。”周宁岐带着疑问闭上了双眼。
“你跟他有怨仇?”女孩揪着红衣女腰间的衣服朝自己靠近,之前她就发现这个红衣女的五官挺好看的,现在拉近一看,果真好看,可惜面容浮肿,嘴唇青紫,她伸出手朝女人的脸靠近。
红衣女此时正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也不知哪来的怪娃娃,先是阻碍她报仇雪恨,后又抓着她不放,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那只看似柔若无骨的手是怎么能控制住她的。就在红衣女暗自发恨时,女孩的手已经摸向了她的脸。一股暖流从女孩手掌中源源不断涌出,暖流奔腾着涌向红衣女的脸。
红衣女只觉得身体轻盈的不少,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已然恢复到十指纤纤白嫩如荑的状态了。“你是谁?”随着模样的变幻,她的心似乎也平静了不少,最起码能好好说话,不再是一副狰狞、只会嘶吼的模样了。
“让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回答我的?”女孩收回双手,看向红衣女。
“如果你是想帮这个忘恩负义的薄情郎解决我,那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红衣女不买账,丝毫没有松口的迹象。
“那如果我能帮你解决他呢?”女孩弯了弯嘴角,“我也能为你服务,前提,你是我的雇主。”帮人是要帮的,但能拿到两份报酬,何乐而不为呢?
红衣女朝她投去了狐疑的目光“你当真能帮我处置这个薄情郎?”
“不如你先坐下来好好说说?”女孩拍了拍她身旁凭空出现的椅子,示意红衣女坐下。
正在两人准备交谈时,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周宁岐没敢睁开双眼,摸索着自己的裤袋取出手机接听。
女孩压根没有搭理他,带着些安抚地拍了拍红衣女的手开口道:“你说你的。”
“你真的能帮我?”红衣女依然有些怀疑女孩的目的,迟迟没能开口袒露心声。
此时周宁岐突然起身,仍闭着双眼,带着些歉意开口说明:“家中突然有些紧急的事情,你看我明天来可以吗?”他实在是眷恋干爽的感觉,却又不得不去医院照看母亲情况。
女孩点了点头又应了句“嗯。”就让周宁岐转身离开了。红衣女想跟上去,却被女孩拦住去路,女孩看着又要发怒的红衣女,一脸平静道:“你也不差这一阵子,跟我聊聊吧。”
红衣女沉默了片刻,又坐下了。
“我是随意馆现在的主人,爨舒姝。”女孩开口自报家门,算是回答了红衣女之前的问题。“那么我们现在来说说看,要我帮忙,你能给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