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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九珍自那日之后再没有看到大祭司,祭司院的人自来神秘莫测,既然有心暂居王宫隐于幕后,她一个小婢女当然察觉不了。说来奇怪,那日九珍只是瞥了一眼,大祭司的模样却时时在脑中浮现,白发苍苍的老者眸光浑浊,眼里却隐有清明神采,德高望重,令人敬畏。

      九珍暗叹,祭司院里果然卧虎藏龙,连个老头子都是厉害人物。

      妖界的花边新闻罗罗总总,捕风捉影传出过许多离奇的事,赌坊之中,嘴碎小妖们常把这些大人物的家长里短当作谈资。九珍也听过凌沧和祭司院的恩怨,当时只当是和凌沧身世一般没谱的事。

      王族血脉稀薄,传承子嗣本就不易,传到先帝这一代时,只得一个女婴,万般无奈才得女子登基继位。而先帝之后,血脉更是断绝,在祭司院看来,便是妖界失了天命。

      祭司院只敬王室血脉,也只尊重正统王族的命令,凌沧虽为先帝义子,但无王室血脉,便难以得到祭司院相助。时值两界战端,这些方外之人决心隐居避世,他们曾因从龙之功受尽尊崇,而今抽身,于道义上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祭司院之人既然是修道士,如那大祭司一般,都是对信仰极度虔诚之人,难用常理揣度。避世退隐是听从天意,生死有命,万千生民都有一死,早晚都要化作劫灰。他们漠视生命,以兴衰更迭以为自然,而凌沧认为他们有入世之力却选择避世,置天下生民于离乱战火,始终难以释怀。

      小妖们指手画脚,倒是看得门清,把那一段恩怨讲得透彻,连带着兴致上来,还要评议一段曾经先帝的过往。

      女子为帝,哪怕在妖界也是头一遭,自古以来,女子无论是身份地位都输于男子,虽是因王族血脉稀薄之故,妖界却也有许多人不满女帝继位。自古以来都是男子为尊,又怎可牝鸡司晨,女子称帝?

      这时候便是祭司院挺身而出,力保王室巩固了先帝的地位,那叫一个前仆后继赤胆忠心。

      况且女帝还有龙族血脉,生来便有统率妖界万族臣服之命格,又性格刚烈,统御有方,锋芒毕露。各族妖王与朝臣虽是不服,也只能暗中使绊子,到后来,女帝与祭司院施展了一番铁血手段,所有人都被整治得没了脾气,乖乖俯首称臣。

      小妖们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觉得无趣,嘴里念叨也发淡,小妖们整日无聊爱寻乐子,就喜欢八卦刺激的话题,往往说到这,便讲起了另一些故事来……

      这时候花边小报就展现出它不靠谱的一面了,风风雨雨泥沙俱下,讲起了这位先帝的野史趣闻来,说是先帝生性风流,虽是女子却十分明白及时行乐的道理,宫中面首三千,东宫西宫佳丽无数,怀抱男妃美人夜夜笙歌不绝,天下美貌男子都尽在她宫门之中。

      每日召幸美人,纵情声色,跟性冷淡到疑似不举的凌沧简直是两个极端。

      九珍也闻说先帝虽是女子,却素有风流薄幸之名,可谓是妖界最传奇的一个帝王,曾召幸过各族美男,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走的统统一网打尽,而且据说……

      这位女帝为了传承皇嗣,甚至还去过鬼界,和那位据说容貌妖孽,个性极是冷魅偏执的鬼君也一夜风流过,听说鬼君之所以发兵妖界,便是因为女帝将他始乱终弃,求而不得。

      千万年前,神魔两界因一场浩劫沦为焦土,仙界也早因内乱自封境界,人界原始蛮荒,也就是一群茹毛饮血的孱弱生命,跟万年前的妖界一般还未开化。

      妖族王室传承真龙血脉,这些年来虽越发淡薄,却还蕴含着强大的力量,曾有传说王室先祖便自九天之上的神界降临,而这说法毫无根据,毕竟年代久远,神魔两界也早成废墟。

      这许多邻居都不靠谱,于是乎,能跟妖界好好交流礼尚往来的,也就只剩了鬼界。

      鬼界凌驾黄泉之上,生灵多为死物,阴气滋养,转死为生,又有红眸异类名为鬼族,其间繁衍生息。那阴气本就幽厉难言,大抵是受阴气影响太多,鬼族的性格大都阴戾,毕竟六界魂魄都来此处往生,自己家没事就来一群傻乎乎的野魂,脾气再好也得暴躁。

      而统治鬼界的皇族性子也怪,大事上还拎得清楚,自家之事却颇为荒唐。要说妖界皇族是独苗苗数代单传下去的话,那鬼族就是多子多孙,长幼无序。每代王族后嗣都总是明争暗斗,为争夺帝位血流成河,韭菜似的一茬一茬割不完……

      皇族吃着闲饭不做实事,宫闱家事也是贵乱的很,妖界有许多三流写书的都爱编排鬼界皇族,像九珍就听了许多次妃子和继子的凄美爱情,皇帝和臣子之间的绝恋断背,花边小报里头面首三千的女帝跟他们比起来,还算小儿科。

      对于妖界的花边小报,九珍满打满算知道的不少,再加上有一个极爱吹嘘的话痨老爹,自然要知道的更清楚些。听说鬼族子民都自私自利,跟她这种每日混吃等死一心只爱银钱的小妖颇有共通之处,九珍忽然很想问问怀里收魂瓶里的少年,那些鬼界的风土人情是怎样的。

      只是收魂瓶中的少年自从那日指引她去见了凌沧以后,便再没有动静,听说鬼族修养魂魄,受伤便沉眠识海,以识海之灵休养生息,看来这少年疗养得很是用心,恢复得也不错……

      没有动静也好,给九珍省了一桩麻烦,九珍只要每日继续伺候凌沧做个乖巧的跟班就好。做神棍的果然都神出鬼没,大祭司就跟人间蒸发了一般,比起这位大祭司,那元媛倒可亲许多,隔三差五就来勾搭凌沧,成天在她面前晃。

      因殁地鬼车鸟之乱,元媛与凌沧的成亲之期推迟了半载,如今还是夏末,若要成亲便要等到冬天去了。

      这帝王家的亲事向来是政治联姻,时候到了便你娶我嫁,也不需要什么情意。这位姐姐来得这般勤勉,是要跟凌沧好好培养感情?

      .

      夏末还残余着微热的暑气,蜿蜒爬进窗棂门扉,日光轻洒,寝殿之中,凌沧正提笔作画,九珍一旁站得腿酸,索性搬了个坐墩,凑近来看他。

      天气有些热,让人心头也莫名躁动。四下没有外人,九珍随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抬眼朝凌沧看去。桌案之前,男子长身鹤立,低首敛眉,微垂手肘,长袖随手肘微动,在桌案上拖曳褶皱。

      笔毫轻点墨牒,举腕提笔,起落间行云流水,在白纸上圆润流转,轻描淡写,顷刻便已画成。日光正巧斜过窗棂,灿金碎光洒落,辉映男子如画面容,更显清俊贵气。

      看凌沧终于画成,九珍有些好奇,忙凑近看那白纸,她生来跳脱,总希望是什么鲜活好玩的东西,花草虫鱼一类的趣物。急生生地抬眼,却见白纸上泾渭分明,墨色线条纵横交错,将整张白纸占满了去。

      墨色线条绘出绵亘山河,山河表里俱是峥嵘,而白纸中心绘着一只赤色九头鸟。九头健全,唯留一处断首滴血,幽幽血气从断首泛出,红色迷雾朝周边蔓延。

      以为会是什么有趣的东西,谁想竟是这般诡异图景,九珍期待落了空,一时有些闷闷不乐。

      不过看这山河图景倒有些熟悉,看那断头的红鸟,是传说中的鬼车鸟?

      凌沧抬手搁笔,回头看见小婢女,正耷拉着脑袋,眼里也没了神采,她的情绪低落得这样快,让他心中有些触动,微敛了眸子,声音轻缓地解释道:“这是妖界西方边境的地形图。”

      西方边境……联想到近来镇压的鬼车鸟,这是极西殁地的地形图?

      妖界西方与鬼界接壤,两境曾经通道便在此处,百年前妖鬼两界两败俱伤,便断绝通道。那只鬼车鸟本是鬼界特有凶禽,也因误入妖界难以回去,而受妖界发兵封印。

      近期不知何故封印松动,四处作乱才又受镇压,只是既然都镇压了,这位陛下怎么还关注这个?

      九珍疑惑,抬眼看向凌沧,小婢女抬起头来,眼里又现了神采,如星辉一般柔亮。

      小婢女缩着手脚坐绣墩上,朝凌沧微微凑来,显得更娇小了些,也更可爱了些。从凌沧的角度,正能看到她的头顶,日光下的小脑袋更蓬松柔软了些,黑发染上暖色,像只小狐狸。

      凌沧看得恍惚,伸手似想摸摸她的头,半空中却止住,收回袖里,偏过了头,淡淡道:“你所看到的便是极西殁地,位于妖界西方,鬼车鸟来自鬼界,身带鬼气,能侵蚀妖界地脉。”

      他平淡开口,夏末的天还有些燥热,让他心中也泛起一阵燥意,微微偏头避开小婢女投来的视线,手指白纸,接着道:“西方以狐族最为势大,狐王数次与我来信禀告,这纸上绘出的血雾所及之处,便已受了鬼气侵蚀……”

      九珍顺着凌沧的目光看去,指尖轻点那红雾中央,红雾血色,衬得他手更是修长白皙。血黑之气弥漫,端得是凶险蚕食,多处地脉皆受笼罩。

      她看着眼前人,一时担心起来,这无疑是个大麻烦,他又该如何解决?

      小婢女的目光关切,亮晶晶地看过来,说不出的懂事乖巧,凌沧心中某处柔软被她触动,看了看九珍,目光柔和,浅笑道:“无碍。”

      他笑得温和,九珍如见清风朗月,一霎满心皆是那温煦笑意,有些怔,又见凌沧道:“鬼车鸟早受镇压,而其先前四处作乱,残留了许多鬼气,鬼气虽是难以驱散,却还有一物可以吸收。妖月珠是妖界至宝,祭司院世代保管,而如今……”

      他想到什么,顿了顿,又是一笑:“如今妖月珠在,便可除去那弥漫的鬼气,保一地平安。”

      凌沧说得从容不迫,成竹在胸,九珍便也放心下来。她和凌沧离得很近,男子说罢,便起身收画,九珍扒拉着桌案,看凌沧看得入神,忽然胳膊肘微晃,碰到了画边的镇纸。

      桌案本就平滑,她无意一撞,玉石镇纸当即往桌角滚了滚,九珍当即起身去接,那镇纸离她太远,倾身去接,却是倾力太多,重心不稳便要摔倒在地。

      玉石镇纸落在地上,响声清脆,碎玉溅了一地。

      九珍以为自己也要“噗咚”一声摔个浑身青紫惨兮兮,却不想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长臂一捞,男子独有的清冽气息迎面而来,九珍埋脸在里面,一时紧紧贴合,心都慌了起来。那结实有力的臂膀紧搂着柔弱的姑娘,九珍脸靠在凌沧胸膛上,男子强健有力的心跳响在耳边。

      气氛太过暧昧,九珍的脸刷的就红了,张口结舌,惊得说不出话,他、他……怎么跟那日昏过去的时候一样,又、又这样……抱着自己?

      那次是他昏了没意识,所以自己也就没说,任他忘了过去,若是这人知道必定是要尴尬的,只是……他现在主动抱着自己……

      又是怎么回事?

      待到九珍站稳,凌沧便收回了手,两人立刻分开。许是九珍的脸太过嫣红,看他的眼神太错愕羞涩,小东西张大了口结结巴巴,难为情的样子太过显眼,凌沧注意到,也不自然了起来,面上一热,微垂了眸子,扭头看向别处。

      九珍呆若木鸡,默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低眉垂眼看凌沧,脸颊发红。

      那尊贵的陛下也被她看得不自在,更移开了视线,掩饰一般的淡淡道:“你在做什么?”

      他话说的轻缓,像含了一口水,听上去有些温吞含糊,冰凉湿濡地响在耳畔,如水痕淌过心头,酥酥软软,微湿泛痒。

      淡淡问来,极尽诱惑缠绵,自己却一无所觉。凌沧目光朝九珍看去,正见九珍羞涩脸庞,低垂眸子,也正偷偷抬眼看他,四目相对,一时两人心中俱是悸动。

      看着九珍绯红俏脸,凌沧默了一瞬,却硬生生忍下了心头痒意,柔声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话音酥软,似含情意,飘入九珍耳里更是勾人。九珍埋着头,眼睛一个劲儿地盯鞋面。

      自己怎么一直看他?

      九珍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忍不住想看看他,小东西偷偷抬头看了凌沧一眼,又很快埋下头去,面色羞红,眼里掺了许多情愫,想说什么又生生忍下,只轻轻嘤咛了几声,看着很是羞涩可爱。

      那委屈羞涩的样子如一颗青涩的梅子,看得凌沧喉中微酸,不知为何口干舌燥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九珍:“不愧是陛下,画画都这么好看!”
    凌沧:“你看得这么入迷,不如也描绘几笔?”
    九珍忙活半晌,递给凌沧:“当当当当,你看看我给你画的像,多传神啊!”
    白纸之上,火柴人扭扭歪歪,咧着嘴角微笑。
    凌沧弹了九珍一个脑瓜崩:“真是胡闹。”
    顿了许久,轻笑:“……但是胡闹的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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