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词》月亮莞莞

6、挨打上

　　乘着守耳门的小厮中午交接，我偷偷从旁边的小矮墙上翻了出去，为了这个壮举，我已经准备好多天了。沈府的园子转了好多遍，前前后后观察了一遍，只有耳门旁边的小矮墙我才勉强能够翻过，而且中午交接的时候，他们会一起说会话，防守自然就松懈了。裙子当然不能穿，一身淡红色的骑马装，头发都束在脑后，骗了春香她们，说是要去院子里捉小鹿，她们信以为真，还特地吩咐别摔着了。
　　虽然有些内疚，但是我只是出去玩一会儿而已，在周围转转，很快就会回来的。
　　听说今天是三月初九，好像是哪个庙里的娘娘生日，全城的人都去赶庙会了，早就央求沈筠带我出去，因为到这里四年，一步都没有踏出过府门，可是他头也不抬地拒绝了，根本不容我再说什么。没有办法，只好出此下策。
　　毕竟我还不没有那么娇贵，翻墙头之类的事情从前也是干过的，所以没有遇到什么麻烦。耳门外是长长的小道，我瞅着小厮闲聊说笑，飞快地往另一边跑了。
　　再外面便是下人们住的地方了，认识我的人都在府里住着呢，外面的那些人是进不了园子的，所以也不用担心。心里有些兴奋，不禁为自己的成功飘飘然。走到外墙偏门的时候，又有小厮拦住了我，不住地上下打量道：“这位姑娘眼生，做什么的啊？”
　　“啊，我是月……月姑娘的丫头小兰，姑娘差我出去买点针线。”我微微低着头陪笑道。不知道月姐姐会不会差丫头出去买东西，只好胡乱绉一个理由蒙混过去就好。
　　他们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我，然后说：“你去吧。”
　　刚出门，就看到看到一辆马车走过来，忙压低了脑袋往旁边一闪，下来的居然是沈筠，吓得我一身汗，大气都不敢出。他今天出门了，不想这会儿回来，要不要回去呢？他如果找我怎么办？
　　他走过我身旁，微微顿了顿，便进去了。我打定主意，既然出来了，就玩一小会，马上就回去，刚走了没有几步，忽然沈筠的侍卫叫住了我，“那位姑娘，略停一停……”糟了，他的侍卫都认识我，尽管为了出去方便，我还小小的易了容，嘴唇涂得红红的，脸上的粉也是又白又厚。
　　怎么办？……
　　“这个大哥，什么事啊？”我没有转身，只是停住脚步，故意粗着嗓子说道。
　　身后有人疾步地走过来，飞快地拉住我的衣服，把我身子扭了过来。
　　“哎呀……”手里挎着的篮子都差点掉到地上。抬起头，看到一脸铁青的沈筠。
　　“兰，兰……”侍卫大吃一惊，结结巴巴地看到沈筠杀人般的眼神时下面的话硬是吞到了肚子里。
　　“跟我过来。”沈筠拎着我的衣领，把篮子狠狠地摔在地上，拖着我往回走。守门的小厮大吃一惊，忙解释道：“这，这是月姑娘的丫头……说，说……”
　　“没有你们的事。今天你们什么都没有看到，明白了吗？”沈筠冷冷地说道。
　　“是，是是，侯爷……”他们吓得浑身像筛子般的乱抖。
　　“你怎么认出我的？”虽然被揪着，但是还是不甘心地问道。
　　“哼，你的身量音貌我怎会不记得？……又想偷跑出去？”他怒气冲天，眼睛几乎可以喷出火来。
　　“没有，没有，我只是出去看看，哎呀，哥哥你快放开我。”他步子很快，我根本就跟不上，没走几步就被他拖着一直往前。
　　“我有没有说过不许你出门，更不许你偷偷跑出去。很好，又想跑，还带了东西，是不是不准备回来了？”他恶狠狠地把我甩进书房，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我只是憋得慌，想出去走走……一会就回来的，你让我去吧，哥哥……”最后一句不知死活的话彻底惹怒了他。
　　“守耳门的小厮打二十大板，换了下去。姑娘的丫头每人十大板，撵出去。”沈筠边吩咐边关上门，喃喃自语道：“很好，居然又要跑……你还想……”
　　“不关他们的事，是我偷跑出去的，我想出去看看，大哥哥……”我大声喊道。
　　“给姑娘五大板子，去。”他厉声喝道，旁边的侍卫都倒吸一口冷气。
　　早有人通知了婉月，她急急地走进来，扶着我的腰劝道说道：“兰儿，快跟哥哥认错。认个错就没事了。”又转脸对沈筠说：“大哥哥，兰儿身子弱，禁不起的啊……”
　　“我没错，我只是想出去看看。我又不是你养的小鸟，一点儿自由都没有。”豁出去了，反正要被打。都怪不走运，他这个时候回来，要不然，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跟我说自由？”他捏着我的下巴咬牙切齿地说道：“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你就是我的笼中鸟，你没有自由！”
　　“把月姑娘带走。”沈筠几乎是铁了心要打我，“闲杂人都给我滚出去。”
　　“兰儿，跟哥哥认错啊，兰儿，哥哥是舍不得打你的……”婉月的声音远远的离开了。我从小就是倔脾气，死都不肯认错，更别说没有错了。
　　“磨蹭什么？给我打……”黑眸中闪过一道犀利的光，拿着板子发呆的小厮不禁哆嗦起来。“谁敢不尽心，我就把谁的脑袋给拧下来。打……”他恶狠狠的推开我，转过身去，背着手不再看我，

　　“冒犯了，姑娘。”小厮哆哆嗦嗦地走到我跟前说道。
　　“我自己来。”狠狠的瞪了沈筠一眼，我咬着嘴唇，自动趴到长凳上，“快打，狠狠地打，打死我好了！”
　　“还逞强……兰儿，这次我要彻底让你改了这倔脾气……”他走到我前面，蹲下身子，目光复杂地看着我，吐出一个字来：“打！”
　　可惜我并不知道这个一人高，好几十公分宽的扳子的威力，一板下去，我疼得头冒金星，额上的汗水不住地往下掉，屁股好像被打得开花似的，撕心裂肺的痛。第二板下去，忍不住得尖叫起来，但是很快止住了，奄奄一息的感觉，连出声都没了气力，泪水不住的流，可是心里还狠狠地想绝对不要再这个冷心人面前示弱……
　　心好痛，有些绝望，从前待我温柔疼爱的种种都是假的吗？我的人生原来只是在他的认可范围内的人生，就如饲养的宠物般，你乖巧时他逗你疼你，你犯错是他马上翻脸，毫不留情。
　　三大板后我就坚持不住了，精神有些恍惚起来，眼前的人和物不停地在旋转，慢慢闭上眼睛，只听到旁边有人在惊呼：“姑娘晕过去了……”噪杂的脚步声、沸腾的人声渐行渐远，逐渐从我耳边消失……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趴在床上，微微一动弹，就会引来下身的疼痛。跳跃的烛火在眼前闪烁着，淡淡的药香飘然而至，弥漫着整个卧室。床旁守着的是换来的婢女，春香她们早就不见了踪影，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都是我连累了她们。
　　“姑娘，该喝药了。”旁边有婢女要给我喂药，被我一挥手给打翻在地，拿来的膏药也给扔得远远地，只是呜呜地一个劲的哭。心好酸，泪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浸湿了枕头。很多失落，很多刺痛，他居然真的打了我……
　　“侯爷……”门吱呀一声开了。沈筠缓缓走过来，灯火昏暗，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情。
　　他坐到我的床边，伸手去抚我的乱糟糟的头发，我自然知道现在自己是怎么一副模样，前额的汗水把鬓间的头发都浸湿了粘在额头上，虽然洗过了脸，但是泪水又把脸蛋弄得跟小花猫似的。我赌气地转过脸去，不看他。
　　“乖乖喝药，很快就会好的。”他的声音很温柔，完全没有先前的暴戾。
　　……不理……
　　“兰儿，乖，药要凉了……”他似乎比平日里颇有耐心，刚才那么恶狠狠地打我，凶得跟什么似的，这会来献殷勤，我才不要。
　　“不喝，让我去死了好了……呜呜呜……”
　　“胡说……还想挨打吗？”他的声音隐隐透着威胁。
　　“你打，打死好了。反正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软硬不吃。
　　“好，那全府的人都给你陪葬。想死就去吧……”他冷冷的抛下这句话，把药碗“砰”的扔到地上，“来人，把姑娘屋里的奴才都给我拖出来，乱棍打死！”
　　“不要……啊，好痛……”看到他真的动怒了，我又害怕了，急得要爬起来，可惜身子一动就钻心地疼。他转过身子，目光犀利，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他在等我求饶，等我示弱……
　　“哥哥，我喝就是了，你别打死她们了……呜呜，我喝……”我知道他说得出，就做得到。
　　扫了一眼地上泼掉的药，沈筠淡淡地对旁边伺候的婢女说道：“去给姑娘把药重新煎好。”
　　那婢女早吓得脸色苍白，闻言忙蹲到地上收拾好，匆匆出去了。
　　“每天按时喝药，再上药膏，不出几天就会好的。”他叹了口气，手指拨弄着我垂到肩头的发丝，轻轻说道，“兰儿，我不想这样对你。但是你不要逼我……”
　　我红着眼睛，默默地盯着枕头上绣着的绵延的兰草不出声。

　　药汤端来，他接过白瓷碗 ，拿起勺子尝了两口，喂到我嘴边说：“不烫了，喝吧！”我没有理他的勺子，却接过他手里的药碗。“咕噜，咕噜……”的喝起来，温热的药汤一口气喝完，眼角还挂着泪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你把春香她们换回来，她们都伺候我好几年来……”
　　似乎只有撒娇才有些效果 ，他伸出手指，拂过我嘴角残留的药汤，点点头道：“兰儿，只要你乖乖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