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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梦醒时分 ...

  •   仁王雅治在比赛之后一个人在神奈川的海边坐了很久,安静地看着海,夜晚的海洋埋藏着无数威胁的气息,表面上又无声无息。

      夏夜的星星很明亮,可是他却提不起精神去分辨。某几个瞬间会突然产生被宇宙遗弃的感觉,每一颗遥远的星星又有何干呢,而且想起星星会想起今天比赛中白日里的星光,明明白日星

      光是见不到的,可是偏偏他见到了,而且败在这样的光芒之下。

      其实这场比赛他明明可以速战速决赢下来的。

      所以看见这星芒,竟然觉得有些刺眼,他低下头凝视海面,听波浪一点点渗透沙滩,潮起潮落的声音温柔,稍稍抚平了他内心的焦躁与愧怍。

      他想了想,掏出手机,并没有显示什么未接来电。他按下一串很熟悉的号码,放在耳边等待接通。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但是突然很想打给仁王零。
      希望她今天的比赛取得了很好的成绩吧。

      漫长的呼叫后响起了留言信息的声音,仁王零录的这段语音有点凶凶的,声音清脆得像弹珠溅落在地上的那种感觉。留言相当言简意赅,告诉打电话的人有事就录音到留言箱里,没什么正事就干脆别录了。仁王雅治有点苦笑的冲动,其实这样很容易得罪人啊,但是仁王零自小好像就对于人际一类的意识不是很明显,做事情风风火火的,可能真的比较适合做纯粹性更强一点的职业。
      不过这回零居然没有比赛结束之后打电话给他,还真挺奇怪的。

      他弓着背慢慢走回家,心里头还是有着丝丝喘不过气的感觉,因为今天白天的比赛,也因为无名的心慌与愧疚。

      他慢慢顺着海滨公路走到家的方向,爸妈最近因为工作上的事非常忙而不在家,出于放养的心态与对儿子的放心,他们一般不怎么管仁王雅治几点钟回家。

      他走过漆黑的客厅,重重坐进沙发,任凭自己陷在柔软的沙发里边。他拿出遥控顺道打开电视,调到静音,准备从新闻台换到娱乐台。其实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但他还是不想要睡着,任凭清醒的痛苦将自己溺毙。

      电视里一如既往地放着枯燥的新闻。他随随便便瞟了一眼。
      “今天傍晚……里氏6.4级……大阪、神户地区伤亡……”

      他突然睁大眼睛,蓝绿色的眸子里隐隐闪过惊恐。

      喘不过气来。
      这是仁王零的第一感觉。
      嘴巴里都是灰尘和腐朽的味道,很恶心人,可能还有那种铁锈的味道。烟尘大到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她只能在视线里看见模糊的纸灯笼。
      红彤彤的,艳丽夺目又略带暗沉,好像是被什么染成的一样。

      左手被压住了。

      这是她第二个清晰的认知。不知道骨头是不是断了,钻心的痛现在才骤然侵袭而上。她挣扎着抬头,发现左手臂正好是被好几根长长的木质房梁给压住了,木刺造成的疼痛已经几乎可以不计,主要的问题还是她的手腕和肩膀都被砸到了。

      腿上也有瓦片和木头压着,她挣扎了一下,试图摆脱那些,但好像不太站得起来。

      早知道就跟她们去商场挑衣服什么的好了,那边的建筑抗震多了,哪像老式的个别房屋容易塌。她一边这么苦涩地想着,一边试图用状况还算好的右手把左手上头压的东西搬开来,但是身体其他地方使不上劲,整个人也就没什么气力。虽然腿上压的东西不多,但还是因为疼痛而难以动弹。

      希望灾情和伤势不算太严重吧,她的意识已经有些迷迷糊糊的了,总觉得眼前有片隐约的红色,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阖上眼睛。

      球拍掉到地上的声音突然响起。
      仁王雅治有些疑惑,因为他分明没有感受到使用灭五感与梦境的痕迹,但是突然之间,仁王零就一动不动垂下手,眼睛无神地落在地面上,甚至有些站不稳了。她的表情有些灰暗,但是很平静。那是一种绝望的平静,无声无息地蔓延在她的精神力之中。

      他疑惑地看向幸村,对方一脸复杂,并没有解释。

      上辈子他们网球部的人还一直感叹说,没想到仁王居然还挺有乖巧弟弟的感觉,每天都帮姐姐提着重重的书包一起来上学。据同班的丸井说,仁王放学即便有训练也会先把姐姐包里的课本拿一大部分没那么急用的出来放到自己的网球包里。
      原来是因为她的手根本就不能再提什么重的东西了。

      仁王零感觉自己已经跟个废人一样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以前她可以提着枪比赛,稳稳地瞄准靶心,现在她拿着笔都可能会手抖。

      活下来是万幸,与老式建筑之内不少来不及逃脱的居民们相比,所有人都说活下来就是最好的了,不管是以前的教练、队友,还是医生、护士,除了家里人,所有人探望她时都会带着庆幸的语气讲这样的话,眼神里带着惋惜与悲悯。
      但是这样活下来还是很挣扎,有时候会觉得前边一片黑暗,见不到一丝光亮。

      腿部的情况比手要好很多,因为砸到腿的东西没有那么重,基本还是皮肉伤,养了一段时间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手上却是被建筑的残片压住很久,除了严重的骨折之外还留下了神经方面的一些问题。左手的情况又比右手严重得多,可是仁王零是个左撇子,家族遗传的。

      她本来的身体素质还是很好的,所以恢复起来也不算慢,过了一段时间已经可以下地了,只是手部怎么也不可能恢复如初罢了。

      虽然后来用左手写字已经可以不抖了,但是完全做不了吃力的事情。

      就连写出来的字也不一样了,从有一点潇洒意味自认为帅气的字迹变成了乖巧清秀的字迹。
      她回到了神奈川,休养了很长一段时间,什么都没有做,就是在窗户边发呆或者偶尔去海边走走。还有一次就是在寒假去澳大利亚了一回,看了仁王雅治他们的世界杯比赛。在升学考试之前几个月,她突击了一段时间,在密集式的学习之后勉勉强强够上了立海大的招生分数线,开始了平淡无奇的校园生活。

      可以和同学欢笑,可以露出友善的笑容,她变成了一个温柔娴雅的文静少女。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演着演着能感觉到身为演员的修养与难度,角色扮演的确很有意思,她慢慢体会到雅治为什么总喜欢扮成别人去作弄朋友。
      只是有的时候还是会想,这是不是我呢?

      仁王零平静地睁开眼睛:“这是你的新招吗?”
      幸村精市微笑道:“叫做‘噩梦’,还算贴切吗?”
      这一招其实只是根据原先的梦境原理进行了改变,更加侧重于诱导对方心底最为负面的记忆再现,主导权交给对手,让对手不自觉地回想起自己内心深处最为黑暗的回忆,在噩梦之中再次经历痛苦。

      这一招脱胎于幸村前一世离开网球之后某个惊醒的夜晚,他在一片黑暗中不断喘气,额头涔涔冷汗。他并不记得梦境的具体内容了,可是大概是和网球有关,也和病痛手术有关。那个时候他突然构思出了这一招,可是已经离开网球的他又要如何使用呢?他只能在噩梦之中再体味有网球的生活,就算噩梦里的他有时候输了比赛,有时候不得不又要去做手术,但是却仍然在打网球,仍然有打网球的身体资本。

      有时甚至几乎愿意沉溺在梦境里。

      所幸他拥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也没有被噩梦吞噬。为此他在听勃拉姆斯之余播放了很长一段时间的《Amazing Grace》(奇异恩典),明明并不是虔诚笃信的教徒。

      仁王零点点头回答他,表情已经和以往表现出的温柔很不一样了,勾起单侧嘴角的时候有些许桀骜的味道:“非常真实。”
      她提着网球拍转身准备离开场地,幸村叫住她:“不接着打下去吗?”
      仁王零并没有回头:“我不是应该已经输了吗?”
      “你问问雅治比分。”

      仁王雅治冲仁王零眨眨眼:“现在是第六局,40-0,幸村领先。零你不行啊,训练量不够不够,Pupina。”

      “所以比赛还没结束呢。”幸村微微笑起来,眼底好像有灼热的光芒一样。
      一瞬间,仁王零的眼底涌上一阵温热,她张扬地笑了起来:“是的,比赛还没结束。”

      比赛结束之后幸村又和仁王雅治打了一场,仁王雅治并不那么适合“噩梦”这一招,所以幸村更多的是靠精神力的量来对抗。结束之后仁王和他轻轻说了几句话。

      幸村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边想着仁王雅治的敏锐。也许是双生子之间的联系让他隐约察觉到了姐姐从六岁开始变化之大的真正原因,他直接一刀见血地问了幸村这个问题,幸村一时间没有料到这个问题,只能用但笑不语应对过去,但是按照仁王雅治观察的细致程度,想必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仁王雅治能被称为“球场上的欺诈师”,开发出仁王幻影这样不可思议的招数,证明他的观察力绝对一流。他的眼力与迹部属于两个不同的发展方向,迹部观察的更多的是破绽,而仁王观察的则是对手各种没有意识到的小习惯、小细节。因此他可以将对手模仿得惟妙惟肖,甚至正是因为幻影,他才对大部分队友也会怀有对手的态度。

      还有仁王零新用出的叫“镜中我”的精神力招数,也很有意思,似乎是从社会学家库利的理论里延伸出来的构思。如果琢磨透了下次可以在可爱的部员们身上试验一下,让大家对自我拥有更加深刻的认知:)
      #某些同学的背后突然一寒#

      仁王零的腿有些酸了,今天的比赛除了心理上的突破,也有对网球技巧更深一步的体悟。
      原本以为自己只是雅治的陪练,没有想到自己慢慢也这么重视起网球了。那种为一件事情付出努力然后又得到回报的感觉,总是让人有一种甘之如饴的欣慰。

      她转头看向身边的弟弟,他已经不知不觉之比自己高了不少,这辈子肯定可以超过一米八。

      这时候他还没有特别养成驼背的习惯,勉强算得上一个挺拔的英俊少年,如果这个英俊少年不老是拿着恶作剧手枪四处乱晃的话。但是看他这么捉弄人,还是会觉得很愉悦。长大后的仁王虽然会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表现出玩世不恭的样子,但总归还是因为工作职场等等各种原因而不得不在特定的场合表现出沉稳有度。

      好像告别网球之后他也慢慢更加孤独了。

      仁王雅治正好也背着网球包向她看过来,突然弯起狐狸眼,笑容中就有熟悉的恶作剧的味道:“想不想现在去射击俱乐部什么的?”

      “欸,这么一说我们很久没有比过了呢,看看这一把谁会赢。”仁王零抬起眉毛,给了弟弟一个挑衅的眼神。

      她想,因为还有亲爱的人们陪伴,所以,不用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梦醒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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