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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第一章
      自从一年前景文皇帝不幸感染了肺痨,皇宫内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迟迟未定的储君,加上皇帝一天比一天孱弱的身体,所有人都在捕风捉影的暗自揣测皇帝的心意好为自己谋划。本来就剑拔弩张的三位皇子都按捺不住的开始行动了,一日三餐轮流侍奉着生病的父皇,私下里到处让幕僚打点朝中关系。甚至缙梁城内居然有那胆大之人开了地下赌坊,赌的就是这玉玺究竟会落于何人之手。

      恒仁三十一年十月十八日

      缙梁三皇子申勉祉带着贴身侍卫杜幼龄这一日乔装打扮,偷偷溜进了这家地下赌坊。
      杜幼龄不满的抱怨:“殿下,这不是您这样身份该来的地方。别人都在打算,您好歹也去御前表表孝心,何必天天在这城里闲逛,叫晚晴姑姑看见了又该说我没个正形了。”

      申勉祉环视四周,找了个僻静角落坐下了,他今天特地穿的不那么隆重,墨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手持象牙的折扇。申勉祉理了理衣袖,慢悠悠的说:“怕什么,你只需说是我非要来就好。”

      杜幼龄丧着脸坐在申勉祉对面说:“是啊,上次去完万琦阁,晚晴姑姑找我问话我就是这样答得啊,可到头来还不是挨了一顿说教,什么都是因为有我这样的人在身边殿下您才不思进取的,好大一口锅就背我身上了。”

      申勉祉哈哈一笑:“挨两句说嘴你就受不住了?我早听闻这京城中有人拿立储人选为注,一直想来亲眼看看,你何必这么啰里啰唆的,我今晚回去亲自向晚晴姑姑请罪还不成吗?”
      杜幼龄瞥了下嘴角,默不作声了。
      申勉祉颇有兴致的说:“我们也去问问现在下注的情况,我倒是很想知道我那三位皇弟谁更得民心。”
      说罢拉住了一位青年男子,他穿一身米稠色罗衣,头发以竹簪束起,身上一股不同于兰麝的木头的香味。申勉祉拱手道:“这位大哥,小弟初来乍到,不懂这边的规矩,还请您指点一二”。
      那男子抬眼一看,不知可否的回:“这不是你这样的毛孩子玩耍吃酒的地方。”
      申勉祉说:“我知道这里有比玩耍吃酒更好玩的事情”。说罢从袖间摸出一锭金子,塞在那男子手中。
      男子很识趣的拱了拱手:“这位仁兄,大哥有眼无珠还请见谅,请随我这边来”。边走边自报家门,原来这人姓龚,名明廉,是在城内做木材生意的,最大的爱好就是来这酒肆里赌酒说笑的,听了不少南来北往的人嘴里的言语,算是这民间的八卦小能手了。申勉祉暗喜,没想到随手一拉就找了这么个百事通,看来今天运气不错。

      说完穿过堂前,上了楼梯,在一处房间里停下,推了推那书架上的一本书,只见裱在墙壁上的字画发出“啪嗒”的响声。那人从下面将字画往上一抬,原来墙壁后嵌着一个精致的小木匣,男子将木匣打开,向申勉祉二人道:“这就是了,阁下将您投注的人名写在上面,并写上下注的数目以及相应的银钱,一注二两银子,放在匣子里,再将这地方恢复原样,就可以了。自有人将投注报给掌柜的。”
      申勉祉又道:“原来是这般精巧的赌局,小弟今天也是开了眼界,不过还有一事劳烦您。能否给我细细讲讲这四位皇子的利弊呢,我好做个决定。”
      龚明廉呵呵一笑:“你可算是问对人了,这个问题全缙梁没有人比我更能说明白的。”
      申勉祉站起一鞠躬:“小弟愿闻其详”。

      龚明廉讲到:“别人都只知道这三位皇子孰优孰劣,殊不知这最重要的是皇子们背后的母妃还有其母家的势力,这才是各方博弈的重要筹码。不然,你看那三皇子宁王,才貌人品都实属上乘,可惜不是托生在皇后肚子里,虽然也放在皇后宫里养着,但是人心隔肚皮啊,总比不上那亲生的。不然也能在这宫里争上一争了……”。

      “再说回来皇后,出身将门世家,其父姜胥封靖远大将军,其兄姜介澜虽不在兵营锻炼,却潜心学问高中进士,如今已然做到枢密院参知政事一职。”
      “皇后育有两子,大皇子申知白,四皇子申衡初。但是这大皇子晋王虽然占尽了嫡子和长子的先机,奈何其本人是个不爱拘束的,自小就在宫墙里待腻了,早早的就禀了皇上出宫自立王府了,如今不知道在哪云游四海着呢!所幸这皇后的第二子啊,就是这四皇子明王,在皇上皇后身边悉心教导着,六艺精湛,文韬武略那是没得说,所以,来这的客人里,押明王的人是最多的。

      男子喝了一口茶水,清了清嗓子,又接着说:“要说对明王威胁最大的,就是德妃生的五皇子恪王爷了,倒不是这五皇子本身有多出色,实在是因了他母妃和姐姐朝月长公主的缘故。”
      “德妃是当今圣上最宠的嫔妃,这你我都有所耳闻吧,虽然妃位的形制总大不过皇后去,奈何皇帝十天有五天都宿在她宫里,枕头风肯定没少吹,再加上胞姐长公主,长袖善舞能讨皇帝喜欢,三天两头的往宫里送些稀奇玩意进去,哄得皇帝赏赐无数,所以这恪王实在不能小觑,看看皇帝对德妃的宠爱,皇后宫里哪能不着急啊。”说完又喝一口水。

      申勉祉听的正在兴头上,催促那人快讲。男子表示说了这大半天有些饿了。申勉祉回头对杜幼龄说:“快去让小二准备些酒菜来。“杜幼龄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嘟嘟囔囔的下楼了。

      龚明廉满意的搓了搓手,又开始说:“接下来就是淑妃了,虽然在宫里宠爱比不过德妃,地位大不过太后,但是人如其名,贤良淑德,宫里谁人不称赞两句,况且其母家出过三位进士,其父施可染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子,在翰林院十三学士中才名也是排第一,慕名而来的学子都快踏破施家门槛,桃李遍天下啊,朝中三省六部不少是他的门生,这可是旁人难比!”
      “淑妃的儿子二皇子安王也继承了优良的家学传统,十一岁就能在十秒之内吟出七言绝句,颇得圣上欢心,连连感叹后生可畏啊”。
      申勉祉问道:“听阁下的意思,这三位皇子都是不可多得的优秀人选,那你到底下注给谁了呢”
      男子道:“我朝历代都是立嫡立长,可巧这皇后手里又有嫡子又有长子,再加上其母家助力,恐怕皇位唾手可得啊。。。。。。我当然也是押四皇子了”。
      杜幼龄在一旁不满的说:“朝中立储之事也是你们这些市井小民能议论的吗?真是活腻歪了!”

      申勉祉:“不得无礼”。说罢向龚明廉致歉:“这是家中幼弟,向来跋扈惯了的,阁下千万别动气,我在这替他给您赔不是了”。
      龚明廉摆摆手笑道:“无妨无妨小兄弟,你说这话我也理解,可是你别小看了我们京城中的这些不起眼的馆子,里面可真的是藏龙卧虎呢!不夸张的说,皇帝在平宁殿内打个喷嚏,我们都能听得到,更何况这立储之争沸沸扬扬的闹了这么久,京城里再耳背的人也能说个一二三四了”。
      杜幼龄赌气不理他,申勉祉打了圆场:“所以我叫你出来见识见识,天天窝在家里哪有来酒肆中听消息有意思啊”。
      说到这,小二的酒菜也端上桌了,推杯换盏之间,龚明廉已经沉沉睡去了,申勉祉让杜幼龄将那小匣子里的纸笔拿出来,毫不犹豫的写下四个字。

      杜幼龄想要凑过去看,却被申勉祉一把推开。笑了笑说:“总要留点悬念嘛,这才有意思。”
      而后申勉祉思忖再三,摸了摸自己口袋:“都怪今天出来的急,身上除了那一锭金子没别的银钱了”,又问杜幼龄:“你身上还带了多少钱?拿出来我看看”。
      杜幼龄全身上下摸了个边,拿出了一百两银票和几两散碎银子,垂头丧气道:“王爷,我今天出来也没带多少钱,你怎么不提前说呢,要不要我现在回去府里拿银两过来?”
      申勉祉笑了笑,接过那一百银票说:“就这些吧,图一乐嘛!”。

      又提笔在那张纸上写:“下一百注”。
      然后将纸条放进匣子里,推进去,将画恢复原样,又让勉祉拿剩下的散碎银两结了帐。
      两人看龚明廉睡的正沉,便打算悄悄离开,走出了房间门,又见一掌柜模样的男子走了过来,随着申勉祉抱拳:“这是阁下下注的凭据,请收好”。申勉祉折了一折放进衣袖,正欲离开之际,那人又说:“阁下这赌注,老朽还是第一次见。”申勉祉头也不回的说:“富贵险中求,我从来不干随大流的事情,哈哈。”
      两人趁着夜色离开了酒馆。

      刚回到宁王府,就看见晚晴姑姑怒气冲冲的等在廊下,看到主仆二人回来了,她向宁王福了一福,直奔宁王身后捏住了杜幼龄的耳朵就是狠狠一拧,可怜杜幼龄一个壮实半大小伙被钳制的完全挣脱不开。
      晚清姑姑怒道:“昨儿个才说你听话学乖了几日,哪曾想今天就拐着殿下又去了那等乌烟瘴气的地方,你是要气死我啊!”申勉祉赶紧回身护住,将晚清姑姑安顿下来:“今天真不怪杜幼龄,是我拉着他要去的,你别拿杜幼龄出气了,有什么气就朝我撒吧。”

      晚晴姑姑放开了杜幼龄,向宁王道:“奴婢不敢指摘您的不是,但是主子有错了,做奴才的不规劝着些,反而跟着一同凑热闹去了,算是没有尽到做奴才的本分。属实该罚。”
      杜幼龄委屈:“那宁王偏要去,我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我把宁王五花大绑了锁在屋子里吧!”
      晚晴姑姑眉毛一蹙,生气道:“你还有道理了,我倒是没见哪家做奴才的能像你这样没有天高地厚的!”
      申勉祉揉了揉太阳穴,好声好气的劝着晚晴姑姑:“行了,晚晴,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好不好?”
      晚晴姑姑又开始苦口婆心的教导起来,什么本分,礼教规矩之类的词语听的申勉祉叫苦不迭。好不容易将晚晴姑姑送走,叫来伺候的小丫鬟们洗漱了躺下。
      杜幼龄隔着帐子问:“殿下,您听着今天那人说的话,难道一点想法都没有吗?”杜幼龄不服气的说:“虽然殿下您不是皇后亲生,可论学问,论骑射,论治国韬略,满皇宫的皇子们哪一个是您的对手,您难道真的不打算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搏一把吗?”

      申勉祉问杜幼龄:“你难道不知姜皇后并非真心对我”。
      杜幼龄:“姜皇后真不真心的有什么要紧,主要是在陛下的心中,您是皇后抚养长大的,总归也能占个嫡子的名分,有了嫡子的头衔,好多事情也能算是师出有名了”。
      申勉祉笑着打趣他:“想不到你看起来憨憨的,心里小主意也是一套一套的啊!哈哈,你怎么就断定父皇心中拿我当正经嫡子看待呢?”
      杜幼龄又说:“难道殿下就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吗?在上书房跟着太傅读书的那些年,哪一天不是您到的最早,您都温了一遍书了其他皇子才来,太傅也夸您是资质最好的,怎么现在您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了呢?”
      申勉祉看着头顶帐子的纹饰,说:“幼龄,那时我还小,总以为努力了就有回报,父皇就能高看我一眼,但是慢慢我才发现,其他有母妃的皇子们,即便什么都不做,也比我得到的更多,况且我越是勤奋好学,母后看在眼里就越是心气郁结,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申勉祉在榻上翻了个身,掀开帐子对杜幼龄说:“你要知道,这个世界的法则从来不是怜悯弱小,我自小就没了亲妈,上天并不会因为可怜我而补偿我些什么,现实里,从来都是幸福的人更幸福,痛苦的人更痛苦罢了。”
      “算了,不说这些了,惹得你我都心情不好,去睡吧,幼龄,明天我们进宫去看看母后”。
      杜幼龄轻轻走了出去,关上了门。申勉祉最后也没告诉他,今天那张纸上,他写的是:
      “押三皇子”
      杜幼龄不知道的是,他的宁王从来没在心里向任何人妥协过,他只是知道,没有完成的事情,不要事先张扬。

      恒仁三十二年十一月二日,景文皇帝因一场突然的肺痨于平宁殿内驾崩。在病榻前,垂死的皇帝召集右相裴忝及御史台众官员,宣布了继位人选。
      皇帝驾崩,天下哗然,没人想到皇帝这么快就撒手人寰。
      还有一件事比皇帝驾崩更让天下人咋舌。恐怕全缙梁的人都没想到,老皇帝最终选择的并不是三子夺嫡中的任何一位皇子,反而是一直以来谨小慎微,不争不抢的三皇子申勉祉。
      那家地下赌坊,如今看来,赚的是盆满钵满。同样还有一个人,一百两的银子如今连本带息得了足足五万三千两白银。

      他还得到了比五万三千两白银更重要的东西,就是那让宫内多少人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大缙梁皇位。
      申勉祉瞬间成了这京城最火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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