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溪阳》云湖

5、第 5 章

　　有时候他们会在她的课本上画上画，然后把那张纸撕下来折成纸飞机，在教室里飞来飞去；有时候是她值日的时候明明刚刚扫过的地方马上又会出许多的纸屑；有时候会把她关进厕所里打一顿。

　　回到宿舍以后罗玲玲有时候还会叫上她的跟班扒光林欣的衣服再打一顿。

　　“脱衣服。”两个人把她摁着跪倒在地上，罗玲玲拉过一张椅子坐到她的面前，看着林欣不做声的样子就甩她一巴掌“我让你脱，听不到吗？！”林欣咬着嘴唇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罗玲玲就自己动手扯她的衣服“那好，我来帮你。”

　　“你就放过我，放过我不行吗？”林欣抬头看着她，罗玲玲又甩她一巴掌“放过你？想当小三的时候怎么他妈的不说放过你呢？”

　　也许一开始只是生气林欣插足于她和陈鹏的关系，但是后来却没有了任何理由，只是想发泄，而林欣就是她发泄的工具而已，也许不只是她，而是他们。

　　秉着正义的理由行着正义的事，他们缺少的只是一个正义的借口罢了。

　　把林欣扒光之后有人负责录像，罗玲玲就骑在她身上一边对她拳打脚踢，一边对着身边的人说说笑笑。

　　偶尔有人看到这一幕，林欣向他们祈求着帮助可是与她对视的人都选择了转过头去，选择视而不见。

　　有时候忍不住了向老师说的时候，老师也不在意，应该是说有罗玲玲在他们也不想在意，无权无势对有权有势，孰轻孰重不是一目了然吗。

　　林妈妈只会跟她说能忍便忍，要是不能忍也要忍住，不要惹事，她不容易。

　　于是林欣选择了沉默，之前跟她玩的好的小姑娘叫宋倩，她在一开始的时候还会在人群之外看着她不时的向她说着对不起，后来时间一久她却加入了欺凌她的人群中，成为了欺凌她的主力之一。

　　忍，再忍忍就好了，已经高三了还有不到一年就能逃出这个地狱了。林欣每一天都在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数还剩下几天，几个小时，几分钟便可以逃出这个地域。

　　可是，到头来她还是低估了这个地狱的深度，低估了这个人间的恶意。

　　那天晚上，校庆的前一天她被陈鹏叫了出去，她想着就做个了结吧，她真的快不行了。

　　陈鹏站在她的宿舍楼底下看到她以后笑了开来“走吧。”“去哪里？”“总不能是这吧，这么多人的地方。”“为什么不能是人多的地方？”“废话真多，怎么还想继续吗？”林欣看着陈鹏一下子就低下去的嘴角皱了下眉，那就去吧，总归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学校有片小树林，陈鹏拽着林欣到了小树林中，林欣察觉到了什么开始挣扎，可是突然就窜出来了一些人，都是男生，再一看都是经常和陈鹏在一起的人，有三个。

　　任林欣再怎么挣扎她却总归是个力气小的女孩子，被按在地上的时候林欣真的慌了“陈鹏，求你了，求求你放过我。”眼里充满了泪，月光在她眼泪上产生了折射，像是水晶一样绚丽多彩。

　　陈鹏低下身子勾起她的脸“所以啊，早这么听话不就什么事也没了吗，这么倔干什么？有什么用？”一边说着一边将手移到她的衣服上开始撕扯。

　　“不要……不要……”她挣扎着，尖锐的哭叫声被揉碎在了温柔的月光中。

　　等到所有人都做完以后，早已穿好衣服的陈鹏蹲下身来，伸手摸着眼神早已空洞不再反抗的林欣“乖，听话点。”

　　第二天刚到教室见到了陈鹏他们一堆人聚在一起，似乎在说着什么，林欣感觉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腰那里疼得快要死了一样，想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就这样吧，忍忍吧，不能再给妈妈添麻烦了。

　　她是这么想的，直到路过他们身边时不经意间看到了他们手中的视频，昨天晚上小树林中的视频。

　　她冲进人群里把陈鹏手里的手机夺下来狠狠的摔到地上，陈鹏马上从桌子上跳了下来伸手狠狠的推了林欣一把。

　　“你疯了？”被推倒在地上的林欣猛地抬起头，猩红着眼睛“陈鹏，你个混蛋！”站起身来后想要继续扑上去打他却又被狠狠地摔在地上，身边甚至还有人的欢呼声，罗玲玲这时候进来了看着眼前这一幕。

　　“怎么了？”罗玲玲走上来问着陈鹏，陈鹏摇了摇头“这个疯子把我手机给摔了。”然后低下身子马上把手机给收了起来，决不让罗玲玲看到发生了什么。

　　罗玲玲转身看着坐在地上的林欣“我去，真是个疯子，直接死了算了。”

　　就在这时候语文老师进来了，拿着书拍了拍讲台对后面发生的事情视若无睹“安静了，上课了，都回去坐下。”

　　人群就这样散了，看着最后孤零零坐在地上的林欣语文老师皱紧了眉“林欣，我让你回到座位坐下听不到吗？！”

　　林欣低着头默默站了起来，拖着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就算是不照镜子她也知道她现在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

　　今天上课正好讲到了鲁迅先生的《纪念刘和珍君》，林欣看着文章里那句话，突然就移不开眼睛了。

　　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她伸手在这句话上反复的摸索了几遍，一遍比一遍用力。

　　明天校庆，会来许多人吧，那么这样的话学校就不会不再作声了吧。

　　这样想着嘴角便扬了起来，眼中放出光。

　　等站在天台上的时候，看着拥挤的人群，心里却意外的平静。

　　妈妈，怎么办，我好像再也忍不下去了。

　　妈妈，对不起，我再也忍不下去了。

　　妈妈，再见。

　　结束了。

　　在爆发中灭亡，在灭亡中爆发，她终于不再是那个听话的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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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欣站在树林中，她的脚底下有一摊已经深深渗入土中的血，她伸脚踢了踢那摊血“就是这里。”

　　棠溪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动作，听着她的话没有作声。

　　就是这里，她被狠狠羞辱的地方，从这里开始，从这里结束，一切刚开始，一切又刚结束。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林欣摇了摇头“对妈妈，对陈鹏，对罗玲玲，对所有伤害我的人都没有话了，只是……”她的身子渐渐的变成透明，快要全部消散的时候她才补上了后一句“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棠溪伸手将林欣的灵魂收进瓶子中，是有多么厌恶自己的人生才会留下这样的话，她看着瓶子中寂静的灵魂用指腹隔着瓶子摸了摸，“其实，我们都一样。”

　　2 等到棠溪再回来的时候，正赶上警察撤退，易安阳呆在那里有许多记者围着他，跟他采访这件事。

　　易安阳抬头看的时候正好看到了重新回到树荫下的棠溪，任宣赶来拦下了采访排开人群将他带回车里，棠溪却没有跟着走上去，转身向着警车离开的方向走去。

　　易安阳看着左视镜从镜子里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任宣递给他一杯热可可“吓到了吧？”易安阳伸手接过，闭上眼向椅背狠狠一靠“没有。”

　　任宣看着后视镜中的他，像是不再开口的样子便开始发车，过了一会等到车子发动的时候他突然又开了口“可是哥，我好累啊。”

　　棠溪到了警局，便看到了林妈妈罗玲玲和陈鹏以及他的家人，罗玲玲这时候还在偷偷与陈鹏说着话，林妈妈头发乱成一团，眼周泛红“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对不对，我女儿那么听话怎么会自杀？”

　　“陈鹏！”警察将手里抱着的资料向桌子上一扔“是不是你干的？”“我什么都没干呀，警察叔叔，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啊。”

　　“你手机里的是什么？”“没有什么啊。”棠溪看到了他身体一紧，“这个视频就是你□□林欣的证据，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什么？”来自许多人的惊呼，罗玲玲还站了起来，“警察叔叔，她可是自愿的，你可不能这么诬陷我啊。”

　　“啪！”罗玲玲打了陈鹏一巴掌“陈鹏你混蛋！”说完后便跑了出去，有警察前去拦下她“是你？！”林妈妈尖叫着冲了上去，陈鹏的家人以及警察急忙的拦了下来。

　　林妈妈歇斯底里的哭声掺杂着绝望的骂声，还有拦在陈鹏身前他的家人的阻拦声，警察的训斥声混在一起，明明是这么混乱的场景可是站在门口的棠溪还是看到了窝在最角落的陈鹏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无畏亦无惧。

　　3 看着电视上报道着陈鹏被收监的消息，棠溪坐在沙发上手里用勺子搅着咖啡粉，易安阳站在沙发后面，“说起来也是好笑，林欣被陈鹏拉到小树林那天也正好是陈鹏成年生日的那天。”
　　他想给自己十八岁的生日送上一份不寻常的礼物。

　　“这是他的报应。”易安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棠溪停下搅拌的动作，一愣“呵，也说不定呢。”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生而为人，何必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