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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喏,看见了么?那个人高马大牵着个穿一身蓝的娃娃的人就是我们的目标。”我指着在某个游乐项目前排队的陶然和他的儿子对江尚言说。
      “嗯,有照片,我记得。”江尚言战战兢兢,毫无保留地展示了他的胆怯。
      “别怕,等会儿你就随便逗那小孩儿就是了。”我拍拍神色紧张的少年,带着他向那对父子走了过去。
      陶然离人群中的我们愈来愈近,他脸上的笑容也愈来愈清晰。那样灿若朝霞的笑容,总是有某种魔力,让我时常觉得要是能让之凝固在陶然脸上,我便算是活出价值了。
      “巧啊,陶然。”我笑着看向他,又转向他的儿子,“你好啊,小朋友。”
      小朋友黑黢黢的眸子滴溜溜地转着,他这副打量陌生人的样子看起来倒十分的灵气。
      “是啊,杜谨言。你们也出来玩儿?”他摸摸然然,“然然,叫杜叔叔。”
      孩子乖乖地叫了声,不等陶然示意,他又朝江尚言脆生生地喊了声“哥哥”。
      江尚言拉了拉然然的手,然然脸上漾出两眼笑靥,倒是不怕生。
      “你叫什么名字?”江尚言手指戳了戳然然的酒窝。
      然然咯咯欢笑:“大名叫陶之珝,小名爸爸叫然然,妈妈叫yanyan。”
      “唔,我叫江尚言,风尚的尚,言是语言的言。你的yanyan是哪个yan?”
      然然手指在江尚言手心里写了个字。
      “这个字念‘然’哦。”江尚言像是被然然的热情感染了,紧绷着的脸色开始放松。
      陶然没问江尚言是谁,我摸不准他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倒是两个初识的小孩子立马玩儿到一块儿去了。然然嘟嘟小嘴叫言言哥哥陪他玩儿碰碰车。
      我跟陶然在场外一时无语。陶然静静地看着沉浸在欢乐中的小朋友们,脸上眉飞色舞,倒是精彩纷呈。
      他是个很温柔的父亲,我想,连上天都忍不住偏爱他,叫他离了我,给了他美眷和麟儿。
      “然然妈妈工作忙?”我问他。
      “她哪里忙?”他眼睛始终带着笑意,“她啊,趁着周末跟闺蜜聚会呢。”
      “陶然,我不知道当年王志强放过箫以寒的条件是要你和他女儿结婚。”陶然对我如此疏远,我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横在我们之间的一道坎儿。可是假如时光倒流,我还会以陶然为代价去换箫以寒么?……我不知道。
      我忽然很后悔提起这件事,万一陶然也问我后不后悔,我该怎么回?
      临深履薄,战战兢兢。
      “所以这叫塞翁失马。”陶然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他的孩子。
      是了,我失了他是可惜,他离了我却是幸亏。
      “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说过要是王志强真做了什么不堪的事情,你会替我讨回公道?”我直盯着陶然,逼他把视线转向我,“而王志强确实是个烂人,单说今年就有个初一学生因为他跳楼,我不信你不知道他的卑劣事迹。”
      王志强是色中魔鬼,尤其喜欢狎弄未成年男孩儿。今年春节他猥亵了一名初一男生,导致人家跳楼自尽。不堪忍受丧子之痛的受害者父母上门找他理论,他巧舌如簧不成便硬生生动用关系给压了下去,最后送了一笔钱说是聊表寸心。当然他的罪恶史罄竹难书,远不止这么一件。
      “你怎么知道的?”陶然终于把脸转向我,面色略有些僵硬,“你想怎么样?”
      你想怎么样?
      哈哈……十年真的可以把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么?他的血肉和骨头都被替换了么?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个赝品?
      “杜谨言,我知道这样不好,但王叔叔毕竟是静安的父亲,是然然的外公……”
      “陶然……”陶然,你这副嘴脸真恶心。对你恶心嘴脸仍念念不忘的我更恶心。
      “你是不是想说我没原则啊?我一直都是啊!”这人忽然起了感慨。
      “不。”大人果然容易见了新的就忘了旧的。我看着陶然,“你是个资深的骗子,是我识人不清。”
      不欢而散。
      箫以寒对我贸然找陶然一事非常生气,说我打草惊了蛇。他们目前搜集到的证据还不足以拉王志强下马。
      我之前以为箫以寒锒铛入狱后他的那些小弟们一时群龙无首便作鸟兽散了,没想到我低估了他们。他的□□根基不深,却有一帮忠实过命的小弟愿意跟着他。这么些年来,他的小弟们洗白后潜伏在各个行业,有像盒子这样自主创业有所成的,也有一些藏在王氏集团当卧底,为他收集王志强的犯罪证据的。箫以寒前些日子才告诉我这些秘辛——我能看得见他流出眼底的光,那是在波涛汹涌的浩海中映在他眸子里的灯塔。
      我没想过陶然站在了我的对立面。我给陶然递了一把剑,叫他为我降妖伏魔,谁知他竟将剑尖对准了我。
      是我糊涂又可笑,一直不愿相信他已娶了妻,生了子,和王志强是翁婿。
      “你现在身体越来越差,就不要管这件事了。”箫以寒挥了挥手,一脸想骂我又懒得动嘴的样子。
      我知道他心里肯定懊悔不已,我拖他后腿了。
      “没有嫌你碍事。”他叹口气,“怕你沉不住气才将计划告诉你。你接下来好好休息,不要多想,等事情结束了我带你去美国治疗。”
      治疗什么?——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好。”
      那个女人最终也没能熬过暑假,她在开学的前一个星期死了,没能看见她的儿子升入初二。那天是处暑,酷日当空,天热得恨不得把人体内的水分全部逼出来,再像吸血鬼似地全部吸干。
      葬礼上锣鼓喧天,人声鼎沸,这么多人为她送行,想必她不会寂寞。
      那女人的丈夫在接待来宾,神色萧索,精气神好像追随她的魂灵而去了茫茫之境。这样说来真是好笑,莫非他怕那女人的前任丈夫将她抢了去,自己便紧随其后?哈哈……这样就太有意思了,等他们三个人在地下见了面,那女人又归谁?那女人和那男人可是没有离成婚那男人便自sha了。自sha的原因也很是可笑——那男人生前是个漫画家,忽然有一天脑子里的灵感被精虫取而代之,整日一旁感叹自己怀才不遇苦闷难消,一旁在外面处了个小三,以为能以背德来刺激灵感进行创作,却偏偏没能越过瓶颈期。那女人最后发现了,便要和他离婚。他又是个色厉内荏的,到底不想离婚,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哭号他只是一时走错路求她原谅。他这样把平时高傲的自尊心摆在地上任人踩踏,那女人还是没能重新接受他,毕竟覆水难收。后来谁想他脑子一抽,抛开一切从顶楼跳了下去,把自己砸了个稀巴烂。书房里居然还留了张毫无意义的遗言:我的人生是一场走马观花。也不知道他脑子里装的什么,就这样撒手人寰,都不给他亲人交代一声。他确实是死透了,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他的父母再也不提他一句,他的妻子琵琶别抱,他的儿子……他没有儿子!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江尚言的爸爸,上一次是在医院,他守在那女人的病床旁,那时他的表情也很颓丧,只是还带着些不死心的倔强,两根眉毛斜竖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江尚言呆愣愣地杵在他爸身边,眼睛没有水渍,活像个木头人。
      “哥哥,你来了。”木头人看见我后只嘴巴张了张,跟电话里告丧时的隐忍情绪不一样了。
      他似乎真的木了,眼睛里什么也没有;然而我又忽然感觉下一秒他的眼泪便要从眼眶里冲出来。
      “哥哥,你能不能陪陪我?”
      我看着他转身,并不想跟着。
      “哥哥?”他果然发现后面没有动静,“我想带你去妈妈的房间。”
      “江尚言,我说过我跟你妈妈没任何关系,而且我对她的事情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那你……”他忽然捂住嘴巴,又说,“妈妈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经常跟我说起哥哥,说哥哥你很优秀,要我像哥哥学习。”
      “那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很优秀的人么?”
      “妈妈没有放弃哥哥,是爸爸不让……”
      “不管怎么样,结果是现在这样。我们从现在起也桥归桥路归路。”
      “哥哥!”他在后面大喊,“你真的不原谅妈妈么?”
      这好像不重要了吧。
      “哥哥,你答应见了妈妈,可是你要我做的事情我还没做。”
      “不用了,到此为止。而且上次你也帮了个忙。”我原想借江尚言引王志强,但是风险太大,而且现在计划有变,我要跟箫以寒统一战线,不能再妨碍他。
      自那天后箫以寒他们那边就没有进展,想必是王志强知道有人调查他了。
      闲居的日子真不好过,简直是数秒度日,我又帮不上箫以寒什么忙,生活中唯一的盼头便是箫以寒九转功成。
      有时候又会看见以前,只是我已经能分清幻觉和现实了——大多数时候如此。
      这天整理旧物的时候发现一个很破旧的写话本,带有灰尘和潮湿气味儿的本子封面处写着“二一班杜谨言”。
      正愁不知如何消此永昼,我翻开作文本细看属于曾经的杜谨言的作业——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完全是看别人的东西;却也并不值得花时间在上面,虽然说我的时间廉价得很——略略看了几行,又把它归于原处。
      心里有个什么不知名的东西上蹿下跳,挠心挠肺的,却又无法感知是什么。我怔然坐到书桌旁的座椅上,暗暗思索着。是什么呢?
      等回过神儿来的时候我已经拿起许久不曾使用的钢笔在草稿上写了几行了。
      我仿佛又看到那天听完我讲的故事后的小钰跟我说我身上有某种诗人气质。我摇摇头,把虚无赶走,眼睛又落到稿纸中的文字上。
      无聊嘛,写点儿什么也是好的。只是刚才那几行实在不好,得划掉,重新写……
      计日以俟了两个多月,箫以寒他们终于在立冬后开始收网。视频、录音以及照片在网上公布,王志强的丑闻铺天盖地席卷网络。其间王志强动用公关欲销毁证据,但是人心所向,他堵不了悠悠众口,倒是捉襟见肘。
      受害者的家属们联合向法院起诉。又因涉及多起刑事案件,警方展开了调查。
      箫以寒仍紧蹙眉头,丝毫没有放松。
      “我想,提前把你送出国。”他按摩左右两边的太阳穴,嗓音带着缺了水的干哑。
      “为什么?事情还没结束。”想必是王志强方将遮天之手伸向了箫以寒,我看着他疲倦干涩的眼睛,笑笑,“我跟你一样。你要是不让我跟着,我到时可会向小钰告状的。”我和箫以寒活着的唯一目的便是替小钰报仇,纵然最后糟了迫害,也是死得其所。
      悬悬而望了一整个冬天,王志强涉嫌性侵害多名未成年人一案终于在万众睢睢之下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春寒料峭,并不比冬天暖和多少,但到底是春天了。
      我和箫以寒最后一次一起去青山陵园看望了小钰,这也是我们俩最后一次相见。箫以寒说的送我到美国治疗抑郁症是真的,只不过送的人是盒子;我答应他接受治疗是假的,想必他也明白。我不喜欢这个世界,现在终于熬出头了。
      “我走了。”
      这是箫以寒消失三天后给我发来的邮件,也不知道是不是定时的。
      盒子说他家老大尊重我的意愿。只不过他那一脸支支吾吾如丧考妣的表情让我有些哭笑不得。
      最后他终于憋出来了一句话:“杜哥,你想吃什么?”
      没想到竟还有人对我有所牵挂,我忽然有种欠了人情的不安。
      “来个西瓜吧。……如果没有,就算了。”我说。
      将公寓里的东西全部清空后,我给陶然编辑短信。没什么意思,就逗逗他解闷也好,毕竟太无聊了。
      “陶然,我等了你十年。”不行,说得跟什么似的。
      “你以为我等你十年只是觉得这个数字足以给自己落下痴情的名头?我告诉你陶然,说什么撞南墙回头,望乌江心死?我不是阮籍,不会穷途而返;我是尾生,你不来我只能抱柱候死!”这个也不行,好像要死缠着人家一样。
      “我走了。”
      最终这几个字也被我一一删除。
      因为我忽然觉得,自己这样更无聊。
      最终拿起的还是为小钰写故事的草稿本。
      故事写完了,但一直没有检查以做修改,也不知道我这样时而昏聩,时而清醒的脑子能不能将故事讲清楚,小钰能不能看得懂。
      不过我等不及再作改动了,我想早点把它烧给小钰,然后去找他们。
      我知道小钰也很想我,他这几天经常来看我。瞧,他正站在箫以寒身边朝我使劲儿挥手呢。

  • 作者有话要说:  问:杜谨言,你爸呢?
    杜谨言(冷漠脸):我没有爸。
    正文就这样了。大概还会有一个番外。emm……一个he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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