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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不期而遇 ...

  •   坐在关东煮摊车前咬着竹轮,西园寺的心中其实一片悲秋。当日几乎是凭着一股子冲动打着小包袱离家出走,却完全没考虑清楚前路几何——或者说,她几乎把所有的脑子都用在怎么维系打理没有她之后小黑的生活上面了,反倒是自己这边捉襟见肘。
      从怀里摸出仅剩的几枚环币,看了几眼,又认真数数,最后故作镇定趁老板不注意悄悄把手边几根穿着菜的签子塞回锅里。
      只可惜这等小动作瞒不过老的成了精的店主,看见她这鬼鬼祟祟的举动老头子满脸的皱纹笑得又多了几层褶,不管她一脸赧然,拎了几根菜品放进她碟子。
      “小姑娘,算我请你。”

      看看!一区的人生活安泰不说思想觉悟也如此高风亮节!

      西园寺一脸感动呈泫然欲泣状低头盯着碟子里的菜,呆滞片刻之后举手:“老伯,我能申请换成鸡蛋和鱼丸或者其他蛋白质丰富能量充沛又耐饥的食物吗?”

      她抬头认真道:“说真的,要是吃白萝卜的话我回家就行了犯不着老伯你请哩!”

      关东煮老头不以为忤反而哈哈大笑还连连追问啥叫“淡白痣”,到最后西园寺也没好意思拿那几串鸡蛋,捧着油纸包里几块热腾腾的稻禾豆腐千恩万谢离了摊子。

      ——我决定下半辈子都不要再吃萝卜。

      看着手里的食物她这样对自己说,热腾腾白茫茫的蒸汽一阵阵扑上来,迷了眼。

      倔强单纯和一根筋实在是相依相存的亲兄弟呢。

      于是说是倔强单纯其实只是死硬一根筋不愿回头的西园寺姑娘就这么捧着几块豆腐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好吧其实只是在西流魂街一区尽头的十字路口迷茫了。

      迷茫了好一会她忍痛抬头,把手里已经渐渐冷却的关东煮捧得高过头顶。

      “要吃吗?”

      “不、不用客气……”超出正常人体格范畴数倍的彪形大汉兕丹坊默默黑线。

      “啧。”

      啧?你这是在咋舌吗?啧是什么意思?那一声单音节里面隐隐散发出的的不满失望不屑和“这条路也不通吗”的怨念难道只是我的错觉吗?你究竟把瀞灵庭勤俭奉公的公务员岗位当成什么了啊喂!

      兕丹坊眼角微微抽搐,但还是尽量和颜悦色:“对不起,小姑娘,没有通关文书我真的没办法放你进去……呃,那、那种眼神看着我也不行,我、我说过很多次了!”
      急急扭头避开那张可怜兮兮宛若弃犬的包子脸,兕丹坊的声音略显困窘随后却又听见耳边比刚才更响的一声“啧”。
      体型庞大然而个性温吞的青流门首卫郁闷的几想撞墙,这个圆脸小姑娘每日来此纠缠已经有些时日了,各种手段几乎用尽只想求他放她通行——但数千年的体统规矩岂是这么散漫的东西,自然是摇头摇头再摇头,偏偏这姑娘又死犟一如自家池塘里放养的甲鱼,一口咬住他就是不肯松嘴,明明还有东南北三个大门以供出入去别的地方磨叽磨叽让他有个缓冲休息两天也好啊!

      只可惜兕丹坊死都不知道这姑娘就是认准了他心底敦厚好欺负才跟个王八一样死咬着他不肯转圜的。

      谁要去跟那几个反骨仔纠缠啊!老实人乖乖让人欺负不就好了!哼!西园寺姑娘如是想。

      然而总是这样无意义的对峙也不是办法,如此来来往往多好的性子也会给磨的发毛,更何况西园寺这种缺耐性又少根筋的,反复不知道多少次之后终于跳起来指着面前庞然大物的鼻子嗷嗷大叫。

      “谁谁谁谁稀罕进里面去看那暗无天日阴谋遍地好人被骗坏人升天不好不坏全部死绝的破地方啊口胡老娘不稀罕不稀罕你听清楚没有不稀罕啊!”

      气急败坏的姑娘架起胳膊死命的踹着地面,恨不得立刻踹出一个时空隧道好穿越回家一般的用力,事后想起来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要是这个时候脚底下是蓝染大BOSS她也能凭着这股子怨气勇往直前的将其踹成一张纸片从此为尸魂界去除心腹大患未来一定美好无比。

      只可惜她回不了家也没那种彪悍缘分跟终极反派叫板单挑。

      她不过是一个无家可归有家也不能归连主要剧情人物都认识不了的龙套甲,而已。

      不过是前路不明命运之线也一塌糊涂还被所谓命运玩的像一只兔子恰比限定版玩偶的时候来看看这个世界的中心和一切故事的起源也不行吗?我看完了就老老实实找个乡下地方种萝卜隐居也不行吗?我发誓从此之后不再妄想粉红旖旎的后宫专心做一个纯朴老实的龙套也不行吗口胡!

      好吧我承认以上的全是放屁全是说谎我的理想远远比这宏大但是这种无论如何不甘心老老实实走你设定好的这龙套曲线的心情穿越之神你这混球能够理解吗你一定能够理解的对吧!

      删除线你看不见,而且我也知道求你保佑没什么用处,还有我现在的心情是不爽,不爽和不爽。

      以上这些心理活动说明西园寺姑娘在暴怒的时候逻辑被狗吃了。

      “我不过是、不过是……”

      跺脚的发泄渐渐慢下来,声音里也开始略带哭腔,没经过这种阵势的兕丹坊在“这是这家伙的新伎俩!”和“难道是我弄哭她?”的严酷思想斗争中挣扎了几秒钟终于宽厚的好人良心占了上风,颤巍巍伸出手来在西园寺面前晃了两下,开口时小心翼翼:“你、你还好么?”

      猛然抬头,大眼睛里闪啊闪的眼泪花花着实吓到了纯情敦厚男兕丹坊君,他窘迫摇着双手却不知到如何为自己辩驳满脑袋都是“啊啊啊完蛋了居然真的弄哭人家了兕丹坊你是家门之耻你一定又会被弟弟嘲笑的!”这种震惊到不着调的想法。

      如果西园寺这个时候能够知晓兕丹坊这种混乱的心理活动一定会一边吐槽这大块头的纤细神经脆弱玻璃心一边把握机会蹬鼻子上脸给自己制造大义名分好逼着其徇私枉法,只可惜此刻逻辑被狗吃了的包子脸姑娘不但想不到这一层反而原形毕露,面色狰狞飞腿就踹。

      “老娘不用你这种有名有姓的剧情龙套来可怜!非剧情龙套又怎么样非剧情龙套也是有龙套权的岂可休!”

      跟着“岂可休”这一声大吼应声而来的一记飞腿来势凶猛,但无论怎样纤细玻璃心青流门的忠心守卫好歹也是个称职的武斗家,收手拧身便让这一腿踢了个空。西园寺用力太猛刹不住车,原地转了几个螺旋才啪嗒一声倒地。

      遗憾的是根据物理学原理脚上的那只劣质草鞋无法承受这股大力,鞋上的草绳断裂然后一往无前飞奔而出,直直撞到了杀气石的障壁上还不见力竭,甚至被反弹出去,呼啸着穿过二人身边直奔西园寺身后而去。

      “啪!”
      “唉哟!”
      “咚!”

      伤、伤到人了!西园寺捂脸,自己的一身蛮力如何无限接近于金刚自己最清楚,她已经开始抽着小心肝计算医药费要出几钱了如果付不出医药费会不会被抓去血债肉偿当壮丁之类的长远推想……可恶啊要是被击中的是朽木大少爷该有多好起码朽木家那边待遇应该很好更不会拖欠工资但是会“唉哟”一声大叫出来的肯定不是那个面瘫啊算了要是真的打中他我还不得被瀞灵庭的姑娘们生吞活剥了……

      一边扼腕所踢非人一边战战兢兢转头,被那只破草鞋——承受了如此怪力也只是带子断掉而不是粉身碎骨这只草鞋究竟破不破还有待定论——准确击中的人以一个非常不雅观的屁股蹲倒在地上,双手捂脸看起来十分痛苦,西园寺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完了完了这回伤的还是脸……话说这小子不会以毁容为由强迫她负责终身啊拜托要是这样千万是个帅哥不是帅哥起码身材也要好……咦等一下,死霸装?!

      身后兕丹坊战战兢兢的问候声传来:“您、您要回去了么……伤、伤的严重吗?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和这个小姑娘没有关系……”

      西园寺感激的转身眼泪汪汪看着好人兕丹坊,心想至少有人帮着顶罪了死神大人若是发飙砍人将人大卸八块的时候至少有个垫背的那八块里自己只要贡献四块就行了。

      “唔,没事没事,兕丹坊,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那么小心翼翼的说话啦。”

      哎呀死神大人您胸怀真宽广!今天是什么日子,好人节吗?我是不是要做上百八十张好人卡到处散发以示感激呢?

      西园寺在心里递着好人卡又转向那倒霉的死神君,看见黑头发青年揉着脸上清晰到能看出草绳纹路的鞋印子皱着眉头苦笑着向兕丹坊打招呼,呆住。

      “啊哈哈哈飞得太快我还以为是地狱蝶呢没想到是只鞋。”

      你家地狱蝶才长得像草鞋呢要是地狱蝶都这德行不知道多少死神会因为“传令长的太丑导致遇见鸡毛蒜皮的事都要被迫看漫天草鞋飞舞的景象心理压力实在过大小人不堪重负”这种理由辞职哩!
      ——西园寺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吐槽,但是她没办法张嘴。

      “啊,小姑娘你不要这么担心啦我身强体健什么风浪没经过被个把草鞋打中不要紧的又不是第一次呃……以前被打到用的好像不是草鞋不过真的没关系啦!”

      大哥你真的是一表人才啊长的也帅胸怀也宽广身材更是一等一的好求求你让我负责吧让我负你终身的责都成不请一定让我负你终身的责!
      ——西园寺觉得自己应该这么流着口水扑上去抱帅哥大腿,但是她没办法动手。

      “啊嘞这是怎么了,小姑娘我都说了不用担心了你的关东煮都掉到地上了哦……诶?!”

      青年看着突然间捂着脸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的西园寺一时有点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地伸爪挠挠后脑勺,抬头向兕丹坊求救,岂料刚才还勇于承认错误的好人君这次却飞快的摆着手撇清关系。

      “志波少爷,这回不关我事。”

      志波家大少爷又抓抓后脑勺,顶着脸上鞋印子无奈蹲到西园寺跟前。

      “……小姑娘,我真的不痛哦……”他停下来想了想,伸爪摸摸面前少女的头,“还是说,你怎么了?”

      一只大手温柔地揉着自己头发,感觉到对方体温的时候西园寺越发的抖如筛糠。

      实话说西园寺非常憎恨所谓命运,她憎恨那个每一次自己死心认命的时候都会蹦出来嘲笑她然后把她的生活搞得一团糟的,所谓命运。

      但是她从没有如同此刻一样憎恨,憎恨倒要将那不知存在于何处的神明拽下来扒皮彻骨茹毛饮血。

      每次每次。每次都是如此,在死心断念下定决心的时候却给一个明知不可能实现的希望之光,远比怀抱希望的时候干脆利落斩断所有前路还要来的恶劣。

      偏偏这命运真的很清楚她的死穴所在。如果说之前她只是不甘心,只是赌气,她要是咬了牙真的能自暴自弃破罐破摔走向未可知的另一个方向,可唯有与这个人相关的事情,她无论如何无法压下心中那一丝希冀的火苗。

      她曾经把他的巨幅海报贴在书桌前整整五年,天天看日日望,把那笑容深深刻入骨髓;她向往着他如同阳光一般的存在和温暖,感动于他的忠贞他的固执他的责任感,更为了那场昏天暗地的雨哭的不成人形。

      她甚至经常对死党说,如果穿越,也一定只为这个人,为他死为他生,为他改写命运,她无论如何受不了再听见他带着重伤还坚持出口那一声断断续续的“露琪亚,对不起”。

      死党笑她妄想天开笑她自不量力,她却认真说,真的真的,我要是穿越了一定只为这一个人。

      只为了志波海燕。

      可是现实是他们之间隔着不同次元久保带人那混蛋给他的笔墨也少得可怜,就算她真的玩了穿越了也是跟这自奔散青年八竿子打不着的世界另一端,身边围绕的是龙套甲乙丙路人ABC,外带一只还没成型的柴犬小黑。

      那时西园寺是真的死心了真的没有多想什么多奢望什么,跟着阿久带小孩也真的挺舒服惬意的离主要剧情主角阵容更是有一万光年远,她的世界里不可能出现志波海燕。就算是有这样的志向又如何,自己当年的志向还是要当律师呢,结果最后还不是蹲在离法学部十万八千里的工学部读的不亦乐乎。

      可是这个人偏偏这个时候毫无预期地出现在这里,仿佛打开了念想的阀门,西园寺默默遗忘掉的东西在这一刻潮水一样带着各种各样的情绪复又奔涌而来,成了她这匹垂死挣扎的苦命骆驼身上最后一根稻草。

      明明真的遇见了最想遇见的人,她却觉得非常泄气。她明白自己又一次被命运耍了,但这次却几乎再没了抗争的心思。

      可是输人不输阵,西园寺深深吸了口气,决定不让人家看笑话。她抬起脑袋用力盯着眼前人那几根仿佛沾染上其主人笑意的下眼睫毛。

      “你知不知道2D突然间变3D是会让人心肌梗塞的啊混蛋!”

      虽然完全听不懂她在说啥,志波海燕面色依旧没什么变化,还是那副大咧咧的笑脸。

      “……我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不过……”轻轻拍拍她的脑袋。

      “你别哭,别哭。”

      结果输人之后还是输阵吗口胡!

      于是西园寺后知后觉又很没出息地一把撸掉不知不觉已经满脸都是的泪水,自暴自弃的拽着人家黑衣袖子号啕起来。

      哭累了之后看见手里袖子已经湿透,西园寺想了想又响亮的在上面擤了把鼻涕。

      “喂喂喂你不要得寸进尺啊!”袖子主人慌忙一把抽回,囧着一张脸看着乌七八糟的衣袖,心疼万分又不知道如何责备,最后只不轻不重往西园寺后脑勺上抽了一巴掌。

      “呐呐修好了,看看行不行。”一只草鞋丢到她脚下,断掉的绳子已经接好,西园寺一呆,不知道说什么好,又抬起头看着他。

      志波海燕呼啦一声跳起,如临大敌一般把两只袖子都藏好。
      “不、不准哭!”

      那神色太过惊惶,西园寺没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

      “什么呀,还是能笑的嘛。”于是海燕也笑起来,抬手弹了下西园寺脑门,“这样好年纪的女孩子,总是哭可不好,哪里有那么多烦心事。”
      “可是真的有啊。”
      “不可能不可能。”
      “……就是有啊。”西园寺的脸又阴郁起来,“自己没办法掌握,总是搞得跌跌撞撞的事情。”
      “所以说命运这种东西啊……”
      “那种东西啊……”
      猛然眼前一张脸放大,西园寺定定瞅着近到跟前都能一根根数清楚的眼睫毛,脸一下子通红。

      “那种东西,怎样都好。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
      “你怎样想,就怎样做好了。”
      “那要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脱呢。”
      “那……”海燕词穷,望望天,又挠挠脑袋,“那就姑且继续往前走吧。”

      “认定,然后为之努力,这个过程本身就已经足够美好啊。”

      “要是走错了路不会后悔吗?达不到目标的时候不会难过吗?不会感到挫败或者不甘心吗?”

      “呀,要怎么说,如果是我的话,不会呢。”

      站起身来拍拍衣服上的褶皱,海燕又笑起来,只不过这次笑容淡了些,却多了点其它的东西。

      “若是我真正拼了命做的决定,一定不会后悔的,不论结果如何。”

      “所以命运那种东西,管他呢。重要的是,你对得起自己的心就好。”

      “自怨自艾有什么用,心灰意冷的时候不甘心的时候先问问自己有没有尽力,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先这么想呢。”他又跑东跑西把刚才西园寺洒落一地的稻和豆腐一一捡起,挨个吹吹灰。

      “作为洗衣费和人生咨询费,这些东西我就当做早餐收下了,折腾这么久天都亮了呢。”

      “诶,可是那些刚才掉在地上都是……”

      西园寺话还没说完就看着眼前青年拈着一块豆腐啊呜一声吞掉,然后给她展示那一口洁白灿烂的牙口,在朝阳的照耀下更显得璀璨夺目光可鉴人。

      又是喷笑出声,西园寺抱着肚子呵呵呵笑的止不住,隔着眼角泪花模糊看见那人挥挥手窜进青流门,然后大门轰然一声关闭,再什么都看不见。

      她知道她没办法再把这个人封存在记忆里了。
      她觉得她也不会再不甘心到万念俱灰了。

      至少她还能尽力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于是她弯下腰向兕丹坊道歉:“非常抱歉这些日子给您添麻烦了!”

      “……不过我迟早还是会进去的。”

      看着兕丹坊一脸不好意思瞬间染上菜色,惊恐又为难地看着她,西园寺笑得包子摺又多了几道。

      “哎呀您不用担心,下次一定是合法的啦!”

      ——半年后真央学院的入学试验最后一关,几位老师正襟危坐筛选着最后几位学生。

      “最后一个问题,西园寺同学。”一个戴眼镜的小胡子轻咳一声提出了最后的问题,“你究竟为什么要进入真央入读呢?”

      “为了摆平命运追男人追的不让自己后悔决定的目标就要尽力。”

      逻辑被狗吃了的西园寺姑娘回答得毫不犹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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