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错位人生》古十四

1、一

　　雷东多是被阳光唤醒的，床榻之舒适，有那么一刻让他生出把头埋在被子里去逃避的念头。可是他不能，更何况他可不记得自己之前有入睡。
　　那为什么他会在床上醒来？他眯着眼，去适应那无孔不入的阳光。
　　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独到的阳光，就好比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惬意、米兰的灿烂，而独属于马德里的，是明媚而又热烈，就好像生活在那里的人们，是能把人融化掉的温度。
　　这也是为什么雷东多一睁眼就会发现不对。这阳光总是在午夜梦回的时分才肯分与他一两丝青睐，连带着空气里也充满了新鲜的泥土味道，脚下，是伯纳乌软乎乎的草坪，伴着美凌格们矜持的赞许。
　　是荣耀，也是负重前行。
　　但这显然并不是梦，更何况他身畔还有着一个热源在昭示自己的存在感。
　　看清是谁后，雷东多并没有松口气的感觉，相反的是他皱紧眉毛，看着安静躺在自己身旁的人，几乎快以为这又是他搞出来的什么事。
　　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状况——不算绝对健康，却还绝对不至于让他报废住院。要知道在此之前，他刚被宣判了伤病，在米兰的体检，他没通过。
　　更何况，他又怎么一夜之间从米兰来到马德里？
　　他看向古蒂，金发青年神色安稳，显然睡得十分香甜。岁月仿佛总是偏爱美人，他并没变多少，好像一切回到了古蒂刚进一线队的时刻——所有人都还在最好的年华，一切令人烦扰的、受伤的、甚至是流泪的、叹息的都还没发生。
　　这让雷东多有些恍惚，他也不知道自己上一次这么仔细的看着古蒂是什么时候了，甚至想到古蒂这个名字，他的相貌、音容都被打上了岁月的印章，成了影册里泛黄的平面回忆。更多的印象是他的倔强、叛逆、胡闹、荒唐。
　　雷东多不喜欢古蒂，人所共知。
　　所以两个人又怎么会睡在一起，分享同一张床？
　　他冷静地平躺着，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掐时间。日光正盛，而身旁的人还没有要醒来的趋势。
　　懒惰、倦怠、松懈！
　　随着时间的流逝，雷东多的脸色越来越差。
　　直到古蒂哼哼唧唧地悠然转醒，摸索着凑过来索吻。
　　他打开古蒂的手，从床上下来，抱着臂看向他，冷声道：“何塞·古铁雷斯！”
　　古蒂被打疼了，因此彻底清醒，一股起床气直直地窜上心头，睁眼便是一脸不高兴。
　　下手怎么那么重？甚至还叫我全名？
　　真是个大惊喜。
　　他这么想着便看向雷东多，脸色再三变化，从怒气到困惑思索再到警戒，他直白的问了出来：“你是谁？”
　　只一个眼神，古蒂就分辨出这绝对不是雷东多，最起码不是他的那个合法同居的雷东多。
　　呵。
　　雷东多被他问的一愣，那一丝怪异的感觉在心里不断的放大。
　　“费尔南多·雷东多。”
　　“不，你不是，费尔才不会叫我的全名，更不会用那种语气，即使是因为我赖了床。”古蒂很快就分析出眼前这个男人在讨厌着什么——不仅仅是他赖床，还有对自己的偏见与芥蒂，甚至是恨铁不成钢以及更深层次、更复杂的感情。
　　但说实话，他也不在乎，他也只是为雷东多而已。如果不是发生了今天这种事，他们永远也不可能有交集。
　　那么，世界上真的有长得一摸一样，连脾气秉性、乃至是小动作都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吗？
　　古蒂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你叫他费尔？”雷东多好容易才消化了这个令他震惊的爆炸性消息，甚至是可能更具挑战性。
　　这太亲密了，让他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也许不是猜测。
　　就在他还没来得及深入思考、仔细观察去证实的时候，他眼前的景色就变回了近期他最熟悉的模样。
　　米兰城。
　　他深吸一口气。
　　难道他还要额外的去精神科查查脑子吗？
　　这一刻的雷东多气压格外的低沉，路过的俱乐部工作人员不禁放轻声音，有感于他的冷气外放，格外小心。
　　雷东多把这一切当成了一场空想，但对于另一个世界的人来说，这就是实实在在发生的、荒谬可笑的。
　　在古蒂眼里雷东多只是晃了一下，周身的气息迅速的就变了。
　　他像是被安抚了一样收起自己炸开的尖刺，后知后觉的生出惶恐——他好怕他的费尔南多从此就变成那个对他不假颜色的雷东多。
　　甚至那种针锋相对很隐隐的刺痛有种似曾相识的落泪感，那该死的熟悉。
　　“……所以说那可能是一个平行世界的你？”古蒂生出几分焦躁惶惑，他隐约察觉着什么，又打心底里的逃避。
　　被迫体验了另一个自己的雷东多也很不好受，更别提在那个世界里他和古蒂之间那剪不断、理还乱的糟糕关系。他一可以控制自己身体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伤心的表情，鉴于他在另一个雷东多先生的记忆那里看到过不止一次，他下意识地就抱住了古蒂。
　　在拥抱的那一刻，似乎某种缺憾被填满了一样。身体就像一头贪婪的兽类，渴求着更多。
　　他从古蒂的额头吻起，毫无章法的问过他的眉毛、鼻尖、眼睑、脸颊，还有唇。
　　所有的不踏实就都落地了。
　　雷东多给古蒂慢慢地讲述了自己都看到了什么，关于另一个世界的雷东多和古蒂。
　　听得脾气暴躁的金狼是冷笑连连，雷东多都怀疑如果此刻那位雷东多先生再过来，古蒂会怼死他以解心头愤懑。
　　哪怕他自己只是个战五渣。
　　当然，换成是他自己也觉得头痛，头痛之余还有一丝庆幸。
　　从那为数不多的记忆来看，那个世界的金狼古蒂过得可不算好。
　　好在总有一个世界是完美的。
　　那么，他们真的不会再交换了吗？这一刻的马德里忽而阴云密布，让人误以为来到了伦敦。好在还有阳光奋力的穿越云层，抵达人间。